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做了一个梦。他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像有一团雾弥漫在她的身边,一团黑色的雾……
黑色的雾弥漫在四周,却只是漂浮在腰以下的地方,像是一张黑色的渔网,缓慢张开。秦风缓慢地在这黑色的雾中行走,他张目四望,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向地上望了一眼,只看到自己的腰,再以下就只看到这浓得像墨一样黑的雾。
真是很奇怪的感觉,就仿佛自己只有上半身,而腰部以下的部位凭空消失了。
秦风像是一条鱼,在雾中穿行,眼波流转,可却什么也看不见。他感到好奇,这浓得像墨一般黑的雾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妖异事物?
他开始觉得寒冷,身体禁不住打起寒战。莫名中,他感到了恐惧,可恐惧的是什么?他却并不知道。也许,最恐怖的东西,就是在未可知的地方偷偷窥视着自己的、却说不出名字的某种东西吧。
恍惚中,秦风看到远处,有一条黑影走了过来。它缓慢飘移,越来越近,像投射的影子一般缓慢拖曳着拉长,渐渐清晰。
是一个男人,一个看不清样子的男人。他的脸一片模糊,看不出轮廓,甚至颜色。
秦风只是听到了嘿嘿一声怪笑。正当他惊悸之时,那个男人像是分裂的阿米巴虫一般,突然向两边分开。男人摔到了地上,蠕动着,像是爬行的蚯蚓,挣扎着向两边逃离。一道暗色的缝隙凭空从影子的中间出现,缓慢割裂。秦风甚至听到了嘶嘶的声音,是肉体与肉体分离时,血管爆裂,骨头与骨膜撕开的声音。
就在这微弱的声音中,男人分裂成了两个细小的影子,一左一右,漂浮在秦风的的身边。秦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知道这是梦,可是却依然被眼前发生的妖异之事狠狠地吓到了。
忽然,从他的背后射来了一股诡异的光线。冷色调的蓝白色,像箭一般,射在了那两条影子上。
秦风抬眼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两条影子慢慢向自己飘来,越来越清晰。最后,清楚得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是两个吊坠,一个就是自己拿着的睚眦吊坠,另一个吊坠上面的图案像是一只凤凰。两条吊坠仿佛幽灵般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向秦风涌了过来,黑压压的一片。纠缠。
秦风在这巨大的恐惧中,禁不住叫出了凄惨的声音。
“啊……”
他感觉到了窒息,随即一下子睁开了眼。旁边,苏小暖正一脸焦虑地看着他。
看见他醒了过来,苏小暖欣喜地叫了起来。
玉陵山又恢复了先前的明朗。如果不是地上有残留的沙痕,秦风真的难以想象他们刚才的经历是真实的。
宝叔在前面和虎子正在商量着什么。秦风站起来,刚想走过去,虎子身边的猎狗却疯了一般叫了起来,如临大敌般地望着秦风的身后。
秦风不敢回头,他看见对面苏小暖的眼里也闪出了惊悚的目光。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麻,冰凉一片。
他慢慢地转过了身。
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全身血迹斑斑的人,他望着秦风,嘴唇颤抖着。
秦风脑子里空白了几秒钟,不能呼吸。
终于,他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站在身后的人竟然是小航。他的衣服已经破碎不堪,上面粘满血迹还有一些泥泞草屑。他望着秦风,嘴唇蠕动了一下,一头栽到了地上。
秦风愣了一下,慌忙跑过去扶住了他。大家也跟着一起跑过去。
小航的脸色苍白,脖子上有一个已经愈合的伤口。手上全部是斑斑驳驳的划伤。秦风按住小航的人中,用力掐了一下。宝叔拿着水壶,蹲到了秦风旁边。水一滴一滴地灌进了小航的嘴里,泛白干涸的嘴唇渐渐湿润起来。
可是,无论秦风怎样努力,小航依然呼吸微弱,没有任何好转。
宝叔神情严峻地把了把小航的脉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决定先送小航下山,回村治疗。然后,再想办法拯救被成婆子抓走的雷明浩。
虽然秦风有些不愿意,但想到宝叔说的话的确有道理。他只好脸色沉重地站起来,深深地望了望远处,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明浩,对不起。
然后,转头跟着其他人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连虎子的猎狗似乎也安静的出奇。秦风拉着苏小暖,紧紧地跟在宝叔后面。
走到半路的时候,宝叔停住了脚步。他看了看怀里的小航,嘴唇微微颤了一下,“这孩子的情况越来越差了,恐怕撑不下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秦风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担忧和情绪,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按住小航,拼命试着各种办法。
最后,宝叔只得让虎子带着猎狗先走一步,尽快搬来救兵。
虎子闻声立即带着猎狗快速向山下跑去。
就在这个时候,小航身体突然震了一下,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声。秦风停住了动作,呆呆地看着他。
宝叔眼里露出了惊讶的目光,他慌忙压了压小航的胸口,然后慌忙和秦风抬着小航向山下赶去。
中午时分,他们赶到了玉陵村。早已在村口等待的苏正德和其他村民们看见他们,慌忙迎了过来。
小航被抬走了,苏正德安慰大家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能把他救回来。
秦风并没有走远,他和虎子坐在一边。此刻,他的心里却出奇地稳重。虎子的猎狗安静地坐在虎子边,伸着舌头舔着虎子的手背。
“汪汪,汪汪!”忽然,虎子身边的猎狗冲着秦风叫了起来,仿佛见到了陌生人般。
“阿福,你干什么?”虎子照着猎狗的头狠狠地敲了一下。阿福却依然龇牙咧嘴地瞪着秦风,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去。
秦风低头打量了自己一圈,最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装在口袋里的那个睚眦吊坠竟然脱落了出来。阿福狂叫着,难道是因为这个吊坠?
