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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痕

蝴蝶谷,一座世外仙境,所有修练入门有了点仙气儿的小蝴精都生活于此,努力吸收日月之精华,采集天地之灵气,与世无争地继续修行。

直到有一日……

"蝶王,蝶王,大事不好了!"一只小蝶精慌慌忙忙飞进殿内。座上一个白衣男子闻言坐直身子,放下手里的书。小蝶精刹那间被主子的绝代风华迷得恍了心神,张着嘴,呆呆地望着上座的主子,一串口水差点流了下来,忘了自己的来意。

“怎么了?”清朗中带着一丝混然天成媚惑的磁性声音再次从上面传来,拉回来小蝶精迷乱的心神,糟了,怎么每一次看到主子都是这副德行,擦擦口水,想起了正事,“蝶谷的出口突然被一张大蜘蛛网封死了,很多姐妹们出谷时一不留神被沾在上面……让一只大蜘蛛给吃掉了!"小蝶精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竟有此事?!"离尘愕然,猛地起身,一阵风似的飘出殿外。哇塞,主人好帅,望着自家主子绝尘的背影,小精再一次口水满地,回神随后跟上。

几千年来,蝶族和蜘族本来也算相安无事,直到三百年前的一次昆虫界大会上,蜘蛛王看到了新上任的蝶王,惊为天人,被蝶王绝代出尘之姿迷了眼,一颗色心骚动不已。一段孽缘就此产生,开始疯狂迷恋,进而展开了一系列的变态追求。无数次纠缠未遂后,恼羞成怒,开始使出各种下三滥手段,要逼离尘就范,据为己有,天天幻想着共同谱写一段跨种族的绝美蛛蝶恋。

(试想,一只美丽的蝴蝶,旁边跟着一只丑陋的蜘蛛,那画面……能看么?呕~允许我吐一会儿)

昆虫王几次居中调解未果,也就不想再费心神,反正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清闲。

毕竟整个昆虫界弱肉强食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上演,每天告状的事数不胜数,官司断不完,头都快炸了。这种求爱未遂引出的纠纷倒是第一遭,反正至今也没引出什么激烈的事端,暂且当做饭后消遣,做壁上观好了。

昆虫王用触角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如是想。

蝴蝶谷口,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遮天盖地,上面挂满了蝴蝶残破的尸体,有的已经被开膛破肚,有的身体被吃掉,只剩下翅膀。还有的尚未死去,越挣扎缠的越紧 ,眼睁睁等着断气。没撞上蛛网的蝴蝶小精们哭声一片,仓惶地四处乱飞。整个蝴蝶谷没了往日的祥和安宁,笼罩在一片凄云惨雾之中,不见阳光。

一定是夜**的好事!离尘愤怒地看着眼前的惨景,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好不容易定下心神,随之而来是一阵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

都怪自己!是自己害大家被牵连,身为一族之主,不但没有保护好部族的安全,还连累这些可爱的精灵们受苦。

离尘伸出双手,比出蝴蝶形破印结势,念动咒语,两道金光从指尖飞出,划破蛛网。阳光从撕裂的破口处洒进来,笼罩着整个天空的怪网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惊魂未定的小精们崇拜地看着自家主子,一阵欢呼。

离尘眉头紧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不彻底解决,类似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整个蝶族将终日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还会有更多的同族因为自己被残杀。

这次,跟夜罗的帐,是时候彻底算清了!

“翩翩,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照顾好大家。”离尘向身边的蝶精交待。

"你们等着我!"

