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做就做,吃食铺子的事情可以暂且先放到一边,明秀盘算了一下家里的银钱。
在找到父母之前,她已经在城里打听过了,城北的铺面就算是地段最好的位置,租一年大概也就是四十两银子顶天了,他们家而今还剩下四百多两银子,没怎么都是够了的。
于是她拿着能动用的二百两将自家后院的半个山头买了下来。
虽然说这个时候砍树一般来说没有人会说什么,但那都是自家用,若是要用来卖钱的话,说不定会有人嚼舌根。
买下山头这件事她已经跟父母商量过了,那座山不小,纵然是一半,也能做不少事情了。
明秀想着,山上的树木也不能光砍伐。
她盘算着,等明父将第一批货要用的木料砍完了之后,她便去买一批果树苗来种植。
之前在土包村她也是种了一小片果园的,只可惜还没有开始收获便要搬走了。
这一回可不能白干活。
在明父选择木料的时候,明秀顺便跟着明母一起采摘山上的菌菇。
她不打算再卖了,想着将这些东西能存放的都晒干保存,自家院子里有个不小的地窖,先都放进去,等到将来要开吃食铺子的时候应当攒出来了一笔可观的数目。
一家人谁也没闲着,忙碌的生活让明秀暂时忘却了谢湛的事情。
半个月过去,明秀看父亲已经做出了整整一屋子的器物,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便带着父母去城里,还是找的介绍他们买房子的伢子。
“正好,我这儿有好几间要盘掉的铺子,我这就带几位去瞧瞧?”
问清楚明秀的要求之后,伢子立时便翻找出来钥匙,带着他们前往看房。
明秀也是个干脆人,立时便跟着他走了。
因为是熟客,伢子也没绕弯子,直接便带着明秀一家去了最好的一间。
里外的环境都很不错,铺面后头还有个小小的天井,地处于北市正中间的位置,明秀心里很满意。
唯一的一点是价格稍微有点贵。
原本他们的心理价位是四十两白银左右一年,但是这间铺子却要六十五两,还得一口气签下五年的合约。
不过好在伢子做了保证,这五年内都不会涨租钱。
“既然觉得不错,那就租下吧。”
明父一锤定音。
虽然现在一口气拿出六十五两来有些肉疼,但是却也不是拿不出来,家里的粮食都是够吃的,了不起他多费点功夫,尽快有所盈余,这样家里的银钱也能周转过来。
即便这里是都城,可城北都是平民区,物价也没有特别高,大概是边城的一点五倍左右,这间铺子的地段和环境都很好,有许多人都想要租下,奈何租金实在是太高。
明家还是第一个知道了价格之后还对这间铺子心动的人。
伢子很高兴。
六十五两的租金,他光是拿跑腿钱就能那个七八两,还给伢行解决了麻烦,对明秀一家殷勤极了。
办理租约交接租金都十分的痛快,一上午便全部都处理完。
总算在都城有了个营生。
明父也松了口气。
“城里人工贵,这几天爹就住在这儿了,铺子稍微整修一下就能用。”
“好。”
明母当晚便回去,将被褥带了一套过来。
让明父一个人在都城住着她不放心,但是让明秀一个人在家她同样的不放心。
在丈夫跟女儿之间,明母无情的抛弃了丈夫。
……
“老六。”沧桑的老人艰难的睁开眼睛,面前的少年与他多年之前何其相似?
一样的野心勃勃能力出众。
只可惜,他最近发生了一些改变。
“父皇,儿臣已经决定了。”谢湛眼神坚定,经过多日的思索,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将来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怨天尤人。
“高傲如你,你难道就看着太子继位?”
谁的儿子谁了解,谢湛是个极其高傲的人,对陌生人低头都是一件无法让他接受的事情,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死敌。
这就是皇室。
兄弟不仅仅是手足,更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父皇会传位于太子么?”
虽然太子乃皇后嫡子,说要继位也名正言顺,谢湛更不会跟他去争抢什么。
但是他太心急了。
当然,也是因为皇帝的寿命太长。
太子是皇帝的长子,是他继位之前与皇后所生,已经快到天命之年,却还是太子。
他急了,怕他不如皇帝活得长。
便将皇帝圈禁于此,做了一系列的事情。
只可惜,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老皇帝含笑,“他确实是枭雄。”
心狠手辣、心机手段样样不缺,是个适合做皇帝的人。
“可而今的大漠不需要这样的皇帝。”谢湛微笑,而今的大漠发展为上,虽然南朝总是跃跃欲试想要打仗,但是谁也不敢先动手。
老皇帝哑然,这确实是实话。
“……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天下之权,值得么?”他这一生,仅仅只喜欢过谢湛的母亲一人,但就算再喜欢,也不会为了她放弃天下。
“您是一位合格的明君,儿臣随了母妃。”
谢湛幼时曾好奇,为何父皇总是冷落他们母子,而珍妃却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几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痴心。
他当时无法理解,这值得么?
