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这天下还不是四国分天下的局面。当时尚是越国与雪国双足鼎立,各占一方。越国占据如今的天祥与南疆,雪国则占据如今的风国与其而今所在的整个北面。至于南宫,东方两家,在当时还尚只是越国的无名平头百姓。
越国后来是如何灭国的呢?用一句话便可概括,皆因越国这位最后一代国君好大喜功,生性残暴而起。其残暴到何种程度呢?从刑法上对于偷盗的惩罚,便可窥知一二。凡经查偷盗超百文者,剁其右掌。千文者,剁其双掌。过十两者,剁四足。达百两者,其家族连坐。更不提,每年每户按人头所收的赋税之重这事了。如此,时间一长,自然是民不聊生,民怨四起。
自古便是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久经压迫的越国百姓,终于在一场罕见的蝗灾之后,因国君不闻不问,揭竿而起。在这些官逼民反的各路人马中,南宫与东方两家很快便脱颖而出,成为叛军之首。
后来的事便不多赘述,早已从骨子里面腐朽的王朝,如何抵挡得了只为有口饭吃,只为活下去的万千百姓。
国破的那年,窦老夫人还未出生,她所知皆是后来她的娘亲告诉她的。据她的娘亲所言,当年南宫与东方两家率军攻入皇城之时,是逢房必点,遇人便杀!整个皇宫内无处不是哀嚎声,惨叫声,火光将整个鼎城照得亮如白昼。
在大军即将攻入后宫之时,当时的越国皇后,也就是窦老夫人的外婆,将传世之宝取出,一枚给了她的娘亲,一枚给了其娘亲的幼弟,随后由亲信嬷嬷带着他们,经后宫密道逃了出去。逃出去,并不是就安全了。南宫与东方两家当晚在搜遍皇宫,没能找到越国小皇子后,当即下令四处追捕。面对追捕,为避人耳目,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两个嬷嬷只能一人带着公主,一人带着小皇子分开逃跑。
嬷嬷们因常年住在皇宫,早忘记宫外长什么样子不说,在四处皆是叛军的情况下,更不知该往何处躲。带着公主的嬷嬷因慌不择路,竟一头闯进了当年也是叛军一员的窦老将军之父所在的军营当中。
好在窦老将军之父心善,虽一眼便瞧出来嬷嬷是宫中之人,但还是将她们藏下了,待风头过后,又将她们送离了这是非之地。
那么窦老夫人后来又怎会嫁给窦老将军的呢?自然是报恩了。从窦老夫人记事起,在如何都寻不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幼弟,而绝了复国之心的窦老夫人的娘亲,便一直告诫她,要谨记窦家的恩惠,等她将来长大了,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报答窦家的救命之恩。
于是,在窦老夫人十六岁那年,因一场洪水而引发的瘟疫,而失去娘亲的窦老夫人在乳娘的陪伴下,跋山涉水来到了鼎城,寻到了窦家府上。
好在窦老夫人运气不错,当年救了她娘亲的窦老将军之父尚在人世,在她拿出那块逐鹿之后,便知道了她的来历,并且又一次的收留了她。
后来的事,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年轻貌美前来报恩的窦老夫人与意气风发的窦家长子相互心生爱慕,喜结连理。只是在她们大婚那天,不知当时的天祥开国皇帝是如何知道了她是越国皇族后人的身份,亲自寻上了门。
越国那时已灭亡快四十年,她这越国皇族后人的身份虽敏感,但并不会对已经根基稳固的天祥造成多大威胁。皇帝来,意在骁勇善战的窦家。
窦老将军之父自然清楚其中关窍所在,为保全她,也为保全窦家子孙,当即跪地指天立下重誓,窦家子子孙孙无论今后繁衍至第几代,皆效忠于南宫家,若有一丝异心,必将天诛地灭,断子绝孙!
如此重誓,方保全了她,也保全了窦家,这便是为何窦家会走至今天这样的局面的主因。
其实这些年,窦家已在想方设法地抽身,欲远离朝堂了。随着窦老将军的过世,三子又都战死沙场之后,窦老夫人曾入过一次宫,跪求先帝,请其同意窦家辞官归隐,可惜先帝没同意。她无法,只能忍耐。好在,先帝并未能活太久,待南宫泓钰上位,他因自小与窦如风交好,在他尚是皇子时,便与窦如风约定过,若他一朝登基,窦家除了长房所出,其他窦家子孙皆可不必再受当年誓言所缚。
如此,窦家另外三子的后代,方才得已脱身,另谋生路。
只不过,窦老夫人的娘亲,越国的亡国公主,当真如她自己所言,绝了那复国之心吗?
未必!
若是真的绝了复国之心,她为何要让窦老夫人姓章,而不随父姓?窦老夫人来鼎城寻窦家的目的,恐怕也不是单纯的只是为了报恩。只不过之后为何一点动作都没有,大概是因为窦老夫人被窦老将军之父的誓言所撼动,还有便是她对窦老将军的一片情深了。
听完窦老夫人讲完这冗长的,尘封多年的往事,天已经完全大亮了。
在服侍困倦的窦老夫人睡下之后,紫灵轻手轻脚的开门,出了内室。
“老夫人睡了?”
一直坐在外室候着的窦如风与其母窦夫人,见她出来了,窦如风起身相问。
“嗯,睡了。”
紫灵点点头,她本逛了一天,又熬了一夜,人也早就困倦不已。且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还在等她的南宫璃。
她问,“安乐王爷可回去了?”
“尚未。”
窦如风摇头道,“我已命人请王爷在隔壁屋内歇脚,不知这会他是否醒着。”道完,他紧接着便问,“郡主,老夫人的身体是否已无大碍了?”
“大碍是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紫灵唇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在吃食方面要格外注意些,劲量少吃难消化的事物。以后每日每顿所食也要劲量保持在五分饱,一天所食分做五至六餐。”
窦夫人在与窦如风对视一眼后,拧着眉出声道,“郡主的意思是?老夫人她,她老人家。。。。”她抿起唇,说不下去了。
“嗯。”
紫灵低头叹气,肯定了她的猜想,“那绛江草毒得很,虽毒解了,可老夫人的五脏六腑均有损伤。若是年轻人倒尚可靠药物慢慢调养,可老夫人这样的年纪,实在是。。。。唉。”
“天呐!”
窦夫人捂嘴发出一声低呼,她急急转首瞧向窦如风,带着哭腔问道,“风儿,这,这可如何是好?”
窦如风却只瞧着紫灵,红着眼问,“话既已说到了这地步,郡主索性直说了吧。奶奶她,她还能活多久?”
紫灵缓缓垂眼,虽然心里不忍,然而她还是实话道,“若是以药物细细调养的话,半年。若是顺其自然的话,顶多不过四月。”
窦如风闻声,瞬间便惨白了脸。
他在愣了又愣之后,勉强稳住心神,抬眼瞧向紫灵,“请郡主开药方。”
而立在他身旁的窦夫人,因一时无法接受这一结果,用手里的帕子堵住嘴,垂首,压抑地啜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