外面是阳光遍地的早春午后,而并未开窗,显得有些阴暗的屋内却让踏进去的人,恍如重回寒冬。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大概是与床上躺着的,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到彷如一具尸体的刘忠,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屋内的气味并不好闻。
紫灵在微微皱了皱眉后,转眼瞧向紧闭着的四扇窗户,走过去,伸手将窗户全部推开了。
原本昏沉睡着的刘忠,被她开窗的动静惊醒,在看清立在窗前的人是谁后,他低低咳嗽了一声,开口说话了。
“郡主是来瞧奴才笑话的么?”
紫灵转回身体,神色淡淡的看向他,没接话。
刘忠垂下与她对接的视线,在弯唇自嘲的一笑后,又开口道,“如今奴才已是废人一个,奈何不得郡主您了。郡主您若是来寻仇的话,请动手吧。”
紫灵依旧没有开口,她抬脚往床边走了过去。
灰败的面色,失色的双唇,落寞的神情。眼前这个瘦到都快脱相的人,已不是那个原本面上时常会露出笑容,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刘忠。
“你干什么!”
当紫灵伸手要去揭,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刘忠,在大喝一声后,猛然挺身。他本是想坐起来,却因双臂被折断,无法撑住身体,又因身上无力,而又重重摔回了床上。
被拉扯的断臂发出一阵钻心的疼痛,这让他不得不紧咬牙关,剧烈喘息起来,才忍住没痛呼出声。
瞧着他满头的冷汗,因强忍痛楚,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孔,紫灵微叹口气,张开手掌从他的面部上空一扫而过。
淡灰色的粉末自她掌心缓缓飘落。
刘忠眼睁睁看着这些粉末直往脸上坠来,他本能的想屏住呼吸,却因要忍耐身上的痛楚,而急喘的呼吸频率,让他无法办到。
本就无力的身体,在吸进粉末之后,变得酸软异常,现在别说动,他连转头这样的动作都办不到了。他转动唯一还能动的眼珠子,瞪向立在床边的人,怒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让你不再乱动的药粉罢了。”
紫灵说了这句话后,扬脸冲门外喊了声,“幽荧。”
一直候在门外的幽荧,快步走了进来。
“将他上身衣服脱了。”
“是。”
幽荧应一声,即刻动手。
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刘忠,也不做无谓的反抗,他直接将眼睛闭上了,任由他们随意摆弄他的身体。
与其瘦到快脱相的脸上不同,刘忠的双臂与上身还是有着强健的肌肉的,虽有萎缩的迹象,却并不严重。
而胸口的那一深达半指的剑伤,若非其强健的胸肌,怕是早就要了他的命。
紫灵抬眼扫了幽荧一眼,随后伸手摸上刘忠的断臂。
被她扫了一眼的幽荧,有些心虚的开口道,“属下因心中一时焦急,没顾得上主子的叮嘱,下手重了。”
“不碍事,你已经手下留情了。”
紫灵深知,以幽荧的身手,若是真想取刘忠的性命,这一剑就不会是只深半指,而是会直接贯胸而过。
从刘忠胸前伤口处所敷之药,与已经被接过的断臂,可知是请过大夫来瞧过的,只是这大夫虽懂接骨之法,却不懂固定断骨。
就在这时,被紫灵支去取她所需之物的青莲,在门外轻声唤了声,“郡主。”
听到她的声音,紫灵对幽荧道,“去将东西拿进来,顺便把门窗带上,有风进来。”道完,她动手将自己的衣袖一层一层的往上卷起。
南宫璃为她准备的衣服,大都是宽袖,平时没什么,这会便觉得有些碍事了。
见将她所要的东西全部拿进来的幽荧,将布巾在盆中热水里浸湿,正欲清洗刘忠胸前的伤口。紫灵忙出声道,“放着我来。”
“是。”
幽荧应一声,将手中的布巾搭回铜盆边缘。
“将他扶坐起来。”
清洗伤口,穿针引线,然后缝合,再敷上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物后,紫灵让幽荧将刘忠扶起来。
幽荧照做了。
紫灵拿了长长纱布在手,倾身,一圈圈的在刘忠胸口缠绕。
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刘忠始终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只除了在紫灵拿着针,当她的手指碰触到他的肌肤之初时,他轻微的浑身颤动了一下之外,都恍如没有知觉,不知痛楚,再无任何动静。
紫灵的心里是真的佩服他们这些身份是死士的人的,不为别的,只是他们忍耐痛楚的这份超强毅力,便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咯吱”一声,刘忠原本被接上,因他猛然起身动作而又断开的骨头,再次被对接上了。
紫灵在断臂处摸了又摸,在确定没有对错后,以夹板将他的手臂固定,再用纱布一层又一层的牢牢绑紧。
打石膏固定当然更好,但她并不想过多的改变这个世界,更不想因她无意中的介入,而推进这个世界的演化进度。
在让幽荧将刘忠的衣服穿回去之后,紫灵在床边坐下,对他道,“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对刘忠说。”
“是。”
幽荧应一声,在瞧了眼依旧紧闭双目的刘忠后,他旋身走至门口,开门出去后,又将房门带上了。
紫灵瞧着床上,倔强的,因无法反抗而将自己当成死人的人,轻声开口了,“你认为你家王爷是因为我才得罪的裕亲王?”
刘忠恍如没听到,依旧紧闭双目,一动不动。
紫灵再次出声,“你因为你家王爷为了我这么个,出现不过半年的人,便能狠心的将你双臂折断而觉得心寒?”
刘忠还是毫无反应。
“呵呵。。。。”
紫灵轻笑一声,微微扬起脸,自嘲的道,“你觉得我来瞧你,还帮你医伤,是假好心,是在可怜你。”
她低头,瞧着恍如死人的刘忠,呵呵轻笑着又道,“呵呵,不错,我确实是在可怜你,同情你。”
连接骨之痛都能咬牙忍住一声不吭,有着如此一身硬骨的刘忠,他可以忍受任何嘲讽,嘲笑,但他无法忍受任何任何人的同情与可怜!
他心中一时不由怒极,忍不住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向一脸嘲弄表情的紫灵,怒喝一声,“你!”
“怎么?你生气啦?”
紫灵咧嘴一笑,恶劣的继续激他道,“我还以为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破罐子破摔的,摔到底的装死人呢。原来,你的自尊心还在的嘛。”
与她相处这么久,深知说不过她的刘忠,索性不再做那无谓之争了,他拧着眉毛,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道,“郡主您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