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山庄中一早就聚集了一大批江湖众人,看装扮是来自武林各处,这架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谷若烟和苏焕站在山庄后院门口,焦急地看着后院里,那里是冰凝山庄禁地,谷若烟犹豫良久还是没有踏进去,苏焕见谷若烟没有进去,自己也没有进去,只是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抱着另一道白色的身影走进了后院的竹舍——
就在方才苏焕携了尘如语还未进庄时,被人半道上截住,来人满脸沉冷与担忧,正是闻讯赶来的洛夜白,一探尘如语的腕脉,顿时眉头拧成一簇,一把接过尘如语,以二人根本赶不及的速度奔回了冰凝山庄。
“山庄前院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不能从正门回去,到后院。”
谷若烟和苏焕对视了一眼,看洛夜白的脚步,似乎早已是山庄后院的常客。
竹舍内,洛夜白运功替尘如语逼毒,然源源不断输送入尘如语体内的真气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根本拿尘如语的毒没辙,到后来反倒因为真气想冲,一股力撞上尘如语的各处筋脉,反冲回来,洛夜白被震得双手一麻,不得不放弃。
“你不用浪费力气了……”尘如语微弱的声音传来,闻声,洛夜白连忙上前扶住她,擦去她嘴角的血丝。
“怎么回事?”他冷着脸色问道。
尘如语苦苦一笑道:“我大意了,也低估了她的本事……”
“谁?”
尘如语微微摇头,“我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
“我需要避毒丹。”
洛夜白一愣,继而从腰间掏出一只药瓶,“好在,我这里还有三颗……”
尘如语压住他正要倒出药丸的手,“三颗不够,我需要七颗。”
洛夜白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呼”地站起身,皱眉看着尘如语,问道:“你知不知道七颗避毒丹一起服用的后果?”
“我知道。”尘如语说着轻声一笑,笑声清冷。“只此一个办法。你也该知道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所以他们无论如何,绝对不会交出解药的……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师父交待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所以我必须用这个办法……”
看着尘如语凉薄的眼角,那里有沉重的疲倦与阴霾,堆积了太久,根本解不开,洛夜白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疼惜,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手中的白玉折扇,手指关节一阵发白,隔了很久他才轻声道:“好,我答应你。你等一会儿,我这就替你去取。”
说罢转身准备离开竹舍,突然听得身后一声“谢谢你”,脚步又骤然停下,他强压住自己回头的冲动,平缓了气息,“这不是在帮你,你不用谢我。”
谷若烟二人在门口等了约莫一刻钟,终于见到洛夜白从竹舍里走出,一向沉稳的脚步有一丝凌乱,稍稍走了两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庄主怎么样了?”谷若烟上前问道。
“你们替我看好她,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洛夜白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又像进来时一样,一阵风似的出了后院。
谷若烟和苏焕都被他的话弄得愣了半晌,苏焕眨了眨眼睛问道:“公子刚才说,要我们替他看好庄主,是什么意思?”
“呵!他说的一点都不假,若不是那场变故,庄主如今确实是他的。”谷若烟星眸闪烁,说出的一句话教苏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是谷若烟并没有解释的准备,他便不好追问。
不远处有一名丫头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看到谷若烟后连忙上前焦急道:“谷姑娘,您快到前院看看吧,冰岚姐姐拦不住那些人,他们就快要往里硬冲了。”
谷若烟眸色一沉,“尉迟城主他们呢?”
“还在房里,到现在尚未出门……”
“我知道了。”谷若烟想了想对苏焕说道:“苏公子,能否请你……”
她说着看了看竹舍,苏焕会意,点点头道:“谷姑娘有事先去吧,你放心,庄主这边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庄主受到一丝伤害。”
“有劳了。”说完,
随着那个丫头匆匆走向前院。
谷若烟一离开,周围立刻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苏焕看了看就在眼前不远处的竹舍,几次欲抬脚走进后院,却又一次次缩回。
方才谷若烟说过,若不是那场变故,尘如语如今就是洛夜白的。
是他的什么?妻子么?还是其他?
在他的记忆里,公子从来不做没有意义,浪费时间的事,难道这一次公子留在琼花城这么久,真的只是为了尘如语一个人?而她对公子又究竟有着怎么的特别,会让素来无情无爱的公子如此为她?
既然,她是公子在乎的人,那么自己就更要保护她,不是么?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移动脚步,走进后院,慢慢走近竹舍,突然他脚步一滞,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竹舍,似乎发现了什么难以相信的事情,踌躇不前。
这股香味,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清幽淡雅,芳泽溢远。那是他进入江湖以来,第一次被人牵着走而不自知,那是聂涯儿嘲笑他的话柄,亦是他心底难以忘怀的一股奇香,一段朦胧的记忆。虽然他后来也曾得了空字再去倚仙阁,然却再也没有遇上那个他连面都没见着的女子,那个悠远宁静,像个谜一样的女子。
他以为这一辈子再也闻不到这样的香味,可是,却不想此时从竹舍里传出的香味,正是那——伴月香。
“你到底是谁?”苏焕不禁暗自嘀咕了一声。
“是苏公子吧。”就在苏焕愣神的时候,竹舍里突然传出尘如语的声音。
苏焕连忙走到竹舍门旁,回道:“正是在下。”
“苏公子心里有疑惑。”很笃定的语气,虽然有些虚弱,对苏焕来说却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不错。”苏焕倒也不否认,“庄主这竹舍内焚的可是伴月香?”
“正是。”
苏焕本以为尘如语会否认,或者至少犹豫一下再回答,却不想她毫不犹豫,这反倒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问,轻咳了两声想了想才问道:“在下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前些日子在下刚在金陵城府认识一个女子,那女子焚的也是伴月香,不知……”
“苏公子认为我和她有什么渊源?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苏焕一直站在门口,看不到尘如语的表情,但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让苏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像,真是太像了。那种语气,那种气势,那种不急不躁之中所蕴含的冷决与傲然,并非旁人所能学得来的,那是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掩不住,去不掉。
“在下心里疑惑的正是这一点,不知庄主能否替在下解了这个疑惑。”苏焕定了定神说道。
“人生难得糊涂,苏公子又何苦要苦苦追着一份疑惑不放?再说,即使现在苏公子解了这个疑惑又如何?路途遥远,终有一日这个问题于苏公子而言,会没有任何分量。”尘如语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却能明显听出她有些气力不足。
闻言,苏焕凄凄一笑,兀自点了点头,“庄主说的是,在下受教了。”
隔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没有再出声,心里明白她大概是累了,便叹了口气,警惕地立在门旁,始终没有走进竹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