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灵被阿生从安乐王府掳走的时候,南宫璃当时身在宫内,正在按齿序等着给祖宗磕头。在这样的情形下,从宫外递消息进去,第一个知晓的又怎会是他。是以这一次,紫灵在大年初一的凌晨被人掳走这件事,差不多是人尽皆知的。
头两天,南宫璃尚能以她未醒,而闭门谢客。可在她醒来的数日之后,他即便心中不愿,也不便阻止前来探望的人登门入室。
只是这第一个前来探望的人,却相当让人意外。
在听完青莲禀告所来之人是谁后,紫灵先是一愣,随即便迅速从软塌上起身,让青莲拿来新衣帮她换上。
换了新衣,又净了面,紫灵便慌忙迎了出去。
不过没能等她跨出门槛,前来探望她的窦老夫人一行,人已经进了拱门。
被大丫鬟左右搀扶着的窦老夫人,在看到正要跨门而出的紫灵时,忙出声道,“不用迎,郡主不用出来迎老身。老身是来探望郡主的,不是来要郡主劳神的。”
西厢房虽不大,可距院子拱门少说也有十几米,若是不明就里,光听老夫人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会听得出,这是位将死之人的声音。
不说她们之间相差了三辈,要说探望,也该是她去探望窦老夫人。更不提窦老夫人是拖着病体而来,且窦老夫人连皇室举办宫筵都不出席,更是多年未出过窦府大门的人了。却在听闻她受伤,而特意来探望她,这怎能不让紫灵动容。
她大腿面上的伤处,这两日新的皮肉才刚刚长好,一动便有些绷着疼,本不宜多走动。但她还是忍着痛,快步迎了上去。
在距窦老夫人几步远的时候,她便跪了下去,“晚辈给老夫人您磕头拜年啦,望老夫人您在新的一年里,能事事顺心,万事如意。”
“使不得,使不得!郡主快快请起,快请起。”
窦老夫人被她的举动唬了一跳,忙上前几步,随后弯腰,伸一手去扶。
紫灵又怎会真的等她来扶,在她的手接触她的臂弯的时候,便借着青莲扶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待她起身,窦老夫人伸手摸摸她苍白的脸,怜爱的骂道,“你这丫头,自个的身子什么样不知道?还要给老身磕头,是要折煞老身不成?”
紫灵一笑,接话道,“晚辈给长辈磕头拜年那是天经地义的,老夫人您当然受得。还是说老夫人您舍不得给娉婷这拜年的红包,才故意要这样说,好少出一份红包?”
她的话一落,窦老夫人便伸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红色荷包边往她手里塞,边笑着啐道,“哎呦,瞧瞧你这张不饶人的小嘴哦,真是怕了你了。诺,快拿去,莫要说老身舍不得红包了。”
紫灵也不与她客气,笑嘻嘻的道了声,“多谢老夫人。”便伸手接了,随手塞进了怀里。放好荷包,她伸双手扶住老夫人的胳膊,提议道,“老夫人,我们进屋说话吧。”
“好,好。”
窦老夫人伸另一手拍拍她的手背后,又将手伸给了负责搀扶她的那大丫鬟。
此次随窦老夫人同来的,除了窦夫人与窦二夫人外,还有窦家的几位年轻小辈,另外窦如风也来了。窦家女眷出门,他既在,又怎会不护送,只是他不便进紫灵的院子,便由南宫璃在前厅接待他。
这大概是自紫灵住进西厢房之后,西厢房内最热闹的时候了。本不大的厢房,站了十几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
一张并不多贵重的雕花梨木木床,一张圆桌配几张圆凳,一张软塌,一架绘着山水的屏风,一张梳妆台,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郡主姐姐便住这样的地方啊。”
众人皆打量了一圈,窦老夫人与两位年长的夫人虽心中诧异,自不会开口说些什么。但年轻小辈却是没经过什么事的,心中诧异,又因紫灵素来可亲,也就脱口说了出来。
她的话,虽无恶意,却是满满的瞧不上的意思。
紫灵微微一楞,正要开口接话。不想,窦老夫人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她面露不悦,哼声道,“你当人人与你一样?非沧州的米不食,非沉香木的床不睡?”说完,她转脸又看向立在右侧的老二家的,没什么好气的道,“这丫头都让你那媳妇给娇惯坏了,不像个样子!你整日间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也不好好说说!”
老二家的脸上一红,忙低头接话道,“媳妇知道了,回去媳妇定好好说说蓉儿她娘,让她管教好蓉儿。”
紫灵瞧了眼因被窦老夫人呵斥,而涨红了脸,眼眶含泪的蓉儿,又瞧了眼尴尬不已的窦二夫人。她伸手拉了老夫人的手,笑着开口道,“大年上的,老夫人这是跟谁生气呢?再者女儿家嘛,就得金贵着养,不然容易被人瞧低了去。”
听了她这话,窦老夫人先是一笑,紧接着却低首叹着气道,“唉~~~~这话放在以前是不错,可眼下,唉~~~~~”
她话里的意思,紫灵又怎会不懂。
窦家已经不是以前的,深受皇帝信任,重用,仰仗的窦家。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的窦家已是到了飞鸟尽良弓藏的境地。
她的话,让众人本还算愉悦的的情绪,不由都变得有些低沉起来,一时间无人出声接话。
最后还是窦老夫人最先出声,她强打起精神,笑着自嘲道,“郡主,你瞧瞧老身,真是哪壶不开的提哪壶,老糊涂了。大过年的,就该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才是。”
紫灵忙陪笑道,“老夫人您说的是。这过年嘛,本就该热热闹闹的。”说完,她转首瞧向立在她身侧的青莲,吩咐道,“去,告知居管家,今日窦老夫人与两位夫人及几位小姐都是要留下用饭的,让他好好准备。”
“是。”
青莲应一声,快步出去传话。
窦老夫人自然不愿在她身体还未痊愈的时候,长时间叨扰她,忙要出声劝阻,却让紫灵先出声阻止了。
“老夫人,且不说您难得来一趟。就说去了这一次,还有多少时间能让我们大家聚在一起热闹呢?”
她这一句话饱含深意。在场知晓窦老夫人身体真实状况的人,以为她说的是窦老夫的大限,却不知道,她话里所指,并不止如此。
窦老夫瞧着她晶亮的眸子,最终伸手理理她耳畔的碎发,将已经到嘴边的,想婉拒的话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