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某一市集外。
天边残阳如画,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慢慢冷清下来,路边小贩也各自收拾东西,准备挑着担子返家。
一片硕大的黑云从城外飘浮到街道中心上空,巨大的黑影投下,将整个暮云村完全遮住。
众人望着突如其来的巨大黑云,纷纷喧嚷起来。
“怎么回事啊,天怎么黑的这么快了?”
“唉唉,你看,你看那边天上,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呢,咱们这儿怎么全黑了?”
“这么大块乌云,怕不是要下暴雨了吧?可现在季节才到三月初啊,按理说不应该啊。”
突然一阵风从外面吹过来,众人只觉得气温下降了好多,身体冷的发抖。
一个十七八出头,身形单薄的男子,他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苍白无血色,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搓着手警惕的看着周围突发的状况,嘟囔到:“这…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了?不太对劲啊!”
男子一边收着东西,一边喜滋滋的说:“李老伯,这天太诡异了,咱今天回去后,隔个几天再出来摆摊吧。嘿嘿,这几天来了不少外乡客,我这祖传的辟邪剑谱和辟邪宝剑那可是大受欢迎啊!发了发了。”
刘赟说着就把剩下的几把上面有着铜锈一般的长短不一的木剑,和几本表皮有些破损的书本子,用桌布一兜,就打算扛着走人。
突然又想起那一抹紫衣,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有没有许配人家,说不定我还有机会呢!”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那位李老伯回个话,就好奇的往临边的摊子走了几步,打算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就看到那位李老伯还是穿着那件不知道穿了多久的青灰色外褂,呆呆地背对着刘赟站着,身体还时不时的抽一下,低低的说着些什么。
刘赟蹙眉,苍白的脸上因为诡异天气的原因又多了几分枯黄。
他走近李老伯,用手轻轻拍了下李老伯的肩膀。
“啊!”
“啊!”
两个人都被对方的反应吓得不轻。
李老伯其实也不算太老,他的头发是灰色的,眉毛和那把山羊胡却是花白的,整个左半脸满是褶子,所以显得有些苍老,其实人家才三十有二。
按他的解释说,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生了病都没钱治,等到病好了,自己脸也瘫了,可惜自己一妙龄少男,直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儿。
他还有个姐姐,跟自己一起害了病,可惜没熬过去,才六岁就走了。
李老伯看着眼前的后生,慢慢安静下来,只是眼中多了些刘赟看不懂的情绪,“天出异变,你还在这晃悠什么?马上离开此地,滚得越远越好。”
刘赟有些生气,自己本来是要走的,只不过想着以前两人都是收拾好一起走的,毕竟大家是住在隔壁的邻居,。
这次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自己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一点小状况就吓得屁滚尿流。
刘赟觉得李老伯这几句话深深伤害了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
他瞪了眼这个平日就喜欢倚老卖老,胡乱指挥自己的的倔老头,冷哼一声,把背上的包裹扶正,扭头就往回家的路走去。
可刘赟刚走两步,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扯着自己不让走,扭头一看就看到李老伯脸色阴沉的吓人,“外面那些畜牲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你现在往外走,是想给它们送口肉,提前让它们打打牙祭?”
刘赟也气,“呵,说让走的是你,现在说不能走的也是你,你还想我怎么着?”
“外面那些畜牲?无非就是些野猪啊野鹿啊什么的,再不济…就是野狼,我…我还能怕它们?”
刘赟梗着头,说的那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当然,除了那两条正在发抖的腿。
李老伯看着眼前这个算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臭小子,也知道估计是自己刚刚的话激着他了,这狗东西吃软不吃硬,跟他那个死鬼老爹一个德行,便拍拍他的肩膀,尽量把声音放缓,“那些东西不是你能对付的,从此刻起,你必须时刻跟着我。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明白了吗?”
刘赟扭过头不看李老伯,轻哼一声表示自己的反抗。
李老伯沉声到:“这里的所有人可能都会死。你,我,还有他们。”
刘赟翻了个白眼,老家伙,危言耸听的话也该打打草稿再说啊。
哦,天上飘来一朵云,这里的所有人就都要死了,切!
李老伯也不管刘赟听没听进去,拉着他的肩膀,就往街头那边走。
他瞅了眼刘赟身上的布兜,一脸的嫌弃,“扔了!”
刘赟脖子一梗,“不扔,这是我全部的家当。死了我也得带着它们一起赴黄泉。”
“你……现在是耍脾气的时候吗?”
“哼,其它事情可以商量,就这个,你说什么都不好使。”一边说一边还把身上的包袱往怀里拢了拢。
集市的尽头,暮云村的祠堂,那里有个法阵,可以暂避。
二人来到祠堂外时,一位拄着拐杖,牙齿都掉了七七八八的老人,在众人的阻拦下,摇摇晃晃的来到外面的空地上。
倒不是众人拦不住,而是不敢用力推搡老人,生怕一个收不住力伤到老人,所以只得围一个圈,拦在老人四周。
老人看着众人一味地阻止他,气的就要举起拐杖打那个身材圆滚滚的男人,“别拦我,快救大家………灾难要来了,快救人啊。”
那个看着一身福气的男人轻轻拦住老人的拐杖,“族老族老,您消消气,我马上…我马上安排人,让他们挨家挨户的嘱咐,近日一律不许出来,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您看行不行?咱先把拐杖放下,哈,不着急,我来安排。”
老人听了还是着急,“不行不行啊,拦不住啊,拦不住,快跑都快跑,天黑了就晚了,就完了呀。”
刘赟不明所以,却见自己身边的人走到村长身边,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去把村里能到能跑能喘气的都带到这里来。要是晚了,人死了就全是你的责任。这就是你家老太爷想表达的意思,还不快去!”