声音在半空传来,离尘飞出谷外,在空中挥袖,把整个蝴蝶谷上空布下结界,转身向夜罗的老巢一一丝罗夜殿飞去。

"花神娘娘,外面蝴蝶谷翩翩仙使求见。"小花仙进宫禀报。慵懒地坐在上座的花神,闻报坐直身子,掐指一算,已知来意,神情凝重起来。

“让她进来。"

蝴蝶谷上空的结界突然变薄,引得众蝶精惊惶失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今儿早整个结界消失不见,一股动荡不安的气流在谷内流窜,主子也不见回来,这让翩翩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派小蝶精们四下打听也没有下落,无计可施之下,突然想起素来与蝶族交好的花神,便把谷内的事务安排了一下,急急忙忙飞到百花国来找花神求救。

花神听完翩翩讲完,虽然气愤,却也无计可施。夜罗痴恋离尘的事,在精灵界已不是什么秘密,早成为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甚至有的还坏心眼的下注,赌离尘什么时候会栽在夜罗手里。

虽然也有的会替离尘担心(比如她一一花神),但毕竟花界与昆虫界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就算与蝶族交好,越界插手太多,总是不妥。

何况夜罗一向我行我素,张狂任性,软硬不吃,奈何不得。

沉思良久,花神开口道:"若想解决此事,除非上报给司季之神,让他出面,你可去他那里告上一状。我亲自带你一同前往,面禀此事,求他作主。"

翩翩拜谢,二人一同动身,向四时轮回界而去。

离尘心神涣散地向前飞去,身上的白衣破碎,显然伤的不轻。

没想到夜罗这么阴险,早就算准自己会找他算帐。

现在想来,蝴蝶谷的蛛网那么轻易被自己破开就是有诈。以夜罗那么深的修为,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可惜自己当时太过愤怒没有想太多,直接送上门去。

想起夜罗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嚣张表情,离尘就懊恼不已。

自己受伤倒是小事,这样一来,布在蝶谷上空的结界就会因为加持者功力减弱而变得薄弱甚至消失。谷里的精灵修为尚浅,如果此时有外敌入侵,难免会有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离尘一阵焦急,忍不住呕了一口血,再也收敛不住心神,神形涣散,险险跌落云头。

前面有一座很大的院落,离尘勉强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奋力飞了过去,想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下,运功疗伤。

蝴蝶谷暂时不能回去了,一是怕把夜罗引过去,对谷里的精灵斩尽杀绝,自己受伤无力保护,精灵们修为尚浅,肯定抵挡不住。二来蝴蝶谷路途较远,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支持不到那里。

刚靠近院墙,离尘突然间感觉一股熟悉的邪气传来,"不好!"离尘大骇,刚要转身逃离已经来不及,控制不住向墙内飞去,掉落地面,现出真身。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离尘,我等候你多时了!"

一张巨型蛛网,静静地悬在花府后园的粉墙与榆树之间。

乍看之下与普通的蛛网无异,仔细一看,竟然闪着诡异的乌光,黑森森的,仿佛连着地狱的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要把靠近的一切生物吞没,让人不寒而栗。

一只巨大的白***刚落到地上,不知为什么,又身不由己地离开地面,向蜘蛛网飞去,仿佛有种无形的魔力吸引着它。任凭它如何拼命扇动翅膀,努力想摆脱,也无能力为,无法抗拒地一点一点向蛛网靠近,最后粘在了上面。

“哈哈哈哈,离尘,这么多年,你太不识抬举了!任我如何示好,你都不屑一顾,这一次,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夜罗狂笑着,邪狷的双眼变得通红。

转眼又咬牙切齿道:“可恶的花神,竟敢去司季之神那里告我的状,害我被削了蛛王的封号,全身的法力差点被散光,幸亏昆虫王给我求情,哈哈哈,不枉我这么多年私下给他送些好处,关健时候这老儿总算有了点用处,哈哈哈哈……”

就算那老儿因失职被牵连受罚又如何,与己何干?夜罗冷血地想着。

看着离尘拼命挣扎,夜罗忍不住又狂笑道:“挣扎吧,你尽管使劲挣扎,这网,与我一体同命,你是挣不开的。死心吧,你越用力,就粘得越牢。这可是加了我全部怨念,赌上性命抽出的丝结成的。没人能救得了你,哈哈,不枉我煞费苦心地张网以待,这一次,你终于是我的了!”