遇见明秀之后,他忽然明白了母妃的心思。
皇帝无话可说。
他为何多年来只真心喜欢过珍妃一人?说句不好听的,是因为这个女人太痴心了,痴心到好骗。
就算伤心,也不会痴缠,有些时候他几乎随便哄几句就能糊弄过去。
这种性格放在女子身上可能是优点,但谢湛是男子。
优柔、用情至深,确实不适合做皇帝。
“你就不怕朕派人去处理了你那个心上人?!”皇帝气急败坏,难道继承皇位还得他上赶着么?!
“您不会的。”谢湛并不慌张,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也没有必要。
此时谢湛掌权,老皇帝虽然还是皇帝,但是现在朝中已经默认了他是太上皇了。
皇帝颓然,“好吧,只要大漠后继有人,咱们谢家后继有人,朕也懒得去管谁继位了,只是……朕最后还有一个要求。”
此时他的脸色变得红润,病态的沧桑尽数褪去。
谢湛知道,此时的皇帝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虽然皇帝无情,但是他幼年时还是享受过为数不多的父爱,意识到这一点后,心中微酸,态度也软和下来。
“您请说。”
“太子年岁不小了,朕去后,封他为王,让他替朕守灵吧。”
父母之心,总是为了儿女着想。
哪怕无情如帝王,在弥留之际,还是想要保住原配之子的性命。
谢湛与太子谢阳已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但为了面前苍老颓败的父亲,他还是愿意退一步。
“……好,儿臣会吩咐下去,只要谢阳不再作乱,儿臣会保他平安一生。”
仅仅只是生命安全得到保障而已,他下半辈子再想要荣华富贵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现在皇帝想要的,也仅仅只是太子的活命。
父母爱护儿女的最初衷,不也就是平安健康么?
荣华富贵都是次要的。
太子也叱咤大漠大半辈子了,足够。
得到了谢湛的保证,皇帝像是终于放心了似的,阖上疲惫的双眼,安然而去。
谢湛站在皇帝床前整整一夜。
直到天亮了,皇帝跟前大太监总管侯翰推门进来,打算伺候皇帝早膳服药的时候,才发现圣上已经故去多时了。
“皇上!皇上驾崩了!”
侯翰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检查老皇帝的情况,发现人已经去世多时了之后,赶忙派人去请文武百官。
而皇宫之中,也被以最快的速度挂白。
在满朝文武跪在已故老皇帝门外的时候,谢湛默默掏出一封圣旨。
“父皇亲笔,贬太子谢阳为文王,镇守皇陵,非召得不出,太子门客李斌……关入大牢,秋后问斩,钦此。”
太子手下一众门客其中有一部分也在文武百官之列,都算是太子的家臣,很多时候,东宫也是个小小的朝堂。
谢湛话音刚落,立马便有人跳出来反驳。
“圣上故去,唯有摄政王一人在侧,谁也无法证明这是否是先皇亲笔!摄政王,为何先皇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便忽然故去?依微臣拙见,摄政王还是先给文武百官、给天下人解释才对!”
说话之人正是太子门客李斌,而今任礼部郎中。
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满朝文武的视线落在谢湛身上。
诚然,此时朝中所有的权利都在谢湛的手中,对于大局而言,皇帝什么时候故去都不重要了。
但是谢湛这边的人和天下人,需要一个说法。
皇帝为何忽然故去?
谢湛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太医院正身上。
“张院正,这个问题应当您来回答。”
自打谢湛归来之日起,皇帝的身体都是他在一指,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了。
张院正出列,对谢湛稽首,“前日微臣为先皇诊脉时便以发现,先皇之躯已然油尽灯枯,有太医院脉案,及诸位同僚可以作证。”
谢湛颔首,又将阁老张参之唤出:“您乃父皇同窗,想来应当熟识父皇笔迹,这封圣旨不如您来检查是否父皇亲笔?”
此时无论如何张参之也无法拒绝,他双手接过。
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所有笔触细节之后,他颔首,“字体虽有颤抖,但确是先皇亲笔无疑。”
“这不可能!”
谢阳原本被关在牢中,心心念念等着的都是先皇驾崩,他能顺理成章的继位,不曾想,皇帝去世之前竟然撸了他的太子之位。
心中唯一的希望破灭,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时谢湛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可不管他如何不甘心,此时也无法力挽狂澜。
谢湛归来之后,以雷霆手段接管朝政,将谢阳的手下收拾的几乎灭绝!此时十不存一,又哪儿来的权势反抗得了掌控所有朝政的谢湛?
最终还是被先皇亲兵押往皇陵,只待先皇下葬之后,他便永远都只能在皇陵的小小一片活动了。
连带着一起被圈禁的,还有太子妃与太子唯一的儿子。
此时正乃盛夏,哪怕是将先皇遗体放入冰棺中也不好保存,因此停灵七日便下葬。
所有人都认为,先皇下葬之后,谢湛便要开始着手准备登基事宜了。
甚至他身边的门客都先将宫里的绣娘腾了出来,就等着为他做龙袍。
“先不急。”
谢湛拒绝了制作龙袍的属下,一直以摄政王的身份料理朝政,没有半点登基的意思。
他的门客是知道明秀的存在的,也知道谢湛想要为了她放弃皇位,但是没有人把这当回事儿。
尝过了权利的滋味之后,还有谁会放弃呢?
只怕最终那位清高的明姑娘,也还是会出现在他们主公的后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