村长:“好你个李二福,你…你想造反不成?”
李二福也不废话,握住村长的肩膀,咔嚓一声,他居然把人村长的手臂卸脱骨了。
刘赟看着就觉得很疼。
“再废话,我直接拧掉你的脑袋,快去。”
村长有些发愣,原先那么油滑没底线的一个人,居然也能如此狠厉,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村长没办法,只得派人把村民都带过来。突然又想到什么,“慢着,告诉他们,备上些干粮,没有现成的就搬点米面过来,祠堂里有小灶。”
李二福听到村长这么说,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李二福看向老人,向他做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手势,解释道:“事有轻重缓急,老人家,见谅,村长,抱歉。”说着就把村长的手重新接了回去。
老人看到这突发的情况也有些懵,随后摆摆手,“事有轻重,事有轻重,可行。”
片刻之后,村民大都都被叫了过来,还有村长的儿子和那几个在村中逗留的外乡人,五男三女。
真别说,村长和他儿子是真的像,…同样的有福气。
李老伯也就是李二福,从进了祠堂后就一直和族老待在一起。
刘赟心里有点别扭。
此时的大家都挤在这间有些破旧的房屋里,供桌的正中央摆放的,是暮云村创村以来的所有村长和各位族老的名字的牌位。
可是,在最上方的三个牌位上却什么都没有写,那三个牌位就那样突兀的摆放在那里。
那位族老虔诚的跪拜在供桌前,“列祖列宗莫怪,不肖子孙今逢大难,不得已来打扰祖先,万望息怒。”
说完就把手中的拐杖交给村长,示意他往把拐杖折断。
咚 的一声,拐杖断裂,从里面掉出来一把约一指长的刻有繁复纹路的古朴钥匙。
老人让村长捡起钥匙,再去挪动最中间的那块无名牌位,下方出现了一个锁孔,村长把钥匙插进锁孔,一阵奇怪的震动从祠堂向四周扩散开。
一道炫目的暗黄色的光芒从锁孔处从出来,直直的升向空中,然后才落下来一道光柱,将整个屋子笼罩起来。
原本需要点上烛火才能看清身旁人的面容,这下祠堂里一下变得亮堂起来了,也显得有些拥挤。
那外来人中,一个男人身穿浅青色衣衫,这面貌虽算不上惊艳,但也算是清秀,身边还站着两个一身黑衣的侍从,这派头,一看就是出来历练的大家公子。
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紫衣,白天时刚刚从刘赟那买了一把宝剑和一本书,是个说话很温柔的女子。
这两人同时开口:“锁云阵。”
那男子开口:“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天阶阵法。”
那女子抬头看着那夺目的光芒,隔着面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个一身破破烂烂的,头发有些散乱,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女子,看到这阵法,也是一脸惊讶。
刘赟站在那姑娘旁边,听她小声道:“这阵法怎的和我学的有些不一样啊,似乎简单了些。”
还有一男一女一直呆在一起,看样子是一对夫妻,只是他们从进来到现在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过。
村长安排村民轮流做些吃的,垫垫肚子。
刘赟看着别人吃着热乎乎的食物,只得无奈的揉着自己的肚子。
不得已,刘赟拿出自己辛苦攒的几个铜板,跟旁边的大娘换了两个饼,先垫吧垫吧,毕竟饿肚子不好受。
刘赟把一个饼扔给李二福,什么都没说。
大家平静的吃了东西,平静的找了今夜可以休息的一小块地方,平静的闭上眼睛等着太阳的升起。
村长知道大家心里有些不乐意,毕竟就因为一朵黑云,就把人带出来受罪,有点说不过去。但架不住族老闹腾,那可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村长不忍心拂了老人家的心意,只好照办。
村长也希望什么都没发生,明天就可以一切恢复正常了。
大家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打算凑合一晚,明天就离开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奇异的叫喊声慢慢靠近祠堂,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味。
这些味道混杂在空气,直接把人从睡梦中呛醒。
不知是谁喊了声,“那是什么,绿色的,是鬼火吗?”
“啊,那边也有。”
“天哪,怎么这么多?”
“这什么味道,好臭,好恶心!”
“真是见了鬼了。”
“啊,那是什么?怪…物吗?”
刘赟也被惊醒,看着四周的怪异景象,此刻的他才明白,李老伯口中的畜牲长什么样,他口中的被包围又是什么意思。
刘赟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这味道不怎么好,但至少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
刘赟没有说话,而是从包袱里摸出了一把剑,紧紧握在手里。
若是无用,用来…送自己一程也是好的。
刘赟心里是这样想,手还是止不住的发抖,此时的他满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