离尘绝望地闭上双眼,整个身体被蛛网结结实实地牢牢粘住,丝毫动弹不得。他想,这一次自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花蝶舞心烦意乱地用纤纤玉指抚摸着手臂上的胎记,有点恍惚。

这几天这个印记莫名其妙的总是发烫发痒,越发的栩栩如生,不象长在身上,倒象是画上去的,看久了就好象马上要从皮肤上振翅飞出来一样。

贴身丫环几次要去找个郎中瞧瞧,都被蝶舞制止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外人看到手臂上这个蝶形印记。

听娘说这个印记她出生时就有。

娘说临盆的头一天晚上,梦见扑天盖地的蝴蝶围着她飞舞,醒来后不久她就出生了,所以才给她取了蝶舞这个名字。

爹也经常说,年轻时有一次在山谷中迷路,是一只白色的大蝴蝶带路把他引出谷的,不然早就饿死在山里了。

总之意思,她们花家和蝴蝶的渊源很深就是了。无从求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就当是爹娘解释不了为什么她身上会有这么奇怪的胎记,在故弄玄虚好了。

午后的天气燥热,本该在闺房里午睡,喝点冰镇梅子汤消消暑。

窗外树上的蝉有气无力地嘶鸣,屋里又没有穿堂风,扇子扇来的风都是热的,汗津津的,让人越发的烦乱,睡也睡不着。

蝶舞索性起身,带了丫环朵儿,下楼去园子里走走,解解烦闷。

正是百花争艳的季节,园子里的花儿,顶着骄阳把一生中最灿烂的风情都尽情展现,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一派花国选美的盛况。

主仆两个东瞅瞅,西望望,逛了一会,晒的难受,无心再赏花,便闲闲的直向后院走去。

后院有个池子,池边有几棵柳树,树荫浓密,很少有人经过,却是个清静乘凉的好去处。

穿过月亮门,向左一拐,就是水池。

蝶舞早已热的不行,也顾不得丫环还没跟上,一溜烟儿的冲到水池边,坐在石头上,脱下绣鞋,直接把脚丫泡在水里。

唔,好舒服,蝶舞长长呼了口气,背靠在柳树上,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通体舒畅得差点去梦里会周公。

“小姐,小姐快来!"突然,朵儿的惊叫声打断了蝶舞的浑然忘我的美好时光,吓得她连忙睁开眼睛。

朵儿惊慌失措地指着墙边,面色苍白,表情活象见了鬼一样的惊骇。

蝶舞顾不得脚上还有水,急忙套上绣鞋,站起身来,冲到朵儿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呆住了……

"好漂亮的蝴蝶……"花蝶舞喃喃惊叹道。

粉墙与榆树之间,不知什么时候结起一张巨大的蛛网。蛛网中间,一只白色的蝴蝶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好美的蝴蝶!足足有团扇那么大只,虽然是通体洁白无暇,仔细再看,却仿佛天地间所有的色彩都落在它身上,让人目眩神迷,望上一眼,目光便再也移不开。花蝶舞痴迷地看着,魂儿被牢牢吸住,着了魔一般,忘了周围的一切。

"小姐,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啦!"朵儿跳脚,把花蝶舞从陶醉中惊醒,方才意识到眼前的状况。这才发现,蜘蛛网的边缘,赫然趴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

"对啦对啦,得赶紧把它救下来才行,这么漂亮的蝴蝶,可不能让大蜘蛛把它吃了。"

蜘蛛网挂得很高,伸手根本够不到。主仆二人各自折了一根树枝,用力向上举高,不住地跳脚,还是碰不到蛛网一丝一毫。

朵儿一抬眼,突然看到那只大蜘蛛好象在恶狠狠地看着她,目露凶光。吓得手一抖,树枝掉在地上,腿都软了。

"再来,再举高点呀,快呀!"花蝶舞一跳一跳的,用力挥舞着树枝,催促着站在一边傻住了的丫环。

"小姐,我……我不敢,好可怕,那只蜘蛛好大,好吓人,呜……"朵儿带着哭音颤抖着说。

"胆小鬼,蜘蛛有什么可怕的!"花蝶舞鄙夷地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道。

呜呜呜,朵儿委屈巴拉的,她知道自家小姐从小胆子就大,可是她,真的不行的啦……

大着胆子又抬头向上望了一眼,好象又对上了蜘蛛阴森森的眼神,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腿一软,坐在地上,眼泪飙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花蝶舞唾弃道。

