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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三和街

跨过三和街那条无形的界限,才进家门一步,街口几个正在围在一起抽烟聊天的男人立马注意到了我,他们扔掉手中的烟,朝我围了过来。我有点紧张,心想莫非误入了黑道大佬的地盘?四个人把我围在中间,打量了我一番问道:“有稳定工作吗”

“现在还没有,明天才去上班。”我老实的回答

“欠钱吗,欠多少?”左边第二个人又问

“欠几十万”我脱口而出

第三个人问:“还的起吗,逾期没有?”

“还不起,逾期很久了”

最后一个人问:“干净不?”

“干净,从没犯过事。”我说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我的身份。中间那人对我一笑:“欢迎来到三和街”他掏出烟,递给我一根,还给我点上了,拉着我往街上走去。

“老哥,才来花都吧,今晚先找个住的地方歇歇,我先给你介绍下这个地方。”他拉着我继续往里走。

“这是合信网吧,三和街最豪华的酒店,五元一小时”他指着路边第一个网吧给我介绍道,“当然你要住不起这么豪华的,后面还有三星级的网吧,只要两元一小时。”

我远远的看着街后几个破旧的网吧,问那老哥:“有没有可以躺着睡觉的地方,我跑了一天了有点累。”

“那你可以睡门前大通铺,不过今天下雨,位置都满了,毕竟是免费的,你是准备长住还是就今天晚上?”

我说准备长期待下去,他继续说:“那你可以租老板们开的阁楼间,那一般都五百一月往上了,老哥你长住的话还是可以考虑一下。”

我心里马上算了一下,身上还是九百多,如果花五百能租个房间,那还剩四百多,够我一个月吃喝了。于是我叫他推荐一下有什么阁楼间可以租。

那个老哥思考了一下“阁楼间...对了,牛小二那家店老板还有一个房间,我带你去吧,你自己跟他谈价格,那老板叫李小凡,挺好说话的一个人。”

在和老哥往牛小二走的路上,我观察着三和街上的情况。

这里的街边全是人,有的围坐在一起打牌,有的人坐在一起吃花生米喝啤酒侃大山,还有很多人只是静静的坐在街边,望着天发呆想着刚才又梭哈瘫痪了多少钱。

更高级的街边小吃摊小吃店里人也不少,使我惊奇的是这里的物价,馄饨三元一碗,牛肉面五元一份,蛋炒饭也是五元,有钱的老哥花三元就能再美滋滋的加个鸡腿,网吧门口写着两元一小时,通宵十块,最贵的理疗店也不超过四十元。

看到这些充满人情味的数字,我不禁想起了一墙之外,冰冷干净的花都街上,公厕上写着的五元一次的字样。

牛小二很快就到了,挺小的一个店,白底红字的招牌下面,是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里面炖着红油翻滚的牛肉,炖了一天的牛肉酥烂可口,对一天没吃饭的我简直是致命诱惑。

那个带路的老哥捅了我三下我才从炖牛肉的香气中回过神来。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老哥,地方我给你带到啦,借我十块钱上网行不行?”我这时满心都是香气扑鼻的牛肉,就给了那老哥十块钱把他打发走了。

走进店里,柜台后的李小凡正在手机上打败家乐打的天昏地暗。

他穿着一件颜色夸张的花衬衫,腿上是白色的短裤配凉拖鞋,这样穿的人一般不是扑街仔就是大帅哥,李小凡显然属于后者,他的肤色是最让男人羡慕的古铜色,斜斜的刘海搭在额头上,脸很方正,眼神里永远带着玩世不恭的戏谑。

“老板,牛杂烩多少钱一碗?”