秦风狐疑地掏出了吊坠,旁边的阿福叫得更加凶猛起来。虎子使劲地按着它。秦风不加思索,慌忙把吊坠收了起来。
阿福很快安静下来,又乖顺地躺在了虎子身边。
秦风有些纳闷地看了看躲在虎子怀里的阿福,它两只黑色的眼睛孩子般来回转动着。在它的额头,有一块瓶盖大小的疤痕。秦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虎子告诉秦风,阿福这块疤,在玉陵福地被砸的。当初考古队一共去了四个猎户,三条猎狗,最后只有阿福回来了。所以,虎子对阿福很亲。他感觉阿福能够回来,一定是父亲保佑。
正在说着的时候,对面传来了苏小暖的喊声。秦风一听,慌忙站了起来。
小航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原本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此刻已经渐渐恢复了血色。并且呼吸均匀,俨然已经脱离了危险。
治好小航的是玉陵村的何二。苏小暖说,何家自古以来都是村里的大夫。据说何家祖传的医术可是玉陵福地传下的。玉陵村因为位置的关系,很少与外界联系。有什么伤风疾病的,都是何家救治的。
房门被关上了,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苏小暖帮小航压了压被子,秦风一下抓住了她的手,他问出了自己心里一个犹豫了很久的秘密。
“玉陵山上的玉陵福地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玉陵村里的每个人都对那里谈虎色变?”
苏小暖轻轻挣开了秦风,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沉默不语。
“请你告诉我,我不想当个傻子。”秦风继续追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只想找到雷明浩,然后大家离开这里。”苏小暖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秦风激涨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秦风伸手,轻轻地揽住了苏小暖。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苏小暖的眼泪落下来的那一刻,都显得不重要。一直以来,秦风都觉得自己愧对苏小暖。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苏小暖说他内心对她的爱。
曾经很多次,秦风问自己同一个问题,是接受命运还是拒绝命运?他无法左右自己的想法,更不知道该自己怎么做?现在,他明白了一切。从解开苏小暖衣服,看见她胸口胎记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便已经注定。
难道,困扰了自己十几年的谜团真的无法破解吗?他想起妈妈泪眼婆娑的别离时的忠告,他想起了那些埋葬在心底的记忆,它们尖叫着,鬼笑着,吞噬着自己的一切。秦风狠狠地抱着苏小暖,然后用力地把头埋到了苏小暖的发里。
我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秦风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夜色下的玉陵山,如同一条盘卧安睡的苍龙。一轮明亮的圆月挂在天际,淡淡地洒下来。秦风在门外来回的踱着脚步,眉头紧锁着。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露出一张焦虑担忧的面容。
本来下午便能醒过来的小航,到现在却依然昏迷不醒。对此,何二也是无能为力。他已经检查过小航的伤情,并没有大碍。
秦风抬头望了望夜空的明月,一股莫名的忧伤油然从心底升上来。
记得刚进学校的时候,因为报道时间晚,小航,雷明浩,还有秦风,三个本不是一个专业的人分到了一个宿舍。小航是来自河南北方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不论是从言语还是处事上都显得很老土。在宿舍里,很多事情更是抢着做。
宿舍里选舍长,雷明浩和秦风都一致推荐他。
当天晚上,秦风听见小航在走廊里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在学校当干部了。后来,秦风和雷明浩说起,两人笑到倒在床上打滚。
当了舍长的小航,更是把宿舍里所有的脏活累活抢着干。有同学说他傻,他却振振有词的说:“我们是好兄弟,帮兄弟干点活,那算什么?”
很多往事涌进了秦风的脑子里。想起小航现在的样子,秦风鼻翼一酸,眼泪流了出来。他擦了擦眼睛,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很小的时候,妈妈便说过秦风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样会让人觉得不真实,城府深,交不到朋友。可是,爸爸却爽朗地笑着说,这才是我秦啸云的儿子,如果一个人太容易淌露自己的感情,会吃大亏的。
是的,秦风知道自己从小便是这样。12岁那年的冬天,那场突如其来的灾害更是让他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隐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跪在父亲的灵堂上,妈妈拍着秦风的头,“哭啊,给你爸爸哭灵啊!”一下,又一下,伴着妈妈哀号的哭声。秦风咬着牙,望着灵堂上爸爸的遗照,狠狠地攥着拳头。
“秦、秦风。”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秦风的回忆。
“小航,你醒了。”秦风欣喜地望着床上的小航。
小航慢慢地直起身体,靠在床头。神情有些低落,隐约似乎有话要说。在秦风的试探下,小航讲出了一件让秦风意外的事情。
之前宿舍遇鬼的事情,并不是真的。而是雷明浩给了小航一笔钱,让他帮忙演戏的。那个DV里的带子是他们一早就录好的。
虽然小航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面对那一笔钱,他动心了。后来,秦风和苏小暖前脚离开学校,雷明浩便拉着小航后脚跟了过来。
后来,雷明浩和小航看见那棵食人树杀了成婆子。明浩说,他可以让成婆子复活。小航不相信,于是,晚上的时候,明浩便带着小航一起去了祠堂。明浩拿了一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液体注射进了成婆子的身上。结果,成婆子真的活了。就像僵尸一样。
当时,小航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脖子被成婆子咬了一下,然后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座荒山中。他沿着山路想找回去的路,结果怎么也转不出来。后来,他便遇到了秦风。
如此说来,雷明浩来玉陵村是有目的的。怪不得他总是神神秘秘的,在玉陵山上说的那两句神秘的诗句。
秦风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