蛛网太高,树枝够不到,怎么办呢?花蝶舞搔搔头,一时间无计可施。

夜罗看着已无力挣扎的离尘,得意洋洋,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尽情欣赏着猎物放弃抵抗绝望的样子。

离尘没有看他,目光向下,心神被那个挥舞着树枝一直跳上跳下的小女人牢牢吸住。这女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好象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看吧,那女人想救你,也没办法,她进不了我的结界,更弄不破我这罗魂网的。那可是用我的全部念力,加上我以性命起誓的毒咒才织成的。除非用沾了人类的血的东西才能破了它,可是,有哪个人类愿意为了一只蝴蝶弄伤自己宝贵的身体呢,是不是啊,离尘?"夜罗得意洋洋地说道,再一次用志在必得的口气宣布:“你,离尘,永远逃不出我的天罗地网,你注定是我的!"

"你休想!"离尘淡淡地打断夜罗,"我永远不会属于你,你别做梦了。"

"为什么?我哪里配不上你?!"夜罗狂怒地吼道,蛛网被震得颤了几下。

"只要你跟了我,我可以什么都给你,我可以永远对你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不想,是因为,你太丑了。"离尘好心地解说道。

夜罗不怒反笑,"你不想?好,就算是尸体,我也要得到你,你不想?现在可由不得你!"

离尘懒得再看他,反正到最后万不得己,他会用灭魂术让自己灰飞烟灭,身体连一丝一毫都不会留下。

留下尸体让夜罗意淫?我呸!

离尘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知道是罗魂网上的毒液开始浸透身体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彻底麻痹,失去意识,任由夜罗摆布。看来,他是时候该用最后一丝力气运起灭魂术,化了自己的身体了。

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恋恋不舍地准备最后看一眼那个仍在奋力试图解救他的小女人,起码做了鬼也要牢牢记住她的样子才行。

咦?人呢?

下面空无一人。

应该是放弃了吧。离尘心里苦笑着,提起残余的力气,正要运功,突然听到夜罗气极败坏的叫声:"住手!你这个疯女人,你想干什么!"

蛛网开始摇晃起来,离尘顺着震动的方向看去,惊讶地发现刚刚还在地上跳脚的小女人,居然已经开始在爬树。

蝶舞把裙摆塞到腰里,袖子挽到手肘上,开始向上爬。

拜开明的爹娘所赐,从小没有遏制她活泼好动的天性。见她不喜欢通常女儿家该做的那些事,也就不勉强她。反正也舍不得女儿嫁人,由她开心就好,才不怕将来婆家嫌。

爹娘一直坚信,宝贝女儿这么可爱,全天下也没有一个臭男人配得上。

生怕哪个臭男人对女儿起了邪念,花府一向不许男客登门,连看家护院都是些孔武有力的丫环婆子,没有一个男家丁,可见戒心多么的强。就担心宝贝女儿被人拐了去,坚决不给那些假想中的臭男人一点点可乘之机。

正因为从小生活得太过自由,所以凡是上树爬墙,钓鱼摸虾,这些男子才会做的事,都难不倒她,想不到今天倒派上用场了。

不大一会,蝶舞便爬到树上,靠近蛛网的地方。一只手抱住树干,另一只手折了根树枝,探出身子,去挑蛛网。咦?树枝刚靠近蜘蛛网,居然像有一层无形的东西罩在上面似的,把树枝弹了回来,根本碰不到。

仔细一看,这蛛丝比正常的蛛丝要粗很多,而且乌漆漆的,泛着诡异的光。

正诧异间,突然听到树下面传来朵儿的惊叫声,蝶舞抬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一只硕大的蜘蛛,张牙舞爪快速向自己这边爬来,似乎能看到它目露凶光,无比狰狞,仿佛在愤怒地吼叫。

不会吧,蜘蛛会叫?肯定是错觉,就算是,反正又听不懂它在叫什么,不怕不怕。

倒是朵儿的叫声让花蝶舞分心,一不留神,手里的树枝掉了下去,下意识地双手抱住了树干,一阵剧痛从掌心传来。

"呀,好痛!"手掌被刚刚折断的树枝残留的尖刺破,血流了出来。

血!

