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你至今还认为，在恶魔的心中，有追求幸福的存在吗？”摩西温柔的笑着，落在路小染眼底，却带种探究的意味。
她有刹那间的迷茫，赛特单单是为了黑暗世界的平稳才不想和她见面，还是，为了她而不能和她见面呢？
赛特从她在黑暗世界出来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哪怕是在梦里，也追逐不到他的影子，但是刚才，就是摩西出现的前一个瞬间，她误以为赛特将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这种感觉……是真实的。
之所以不和她见面，一定是有原因的，即使这个原因无法跟她说明，即使他没有办法和她见面，她仍然坚信，赛特的心中，有她的存在。
“我相信赛特，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无论在他心中我究竟是怎样的地位，我始终相信，有一天，他会履行他永远的承诺。”顿了一顿，路小染嘴角扬起个微笑的弧度，“他对我说过的话，我全部都相信，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会选择等待。不论他解决完所有的事情会不会回到我的身边，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等待着他的到来。”
微风轻拂脸颊，落雨般的樱花漫天而舞，将吹乱的发丝拨于耳后，路小染轻松不少。
“谢谢摩西你陪我说了这么多话，这些天为了不让小同姐他们担心，我一句话也不敢说，害怕他们胡思乱想。”
也许，他们早已知晓。
摩西眼神迷离的望向远方，问出心中一直认为答案不太清楚的问题，“小染，你确信他是你想要追寻的幸福？你甚至不知道他以前是个多么穷凶恶极的恶魔，也不知道与他有关的一切，甚至，你不知道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确信，若是他能够回到你的身边，你会幸福吗？”
听到摩西的话，路小染先是一呆，尔后摇摇头。
“我不会在乎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恶魔，也不想理会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那个故作冷漠却能够用真切的心意来对待我的赛特，是我想追寻的。即使只能望着他的背影，也很满足。”
路小染苦涩一笑，“其实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感觉，当我发现的时候也曾抵制过，在他不见的这半年里却是愈演愈烈，可能所谓的爱情就是在不经意间触碰，当时留在心里并不知晓，等到失去后才倍加珍惜。”
或者，说她并不曾拥有就失去更加可惜才更正确。
浅灰的天空变成蔚蓝色，合着一袭长款蓝色毛衣，在如雨的樱花飘落中格外耀眼。
“那你，相信其他人能够带给你同样的幸福吗？”摩西话一出口顿时觉得自己今天莫名其妙起来，明明打算好要做一些决定，偏偏还死不悔改的想要知道最真确的答案。
难道，是觉得自己的心太过坚忍了？
心里自嘲的笑了笑，这个答案，他早已知道。
“其他人能够带给我的幸福，并不是我想要的。”路小染眼睛晶亮，嘴角勾起个好看的弧度，“摩西，你觉得你有可能莫名其妙的爱上不同的人吗？”
莫名其妙爱上不同的人有很多，但是不包括她。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摩西叹了声气，语重心常的劝慰她，“你和赛特是两个世界的人，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你至少要等他三五十年，而那时候你已经变老了，你觉得他还会遵守你们之间关于永远的约定？”
摩西的问题越来越凌利，却极其现实，现实到路小染曾一度为此困惑迷茫，但是现在，在她做了决定之后，一切的问题似乎就不成问题。
“我爱他，就足够了。”
“你认为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能认得出你吗？”语气轻柔，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认得他。”路小染固执的坚持着自己心中的每一寸情感，就算他与她擦肩而过，就算他忘记了她，只要能够看到他过得很好，倨傲的背影里没有孤寂的影子，她就会很开心。
“那个时候，你会告诉他你曾经爱过他，并且一直等待了几十年？”有些事情，需要问个清楚。
摇摇头，路小染笑着说，“如果他还会来人间的话，就证明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只要他过得开心，一切都好。”
“你不打算告诉他你固执的坚持换来的只是老不相识？”小染的固执总是让他觉得出乎意料，却又能够在得知时心平气和的接受。
只是，她为什么爱得这么深？
嘟嘟嘴，就听路小染嘴里带点责备的感觉说着，“老不相识？嗯，听上去确实很难为情，毕竟想要追寻的幸福明明在眼前却无力触碰，这种感觉很无力。不过，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既然给不起我想给他的幸福，我会放手。”
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末了加了句，“幸福着他的幸福，才是真爱啊。”
