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有说有笑的交谈里,天渐渐的暗了下来,香莲沉浸在欢乐温馨的畅谈里,也忘记了自己话不投机转身就走的,对娘的信誓旦旦的暗示。无所顾忌的等着吃二表舅母包的白菜陷的水饺了。香莲看着二表舅母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肉馅,觉得这一切好似都在他们的预备之中。
“这是前天刚从镇上割的肉,”香莲的二表舅母对着香莲和蔼地说:“咱们这里没有冰柜,但是有天然的大冰库。一到冬天山里的冷就是最好天然冰柜。随便在一个岩墙上挖个洞,把要想冷冻的东西包藏好,放在洞里,外边用雪埋起来,啥时候吃都行。”
“哦,这样挺好的哈。”香莲觉得眼前舅母话里藏着含识,并没有打扮上的粗鄙。后来证实这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据她说自己姥姥还是青岛人哩。
香莲也接着话茬,打开了话匣子:“我听我姥姥说,你们的山上药草很多,水果树也是很多,现在是冬天,我只看见披了华装玉砌白皑皑的雪山,啥也没看见,想好好看看还被漫天飞舞的雪花打的睁不开眼睛,抬不起头来。”香莲不无遗憾地说。
“夏天来你就看到了,明年夏天再来。”二嫂接过香莲的话。
“咱这大山里,啥都有,不仅奇花异草,瓜果梨枣,在最早的时候,狼虫虎豹也不稀罕。”二表舅也温和地说着,接下来的话让香莲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有一年的秋天,在院里对面的山上一群獾从灌木中穿过,这只是寻常事。”惊得香莲下巴都差点掉了,要知道在乡下的住房都是四合院,这开门就看见对面黑魆魆的山,出门上个厕所还不带吓死人的啊!这样的地方居然他们住的心安理得乐在其中。香莲也是服了。想想姥姥说的被亲爹卖掉的话鬼才信呢!
“有一年,我出门回来晚了,大半夜的往家走,一边走就一边头皮发麻,心想着怎么回事呢?我就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岭上一只狼透着绿莹莹的眼睛瞅着我,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我就大声咳嗽了一声,捡起石头扔了过去,边走边扔,它也没下来,一直看着我进了村子然后不见了。说实在的那时我也很害怕的,不过狼这东西是很聪明狡猾的,因为越靠近村子它也知道人越多,狼啥也不怕就怕人。在这个树木茂盛的山上,狼可能就是兽中之王了,老虎在解放以前听说过有,解放以后就没有了。从那以后再也没见到狼。因为解放后人就越来越多了。”二表舅侃侃而谈,香莲惊悚的听着。
“这也太恐怖了吧,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我的三爷爷没讲过这样的故事,我们那边是一马平川,没听说这样的事。我们那边的山上也没听老人讲过有这样的事。太恐怖了!”香莲心有余悸,甚至庆幸没走到黑天就进了家。香莲也佩服着山里人的吃苦受累和这勇敢的精神。
“那一年,你四表哥才十几岁,还捡了一只哏虎鸟呢!”二舅母接着说,这句到提醒了一边香莲的陈世美表哥。
“是一窝三只呢,才刚刚窜翎,张着嘴巴嗷嗷待哺的样子令人心疼。于是我们一起玩的邻居三哥,还有另个张姓大哥,我们每人一只抱回家,就这么养着。鸟儿长的很快,只吃肉食,开始吃点虫子,猪肉,后来饭量越来越大。杀羊的时候,就给他吃羊肉。在山里几乎家家户户喂着羊,那时候,所以吃羊肉的机会还是蛮多的,也没饿着他它。就这么喂了两年,长到了一二十斤,单翼展开就有两米,羽毛的颜色跟老鹰差不多,眼睛比鹰的眼睛还要犀利,比老鹰的爪子要大得多。因为一直圈养没有见过飞翔,那时只知道喂着,从没驯养。一天,我们三人心血来潮,觉得喂了这长时间,可能熟悉了,放飞会认主的,于是三人相约,放飞试试。可是就那么一起飞,瞬间不见了影子,从此就再也没回来过。”表哥说的绘声绘色。
香莲想起了金庸武侠里《射雕英雄传》的华筝和她的神雕,大概也就是此物了。
香莲听着陈世美表哥,有声有色的描绘着,讲述着喂养的经历,以及放飞的结果。眼睛里露出了对哏虎鸟的爱慕,自豪,也露出了飞走的留恋和不认主的惋惜。
“就当放生了,多好。”香莲安慰着。不过香莲觉得太神秘了,这深山到底有多少耐人寻味的故事啊!这么大的鸟,直到二十多年一直进进出出此山的香莲也机会没见到。
这战乱期间偏安一隅的神秘大山到底有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啊!每一个人就是一部精彩的大戏,而每一个地方就是一个传奇。
“其实,那么大的鸟,哪有那么多肉给它吃啊,再大也养不起,吃不饱会饿死的,那才可惜,你想一放出去,脱了笼的鸟儿,得了自由先捕食,怎么会再回来的道理啊!”一边的二哥也说。
香莲觉得来到这诡异神秘的深山里,虽然没夏天的迷人风景诱人的果实,倒也是收获不小。
说话间,香莲,二嫂,和香莲的二舅母,三个人七手八脚一会就将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子。
全家人围在桌子前高兴的吃着,聊着,香莲一下子融入到这朴素的民风淳朴善良的家庭之中来。
笔者写到这里的时候,不禁发出感叹:“人生若是都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啊!”