大蜘蛛一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飞快地向困在网中间的蝴蝶爬去。像是怕夜长梦多,生了变故,准备对猎物下手。

"不可以!"花蝶舞一急,顾不上许多,来不及再折树枝,直接伸手向蛛网抓去,感觉穿透了什么东西,然后竟然……意然碰到了?

碰到了!蝶舞大喜,无暇多想,用手抓住蛛网用力一扯!

夜罗爬到离尘身边,伸手去抓离尘,离尘正要运功,施展灭魂……

怎么会这样!

一阵强光闪过,夜罗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只手穿过结界,结界突然消失了。那个女人伸手抓住了蛛网,被抓住的地方立即破了一个大洞,像着了火的纸一样迅速地向四周扩散,所到之处立即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不见了。

罗魂网一破,离尘就要脱困,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痴心妄想马上会成为泡影,再也没机会得到这个让自己心心念念了几百年的男人,生生世世不会再见……

不可以!离尘是我的!死也不放手!

夜罗目眦欲裂,不甘心地嘶吼着,疯狂地拼命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去,想抓住离尘。只来得及碰到他的一片衣角,就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手跟着消失的蜘网化成了一缕黑烟。

破洞快速地向上蔓延,被蝶舞的血意外破了的毒咒开始反噬,迅速吞噬着夜罗的身体。

"我,夜罗,我以我命起誓,罗汝之身,罗汝之魂,罗魂不得,灰飞烟灭!"夜罗耳边响起自己的毒誓,绝望地眼睁睁看着整个身体化成黑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愤怒不甘的狂吼,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蛛网消失,蝴蝴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朵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痛得差点跳起来。

花蝶舞抱着树干,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才感觉手掌疼得要命。小心翼翼地溜下树,看到地上的蝴蝶,心疼地拾了起来,捧在手心里。

混沌中,离尘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体内,暖暖地包围着自己。快要消散的元神开始慢慢聚拢在一起,抬眼迎上眼前这个小女人疼惜的目光,心神一荡,再也支持不住,闭上眼睛,安心地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小姐,它是不是死了啊?"朵儿担心地问。蝶舞仔细看了看,蝴蝶的触角微微颤动,翅膀有几处破了,应该……没有吧?把它拿回去再说吧。

花神望着无尘镜中的安然沉睡的离尘,目光里半是心疼半是欣慰。

离尘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

她赶到时,离尘刚被困在罗魂网上。她急忙施展法术,没料到却奈何不得罗魂网分毫。心急之下,不顾一切去攻击夜罗,却被结界挡了回来。眼睁睁看着夜罗向离尘靠近,无计可施。

正要回去搬救兵时,那个小女人来了。而且开始千方百计想救离尘。

自不量力,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不相信一个凡人能做到。

直到蛛死网破,花神才回过神来。

本以为离尘也会随着夜罗的消失而魂飞魄散,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他快要消散的灵体竟然奇迹般地凝聚成形,正要归于实体。

那个女人竟然真的……救了他。

眼见花蝶舞捧起了离尘的真身,隐身于空中的

花神心念一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伸手幻化出无尘镜,把离尘的灵体收入其中,转身离去,任由花蝶舞带走了离尘的躯体。

百花国,翩翩正在焦急地等待。

之前和花神一起去司季之神那里告了一状,司季之神派仙使查实夜罗无故屠杀蝴蝶谷精灵的罪状,大怒,派人将夜罗擒来问罪。

夜罗不知悔改,嚣张的态度惹恼了上神,直接削去他蛛族之王的封号,若不是昆虫王求情,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

饶是如此,夜罗仍是死也不肯说出离尘的下落,一口咬定不知情。

司季上神无奈,将他贬为普通蛛类,扔到人间重新修行,也算替死去的蝶精们出了口恶气。

但是,自家主子到底在哪里啊?