“二十”李小凡头也不抬的回答

我正准备掏钱,李小凡终于结束了他的赌局,抬头打量了我一眼,看着我背着个大包,衣服都被雨打湿了,改口道:“最后一份了,收你五块。”

“老板,还是二十吧”我坚持着,希望跟他套个近乎,方便待会儿房租砍价,我接着说:“老板,我才来这边,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听说你这里有阁楼间,能不能租给我,我就在中心公园上班,明天就去,我长租的。”

李小凡给我做着牛杂烩,想了一下说:“六百”

这数字又是一个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能不能便宜点,老板,我只有九百块钱,还有等下个月拿工资呢,要不我先住一个月,发了工资再给你房租行不行?”我试着跟李小凡讲讲价,他又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我心想这人是不是刚才手机上打牌输了钱,心情不好,这下有点不好讲价了。

他把牛杂烩做好了,做了两份,他端到桌上示意我坐下吃。

“我也没吃饭,一起吃,你边吃边给我讲讲你的故事,来三和街的都是些有故事的老哥,我听听你的故事,再决定你的租金,你慢慢讲,好听的话我天天听都行”他坐在我的对面,要我用我的故事来换租金

说道我的故事,我其实不愿去回忆,因为那只会让我伤心,说不好还会涕泪横流,只要一想起过去,脑海里那个女人的脸庞又浮现出来,这是我心里的疤,但世事逼人,如果这个烂故事能换来几百块租金,讲讲又有何不可呢,反正都过去了,这个故事又到底能值几块钱呢?

我盯着李小凡,想着在这样一个雨夜的小吃店里,把一个漂亮女人的故事讲给一个漂亮男人听也挺有趣的,于是我开始讲述我的过去:

“她叫丽丽,我认识她的时候我读大二,是个三好学生,就是那种拿着奖学金,积极参加学生会,还特喜欢踢足球,没事还去做各种兼职的学生。

那时候我的人生就像早上十点钟的太阳,充满了朝气,只差一把爱情的火就能变成中午十二点最圆满最耀眼的烈日。但我在爱情这方面一直有点腼腆,所以从小到大也没谈过朋友。

那天是一个下午,我踢完球已经很晚了,我跑到食堂去打饭,刚好打到最后一份,食堂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着最后一份饭。

就在我狼吞虎咽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坐在了我的对面,我傻乎乎的嘴巴里还包着饭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黄色碎花裙的女生正笑吟吟的看着我,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刚好透过窗户打在她侧脸上,这使得本来就漂亮的她更添几分神采。

我一时看呆了,她歪了歪头,肩上的长发随之摆动,她跟我打招呼我才回过神来,咽下嘴里的饭,问她是谁。

她说我不认识她,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我,只是看到我一个人坐在食堂角落里吃饭,想交个朋友。

她还说她大三了,学的工商管理专业,以后要去做管理方面的工作,还想自己创业,所以要在大学里多多锻炼自己与人交际的能力,要和不同的人接触。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和陌生男孩子交朋友,她觉的我很特别,一个人坐在没人的食堂角落里吃饭。

多交朋友?锻炼交际能力?这是她的意思,可我的心思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只听到特别,第一次等等这些字眼,她说的特别就是我吗?我当时的表情一定特别傻,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她似乎料到我会有这种犯花痴的反应,于是她就问起我的情况,缓缓的引导我,让我多说话,让我放松,当然是从很基础的话题切入,比如我是哪个系的学生,学的什么专业,平时有什么爱好之类的。

说的多了我就放松下来了,两个人也越聊越投机,其实后面想来,这投机只是表象,我和她聊我最喜欢的足球,电影,文学,其实她并不能接上太多的话,而她给我说她一直以来的奋斗,她的理想,她开公司创业,要赚很多很多钱的伟大愿景,我也接不上来。

但这又何妨呢?情侣之间也不见得都是志同道合,往往连明天要不要穿同样颜色的袜子都能讨论一个小时。

青年男女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其实他们说的都不是话题本身,只是想感受说话时那空气中暧昧的香气。

何况当时我跟她边说我脑子里就幻想的越远,让我惭愧的是,在和她聊了两个小时,直到食堂关门的时候,我脑子里的幻想已经到了和她生第二个孩子那一步,最后我送她回了寝室,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她叫丽丽”

李小凡掐灭了烟,站起身来准备走,同时摇了摇头说:“就这种三流校园爱情故事?对不起,六百一分都不能少”

我怔怔的说:“她后来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李小凡离去的身影定住了:“二百,你先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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