最近没有弄明白赛特想要的幸福是什么，不过，在她的世界里，赛特的幸福，来源于不让他孤寂。
“幸福着她的幸福，才是真爱。”摩西呐呐低语，垂眸低思。
又一阵微风拂过，吹起落一地花瓣。
“啊，这樱花落雨的场面真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摩西，你说时间一直向前，为什么人的感情有时候却始终停留在原地呢？”有些不习惯面对摩西郑重其事的提问，路小染眨着眼睛眉毛弯弯的笑着说，“我觉得，之所以会觉得时间停滞不前时常怀念，是因为当时的美好胜于一切。”
当时的美好胜于一切？
“就像摩西你，还有这樱花落雨，我会永久的保存在脑海不让它褪色，同样的，有些人，有些事情，会永远的停止不前，当怀念的时候，依旧是发生在今天的事情。”这样一来，漫长的等待似乎就有了慰借。
感觉这些话有些自欺欺人，不过，美好的事物确实能够让人忘记一切，包括时间。
纷纷扬扬的花瓣一直飞舞着，在记忆里，它始终不曾因生命的流逝而停歇。
若是可以的话，他希望那个能够让小染开心幸福的人是自己，而并非是赛特。但是，小染她所追寻的幸福，在赛特的手里，而并非在他所怀念的回忆里。
以前美好的事情，就将它保存下来继续沉淀，直到永生的终结。
“看来，是我输了。”低叹一声，路小染听到摩西的这话句不解的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显然不懂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叫输了？
“不过，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毕竟，败给的并非是他人，而是小染你。为此，我会履行我的承诺。”摩西的话听得路小染一头雾水，履行什么承诺？诸神之神也会输，也要履行什么承诺，听到上怎么怪怪的？
而且，怪怪的事情，是和她有关系的。
摩西输给了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染，你说，如果赐予你永生的权利，你会接受吗？”摩西柔声问道，“你会接受永生的权利吗，在未知的期限里，独自等待，然后，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幸福。”
吃了一惊，路小染秀眉微蹙。
“摩西，为什么突然开口说这个？”永生的权利，是指像天使恶魔那样，寿命没有极限，会一直活下去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证明无论她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等待，总有一天，能够依旧保存着美好记忆的瞬间看到赛特的身影。
苦笑一声，摩西轻声解释说，“我和一个故友打了个不小的赌，他说你不会放弃继续等待赛特，即使所有人规劝，即使所有人不相信，你仍旧会守着自己的信念坚持等待着。怀抱一丝幻想的我试图让你动摇，但最后还是败给了你。”
故友？赌？
为什么她想到厄洛斯那场恶作剧似的比赛呢……
满头黑线，路小染不满的嘀咕一声，“神很闲么？”
“不闲，”摩西回答，“但是你属于神的管辖范围之内，而且，神也有私交。”
路小染忍不住抛去个大白眼，继续听摩西讲下去。
“故友的赌约是，若是我输了，便赐予你永生的权利。你知道，永生在人类中而言是多么奢侈的存在，但与永生的存在相伴的，是没有尽头的寂莫。小染，你愿意接受永生的权利吗？”
不知为什么，摩西忽然有种自私的念头闪过心间，但仅一瞬息后，又涅灭不见。
“那个，既然是赌约，是不是刚才说的话都是试探我的？”路小染像是又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赛特不能和我见面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柔声一笑，摩西目光飘向远方，“他确实是为了你的安全，所以不能够和你见面，虽说魔王是黑暗世界的统领，但许多事情是他无法掌握的。据故友讲，为了不使你被群魔攻击，魔王亲自下达禁令不允他们伤害你。当然，他也答应了群魔会一直呆在黑暗世界的条件。”
呼吸一滞，果然是为了她，为了她，连自由都放弃了……
“不过，好在赛特可以寻找下一任魔王，只要找到下一任魔王，到时他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份，到时候，小染就可以追寻想要的幸福。”摩西笑着说，“只是这个期限没有人知道是多久，也许是几天时间，也许是几年，甚至几万年，所以，那个故友才会和我约定，若是输给了你，便赐予你永生的权利。”
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是灿烂的笑意，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激动与兴奋，路小染大叫一声，声音飘向远方。
摩西的脸上飞过掠过抹哀戚，这次，不是为了他的退却，而是那个故友。
以自我永生的权利为交换的那个故友，会因此付出代价，无法重归神座之前。
折翼的天使，只能堕落到黑暗世界，化作他曾厌恶的恶魔。
大概不用等上几万年的时间，新一任魔王就会出世了吧。
如雨的樱花缓缓飘落，不远处一双湛蓝的眼睛正注视着蹦跳的女孩，金色微卷的头发上落上了几片花瓣，手中的太阳花依旧迎着灿阳盛放。
黑暗世界或许没有阳光，却能够看到灿烂到可以让阳光黯淡的笑颜。
其实恶魔，也并非没有情感。
很久之前说的话，果然是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