花神派座下各路花精四下打探,到处寻找,蝴蝶谷的精灵们闻讯也自发的在人间每个角落寻找,依然没有音讯。

也是奇怪了,要知道花精遍布人间,无论是山间野外,村落城池,有花有草的地方,都逃不过花神的耳目,怎么就不见踪影呢?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夜罗设下了结界,掩住了离尘的气息。

突然有花精进来,在花神耳边窃窃私语,翩翩拉长耳朵也听不真切。

只见花神听完,脸色一变,交待让她在这里等着,就匆匆离去,显然那消息应该与主子有关。

翩翩度日如年望眼欲穿地留在殿里等候了好久。

就在她等得心急如焚,无法忍受,想出殿寻找时,一阵花香袭来,花神终于回来了。

翩翩急忙迎上去,没等开口,花神就吩咐道:"你家主子暂时要在这里养伤,我已禀告了司季之神,这段时间由你暂代蝶主之位,你先回去好生守着蝴蝶谷,这里就不必挂心了。"

啥子?这是什么情况?这么说主子找到了,受伤了?而且不回蝶谷养伤,留在这里?

看出翩翩的疑惑,花神好心解释道:"离尘受了重伤,我把他送进无尘镜里,才能好生修养。何况我百花国有百花制成的仙蜜,对修补你蝶族受伤的元神最好不过,所以留在这里养伤才能最快复原,明白了吧?"

翩翩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有道理。自己差点以小蝶之心度花神之腹了,以为花神想趁蝶之危,在主子受伤之时近水楼台那啥那啥呢。

毕竟以她敏锐的嗅觉,总感到花神对自家主子的心思有那么一点点不单纯,谁叫自家主子风姿出尘,天下无人,不,无神能及呢。

惭悔了片刻,感激涕零地再三谢过花神,翩翩离开百花国,向蝴蝶谷飞去。

四周一片白茫茫的,白色的天,白色的树,白色的山,没有一丝其他色彩。

蝶舞低头一看,连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白色,嗯,幸好手还是肉色,不然吓死了。

这是什么地方?脚下也没有路,感觉是向前飘,而不是走。

怎么回事,难道我死了?蝶舞心里嘀咕着,却并没有感觉到害怕。

又飘了好久好久,依然找不到出路,飘得蝶舞好不耐烦。

正焦急间,突然感觉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巨大的无形引力,推着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方快速移动,双手在空中乱舞,收都收不住。

蝶舞大惊,以为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刚要大喊救命,却张不开口,急得要死。

好半天,那股力量才慢慢变小。她晃了晃,好不容易定住身,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好险啊!

稳住神,蝶舞向四周望了望,这又是什么地方?

突然看到前方有一朵巨大的白色的花,泛着柔和的光,似真似幻地半开在眼前,花瓣收拢着,像一双手守护着什么东西。

蝶舞惊艳地走到花前,定睛仔细一看,花心中似乎有个人。

忍不住好奇心泛滥,见四下无人,大着胆子伸出手碰了一下,花瓣徐徐张开,露出花中人,花蝶舞的心扑通狂跳了一下……

一个身穿白衣半透明的男子,静静地卧在花中央,闭着眼睛,沉睡着。

好美!花蝶舞看痴了,惊叹着,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好看的人。

男子的睡容如此无邪,让人自惭形秽。又如此诱人,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绮思,忍不住想要冒犯。两种感觉矛盾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迷乱得心旌神摇。

蝶舞感觉心痒难耐,贪心地又靠近一点,想再看清楚一点。心随意动,向前凑近,再凑近,马上就要贴上他没有一点瑕疵完美的脸,已经看清楚他长长的睫毛了,再近一点,就能吻上他的唇。

那唇好美好诱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光泽,仿佛在无声地邀请她品尝,花蝶舞吞了吞口水,闭上眼睛,心头小鹿乱撞,心渴难遏,把唇凑上去……

突然有一股大力猛的将她震开,弹了出去!

花蝶舞一下睁开眼晴,从梦境中惊醒,呆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回到现实中。

梦里的一切仿佛真实经历过,历历在目。浑身燥熟未褪,拂着唇,再三回味。

心莫名其妙的抽痛起来,像是被人用手捏住。万分留恋,好不甘心,差一点就亲到了,好可惜啊,自己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醒了!

