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远处还有隐隐约约的雷声。秦风没命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狂奔着,迎面的风刮在他的脸上,扯得脸上的肌肉生疼,可他顾不了这么多。忽然,他的脚踝一阵刺痛,整个身体重重摔到了地上。
轰隆一声,远方的天空闪了一下,雨点落了下来。
秦风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身上渗出了层层的汗液,浸湿了他的后背,衬衣和肉紧紧贴在了一起。浑身上下难受得要命。
道路两边的树木长得遮天蔽日,伸出的长长枝条像是爪子一般在山路上方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拱顶。这山路就像一条暗无天日的隧道,想要把狂奔着的秦风撕成一块一块血肉模糊的碎片,然后再吞噬得无影无踪。
秦风挣扎着身体向前跑着,他听到身后有汽车驶来的声音。回过头来,在幽暗的树影下,一辆公共汽车正缓慢地开着车前大灯向这边驶来。
车灯晃过来,像是毒蛇的眼睛,紧紧地追过来。
秦风疯了一样向前跑着,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暗,只能看见一丝模糊的树林。风吹过来,四周沙沙作响。脚部的剧烈疼痛让秦风不得不停了下来,身后的车很快追了过来。
片刻后,车在秦风面前停了下来。司机从车窗里探出了头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秦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司机四十多岁,戴着一顶棒球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超大的墨镜,人很瘦,瘦得连颧骨都向外凸了出来。他微微抬了抬头,透过昏暗的光线,秦风看见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边耳朵下一道斜线,重重地拉了下来,一直拉到右边的嘴角。几道乌黑的浓血从伤疤里一汪汪地淌出来,缓慢蔓延在整个脸庞上。
“是你?”秦风想起了一个人,他大声的叫了起来。
司机没有说话。只是咧开嘴笑了笑,几条蚯蚓般的血丝顺着他的嘴巴滴了下来。然后司机身体一歪,整个人头掉了下来,慢慢地滚到了秦风面前。
秦风感觉自己喉管的肌肉似乎粘连在了一起,无法呼吸。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却完全不能移动自己的脚步,两只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抬起。
那个司机的头血肉模糊,可是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向秦风说着什么话。
啊!秦风喊了起来。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四周死寂的空气,然后被遮天蔽日的树林弹回来,落到眼前。
“秦风,你怎么了?”听到焦急的喊声,秦风睁开了眼睛。看到小航一脸焦急地拉着自己。他这才发现,原来没有什么汽车,没有诡笑的人头,他自己躺在床上竟然做了个噩梦。
秦风坐起来,摇了摇头,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那个男人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牵连出来的还有父亲的回忆。
七岁那年,秦风接到了家里的噩耗。他的父亲秦啸云出了意外。那个深邃的山谷中,因为面包车意外跌落,吸引了附近所有的人的观看。
出租车司机被抬出来的时候,整个头都被破碎的挡风玻璃割裂。而秦风的父亲也被重重压在车里,死去多时。
妈妈哭断了肠,本来幸福的家庭瞬间塌了。
妈妈把一个本子交给了他,那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他像珍藏自己生命一样珍藏那个本子。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生命会因为这个本子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父亲离开后,妈妈显得更加沉默。
对于父亲的意外,秦风一直都不知道。他几次问妈妈,却都被拒绝。对此,秦风不知道怎么办。于是,他便很少再回家。
后来,秦风考上了大学。收到通知书的那天,妈妈格外高兴。那似乎是父亲离开后,秦风第一次见她笑。
妈妈说了很多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父亲。
终于,秦风问出了他心底一直想问的疑问。
妈妈叹了口气,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秦风的父亲秦啸云是一名私家侦探。这个职业,在当时的环境很是冷清。所以,他的侦探所一直都没什么生意。
一直到秦啸云出事的一个月前,侦探所来了一位客人。他拿了一大笔钱,要求秦啸云帮他调查一个案子。那个案子就是四十年前楚天南教授考古团去玉陵村的案子。秦啸云很爽快地接下了案子,并承诺一个月内一定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
