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我喜欢上了师兄,才这般吃起红衣女子的醋来?
我狠劲地晃了晃脑袋,扭头瞧着那女子在师兄旁搔首弄姿惺惺作态的娇憨模样,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待本仙子修炼成人形,定是胜你百倍千倍。”
自那日起,我便闭关努力,锲而不舍的修行起来。待得人身,又过了近十年的光阴。出关那日,正值初秋,绿意中浸染了几许金色,山谷中的布谷鸟鸣啭地正欢。师兄早早便守在洞府前,白衣胜雪,黑发如云,瞳深似海的眼眸,闪着炙热的光芒。
初现人形,我竟步履蹒跚,口中喊着:“师兄”,脚下却一滑,跌在了师兄怀里。
“小师妹,慢慢来,不着急练习走路。”师兄开心地笑着,手掌拂过我额前那一抹桃花烙痕。
“师兄,你看我已幻化成人形,总得有个名字吧?”我依偎着他,撒起娇来。清晨的阳光洒身上,甚是温暖。
“那便叫鸾鸾,如何?”师兄笑问道。
“好呀,师兄;便叫鸾鸾。”我开心的旋转起来,立不稳,竟一头栽到树干上......
那红衣仙子,还是时不时会来须弥山找师兄,美其名曰是来讨教仙道的。
我扯着师兄的衣袂道:“能不能把她赶走啊,不要叫她来了,她明明是对你心怀不轨。”
师兄含笑温柔道:“八风吹不动,稳坐紫金莲;风动而心不动,才是考验咱们修行人本事啊。”
“感情你是拿她当情劫渡啊?”我大笑道;原来师兄也不是个傻瓜,明明知道那女的对他的心思。
一日,我溜到大殿,无意间听到须弥上仙与红衣仙子的对话。
貌似那红衣仙子竟不顾羞耻,竟亲为自己,向须弥上仙示意,向我师兄提婚。
我哈哈大笑地出现在红衣女子面前,冷哼道:“你也太不知自爱了!我师兄才不会从了你呢,你就等着被泼凉水吧!”
红衣女子见我如此羞辱她,一时呆住,竟嘤嘤哭泣起来,朝大殿外跑将出去。
须弥上仙见我拂了他客人的颜面,冲我大怒道:“顽蛇,你跑进来捣什么乱?”
遂说那红衣女子回了洞府便一根绳子拴到了梁上哭将着准备上吊,被仙府诸人劝解下来后,这事便又闹到了须弥上仙那里。须弥上仙动了肝火,又将我关在冰洞里闭门思过。兔儿仙子趁人不备,跑来找我,对我说:“听闻你师兄竟不知为何已答应了迎娶,与红衣女子大婚在即!”
我怒火中烧,挣扎着从冰窟跑了出来,见辰光万点,喜夜月正明。
我化回蛇形,悄悄溜到了他们的洞房,见那女子打扮妖娆,正向师兄劝酒。
我怒上心头,趁她不注意,窜到她手臂上咬了她一口;她手中一痛,酒杯掷得老远。
“哪里来的小蛇,竟敢咬我!”那女子凶相毕露,将我甩下身来,正欲踩死;师兄赶忙扯过她,拣起我盘入喜袖道:“不过是山间一条灵物,仙子莫恼。”
我偏从他袖中露出半个脑袋朝那女子道:“你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还真是强呢,若不是怕你寻死,我师兄会娶你?”
那女子认出我便是那日在大殿上冲她出言不逊的女娃娃来,遂大叫道:“看我今日不捉了你炖蛇汤!......”
“鸾鸾莫闹。”师兄拍了下我的头,对仙子微笑好气道:“仙子莫怪,这蛇儿定是平日里被我宠坏了。”又对我说:“鸾鸾快回去,别瞎闹。”
“哼!”听他说完,我倒恼了起来:“倒是我不懂事,冲撞了你们的新婚之夜了。”说罢,我从他袖中溜走,头也不回!只想着自此后,师兄就是这个女人的了,这须弥山上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得了;我便走了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一路朝山下滑行而去,此时风雨交加,冰冷的雨水滴打浇灌在身上,凉在心里。渐渐身与心,皆麻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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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了。
我在山下那红尘烟火中颓废沉醉,流连忘返......
我是条没心没肺的蛇,兴高采烈的活在红尘中,红尘自有我恋慕的罕事,比起寂寂青山,当是热闹繁华。额角那枚淡淡的桃花痕,掩不住我化成人形后皎月般的容貌。雪月风花中,我早已忘了,上一世坠寰的初衷。
借着一身倾倒苍生的皮囊和修炼的妖术,我几近成为凡间帝王的无上宠妃。在凡间翻云覆雨,搅天动地;为的就是惊动须弥山上的他,下山前来亲手捉妖,让他亦尝一尝食醋的滋味。
直到一日,我正与凡间帝王醉酒言欢,师兄一身怒气,匆匆闯来将我拽起:“鸾鸾,我以为可以永远对你沉默,怕你牵动往事再坠情劫。可你为何如此不知自重?助你由蛇幻人,难道是让我亲眼目睹你如何自甘堕落?
“你只是我师兄;未免管得太宽。”我半倚在适才被吓昏的凡间帝王身上,冰冷冷对萧子泠说。
“我,只是你的师兄?”萧子泠不由摇头冷笑道:“不知当你想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心生懊悔......”
我遂将酒泼了他一身。他素不染尘的白袍上,顿时酒腥冉冉。原来这个不染尘间烟火的家伙,沾上些酒气,却也与俗人无异。
他松开我的衣帛,满脸失望,灰泠泠颠簸离去。他极腰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轻舞,腰间斜着只碧玉笛催人醒梦。当笛音破云而出,传往下界,似烟如幻中,我竟将三千年前的往事沉沉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