花蝶舞懊恼得差一点捶心挠肝。

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是做了个春梦,花蝶舞一下羞得满面通红,把头藏在被子里。

就算羞愧难当,还是忍不再三回味,舍不得醒。如果接着睡,能不能……再继续啊?她傻傻地想着。

闭上眼睛,努力地再睡,再睡。可是不知怎的,反倒越发的清醒,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一点睡意也没有,无奈地抓抓头发,只得坐起身。

坐了会儿,发了会呆,想起来今天还没去看看那只奇怪的蝴蝶,便穿上鞋子,来到窗前。

桌子上放着一只锦盒,底下铺了软垫,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花瓣。那只受伤的蝴蝶静静地躺在上面,触角偶尔微微颤动一下,证明自己还活着。

花蝶舞趴在桌子上,心疼地看着,默默地祷告,你可一定要活过来,千万别死啊!

无尘镜里怎么会有凡人的气息?!花神不敢置信。那里是无上真幻境,没有杂念,没有可能会有凡人的意识能够进入其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蝴蝶的周遭笼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白光。仔细一看,又不见了。

花蝶舞若有所思地用纤纤玉指抚摸着臂上的蝶形胎记。说来也怪,从那天救了这只蝴蝶后,胎记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不热不痒,颜色也淡了很多,不再诡异的像要活了一样,变成正常胎记该有的样子。

四周一片白,好熟悉的梦境。花蝶舞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再次确定此梦自己曾经来过。

飘浮的感觉也很熟悉,不过她并不害怕,反而有点期待。

终于,那股熟悉的力量再次出现,拖着她向前快速移动,哦哦哦,终于等到你,来吧,快带我飞,花蝶舞心花怒放,差点笑出声来。

前面,又看到了那朵花,以及,花中男子。拜托,这一次,一定要让我看清楚,看的久一点,花蝶舞在心中祈祷。

定住身,花蝶舞走到花前,又痴了。画面太美,太不真实,好想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一直到天荒地老。

看了半晌,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伸出手想摸摸看,想真实的触碰到他,确定一下是不是幻相。

刚伸出手,还没碰到花中人的衣角,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厉叱:"你想干什么?!"

一阵馥郁的花香袭来,紧接着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花蝶舞大惊,回头一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女子。

这女子长得美丽绝伦,光彩照人,美得超凡脱俗,浑身散发着异香,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息扑面而来。

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让花蝶舞一个女子都看傻了眼,不由自主自惭形秽,差点五体投地膜拜。

不过这个美绝人寰的女子面色十分不善,抓住花蝶舞的手腕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如何能进入这无尘幻境?是谁派你来的?"

花蝶舞手腕一痛,一下从迷乱中醒来,好感消失,撇撇嘴答道:"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到这里来的,这是什么地方,来不得么?"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一个凡人随意进出?你当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若想活命,快说实话!"

"痛,痛,痛,你放手啦,我发誓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进来的,如果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行了吧。"

看她不像作假,女子神色稍霁,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

花蝶舞以为她相信了自己,应该马上会放开手。

不料那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五指一紧,又像金箍一样牢牢扣住蝶舞。

"不管怎样,这里也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既然不知道怎么来的,我送你出去罢!"扯起蝶舞的手臂提起来,用力想甩出去。

手臂举高,衣袖下滑……

一道红光突然从花蝶舞的手臂上激射出来,照得无尘幻境一片赤色,抓着她的那只手不由自主松开,捂住眼睛。

恢复自由的花蝶舞小嘴张的老大,一头雾水。

那女子呆呆地望花蝶舞,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臂,厉声问道:"你臂上这蝶印,是怎么来的?"

蝶舞撇撇嘴,不情愿地回答道:"天生的啊,怎么了?"切,这么凶!