可是,秦啸云没有想到,一个月后,在他从玉陵村回来的路上却出了意外。而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妈妈之所以一直不同秦风讲,是觉得他还小,害怕影响他的学习和生活。
秦风上大学以后,便一直留意与四十年前楚天南去玉陵村考古有关的事情。
偶然一次机会,他在网上看见一篇描写玉陵村的文章。于是,他便试着跟作者“先知”联系了一下。
让秦风没想到的是,他很快接到了“先知”的回信。在回信中“先知”还告诉他,其实,当年随同楚天南一起去考古的人,并没有死完。有人留在了玉陵村。
这个消息在秦风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想,也许父亲的意外能在那里找到一丝线索。可是,这个消息准确吗?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先知”又发来了一封信。随信,还寄了一个玉龙吊坠。并且,他在信里还为秦风布置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先知”对秦风以及玉陵村的了解,简直就是如数家珍。他告诉秦风,苏小暖的爷爷是玉陵村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秦风可以拿着玉龙吊坠为理由和苏小暖一起回玉陵村,同时,也可以调查以前的事情。
秦风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先知”却不再回信。秦风想了很久,最后他认为,“先知”一定就是当年请父亲办案的人。他一定觉得愧对父亲,所以才帮忙的。
可是,让秦风没想到的是,玉陵村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神秘兮兮,尤其是对外人,有着莫名的警惕。在玉陵山上,本来秦风想借机问问宝叔四十年前考古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宝叔的嘴比石缝还严。
秦风翻了个身,他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自己来玉陵山的目的告诉苏小暖。如果苏小暖知道自己骗了她,一定不会再原谅自己。
啪,一个东西从窗户外面飞进来,落到了秦风的面前。
那是一个纸团,秦风打开看了看。
想知道秦啸云的事情,马上来苏家老院。
秦风一愣,坐了起来。
他往外面望了一眼,漆黑的夜色下,根本没有任何人影。纸团是谁扔过来的?很显然,对方已经发觉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并且还知道自己就是秦啸云的儿子。
“先知”说的没错,玉陵村的确有人知道父亲的事情。秦风甚至可以确定,那个约自己的人不但清楚父亲的事情,应该见过自己父亲的样子。
思索片刻后,秦风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苏家老院就是秦风第一次到玉陵村呆的地方。那里是苏小暖的老家。因为和玉陵村的东面,又和村庄有些远,所以有些落单。
没用多长时间,秦风就赶到了那里。
深夜的老院内,泛着一股诡幽幽的光芒。秦风轻轻推了推门,闪身钻了进去。院子里很静,甚至连夏虫的鸣叫都隐藏了起来。
正当秦风犹豫着是不是要喊话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内堂闪了出来。他隐在黑暗中,穿着一件黑色的雨披,头上还戴了个压得很低的帽子。
“你是谁?这是你的吗?”秦风扬了扬手里的纸团。
那个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
夜风刮过耳边,沙沙作响。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秦风问道。
那个人迟疑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扔了过来。
秦风伸手接住那个东西,暗淡的光线下,秦风看见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瓷瓶。
“汪汪。”突然,门外传来了几声狗叫声,那个人慌忙闪身钻进了内堂里面。
秦风一怔,刚想追过去,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苏正德和几个村民走了进来,看见秦风他们似乎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小暖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出事了。”苏正德看了看秦风,有些生气地说。
秦风没有说话,低头刚想把手里的瓷瓶装起来,却听见对面的何二说话了,“苏爷,你看他手的里的瓷瓶。”
苏正德走过来,一把夺了过去。然后厉声问道,“说,这是从哪来的?”
秦风脸色一变,伸手把瓷瓶从苏正德手里夺过来,“这个,你不用管。”然后,转身向前走去。
“你,你和秦啸云,是什么关系?”身后的苏正德又说话了。
秦风一下顿住了脚步,然后转过头缓缓的说,“我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