女子失神地喃喃自语道:"天生的?天生的!"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能感应到离尘的气息,能破了夜罗的罗魂网,能穿透她设下的结界,把花蝶舞带到这无尘幻境。

"怎么了?"花蝶舞莫名其妙地问。

那女子面色一变,冷笑道:"待我毁了这蝶印,看看又能如何!"

说完伸出尖尖五指去抓蝶舞,蝶舞大骇,下意识地举起手臂一挡一一

红光又现,咻咻两声,两道人影飞出镜外。

人醒,已在梦外。

梦碎,无处可寻。

无尘镜前,花神黯然转过身不再看。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当年一眼万年,撩动了她千年来止水般的心,几百年来默默守护,终究是敌不过三生石上无名无份,离尘的月老红绳那一端所系非她。

无尘镜里的结界已经松动,离尘即将苏醒,一切,都将按命运转轮的轨迹运转,不可抗拒,阻挡已是徒劳。

何况那女人有蝶印护身,自己伤她不得。夜罗的下场提醒她,不能逆天行事,放手成全,才是唯一能做的。

罢了罢了,从今以后,就远远地看着他吧,谁说爱就一定要得到?放下,未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花主子,难道就这样了吗?你可是喜欢蝶主子几百年了啊,何况你还救了他。"

深知主子心事的贴身小花精,看着花神失落的表情心疼极了。

自家主子这么美,对蝶主那么好,又同是仙神,怎么会败给一个平常无奇的凡人?小花精忿忿不平地想着。

"就算我不救他,花蝶舞也救得了他,我把他带回来,是我的一片私心罢了,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想赌一下,可是……就这样吧,花蝶舞是离尘的命中注定,她身上有天生的印记,本来我也不甘心的,看到那个,我已经死心了"。

和那女人同时被弹出无尘镜时,她就觉悟了。更奇怪的是从那时起,自己竟然再也进不去无尘幻境了,只能眼睁睁守在镜外,看着离尘一点点恢复元神,无法再靠近。

是她的私心不再与无尘镜契合了吗?还是因为那一刻起了恶念,妄想要毁了花蝶舞的蝶印,所以才让无尘镜厌恶了她?

心已生尘,自然不配再入无尘幻境。

好险,若不是恶念一生,无尘镜及时将她弹出境外,只怕当时自己鬼迷心窍,心魔作祟说不定会犯下大错,步了夜罗的后尘。

想到这里,花神不禁冷汗岑岑,一阵后怕,一阵羞惭。

只可惜了无尘镜这个百花国无上至宝,里面是精灵修行疗伤的圣地,怕是以后自己再也无福拥有,无尘镜不会再认她这个主人了。

"什么印记?"小精好奇地问。

"神仙和凡人本来是没有交集的,除非……算了……"花神摇摇头,收住了话尾,天机不可泄露。

终于明白,就算她布下了重重结界,依然挡不住蝶印的召唤啊。

离尘慢慢睁开眼晴,渐渐有了意识,举目向四周看,记忆一点一点回到脑海中。

沉睡的那段时间,总感觉好象有什么在召唤自己。

他用力闭了闭眼,终于,想起来了,被夜罗网住时,救下他的那个活力四射的小女人,那个疼惜得让他的心变得无比柔软的眼神,熟悉的味道,以及,她手臂上的那朵红印。

缘来,是你啊。

咻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无尘镜里,人去,镜空。

早晨醒来,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那只蝴蝶,不见了。

花园里的花,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见鬼,这是得罪了花神不成?

花蝶舞坐在凉亭里,忿忿地捏着手里的帕子,可怜的丝帕已经让她因泄愤揉搓得像条抹布了。

臭蝴蝶,坏蛋,居然不辞而别,枉费人家天天守着你,盼着你醒来。

想到这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用袖子胡乱地抹去,又狠狠捏了帕子两下,骂了一句:"坏家伙!"

"请问,姑娘可是在骂我?"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很有礼貌地询问道。

花蝶舞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掉到地上,顺声回头看去,呆住。

一眼万年痴,梦境重现,分不清是幻是真……

"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如何?"声音的主人问道。

微微一笑,刹那之间天地失色,万种风情扑面而来,花蝶舞心一跳,不由自主脱口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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