满屋里洋溢着人气满满的爆棚。突然门“吱幽”一声门开了,伸进了一个浓眉大眼,皮肤白皙的帅气的精神的小男孩的脑袋,待小男孩进来之后,后边紧跟着进来的是一个中等身材,跟香莲的二表舅母长得极其相似的中年妇女,香莲心想这把成一定是小男孩的母亲。
“姐姐,姐夫呢?”香莲听陈世美叫了一声姐姐,知道她也该这么称呼,香莲赶忙站起来:“姐姐你好。”
“好,你来了,累吧。第一次进我们这兔子不拉屎鳖不爬的地方。”被称呼姐姐的妇女笑着说。
“谁说兔子不走鳖不爬的地方,我们这地方是神仙来了不想走,凤凰来了不出去的地方,你以为就你会说啊!”随着回呛得男中音进来一个粗犷的山里汉子,长长的脸上两道浓眉下闪着双眼皮的大眼睛,带着一点野性的庄稼汉站在了屋中央,边憨厚的嘿嘿笑着。
“坐吧,这是你姐夫。”二表舅对香莲温和地说,香莲答应着赶忙叫一声“姐夫”。香莲觉得姐夫就是一个憨厚朴实说话做事干脆利落的人,但是强健的身体里骨子里透出的狂野似乎征服了满屋子的人。也让香莲心里一紧。
天真善良淳朴的香莲倒也融合了这一家的气氛,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是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从此也注定了香莲跟这些看上去热情洋溢的人展开了一生的爱恨情仇,无限纠葛带来的艰难痛苦使香莲陷入不能自拔的泥潭,哪里是天真的香莲想到的啊!
“还缺一个人,三哥呢?”香莲觉得这一干人都是冲她来的,唯缺一人。就是谁也没提过的三哥。
屋里短暂的沉默,“你三哥出门,去潍坊市工作了。”姐夫就一个痛快人,只是香莲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沉默了。
香莲却不知道跟她的娘一个观点的二表舅家也是为三哥还没合适的人而着急,而她的四表哥已经把她领回了家。
香莲再问了之后觉得自己也傻彪了。在他的陈世美表哥嫌她矮的时候,前大舅母曾经问过香莲的意思,香莲希望结识有文化的三哥。可是前大舅母却拒绝了,不是因为三哥有爱而是“猪猴不到头”的理由拒绝了。香莲又怎好意思强求,转而只能接受时间安排的香莲,这心意三哥怎知道啊!嫁谁不是嫁,和母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理念灌输,香莲也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稀里糊涂了。只是意想不到的沉默也尴尬恶心了香莲自己。随便他们怎想,从此她也很少提起她的三表哥了。
这真是“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人生难得一知己啊。
闲谈之中时间也过得快,转眼之间夜深了,天地之间已是冰装玉砌的雪白世界,大家也是余犹未尽的各自散去回家睡觉去了。
屋里留下香莲和她的陈世美表哥,还有他的二表舅夫妇。香莲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将身安何处,低着头坐在那里,听从命运的安排。在这偏僻的山村里,坐在这温暖的炉火前,香莲却忘记了温暖,想起每天呵骂自己的娘亲,恨不能此时身生双翼飞到母亲身边,可是这只是香莲的白日梦罢了。
香莲的二表舅早已在床上躺下,看见都走了,就站起来冲着陈世美,“你们在这儿,我们去另外屋里吧。”
香莲的脸红到了脖子,“二舅这么冷,您还是在这里吧,我和表哥去其他屋里。”看着花白头发一脸皱纹的二舅,想着母亲的嘱托,香莲怎能让饱经风霜的二舅去冰房屋里睡觉呢!
梁山好汉也不过如此无奈罢了,这真是“身不由己,逼上梁山。”香莲也顾不得脸面了,只好委屈自己了,再说晚上厕所,自己也不敢啊,那还不得吓死啊啊啊!只好让表哥陪。
这样的生活,香莲怎受得了啊!这还真是被香莲的娘看透了还懵懂无知的闺女啊!也许看透香莲的不仅娘一个。
哎!一朝身在外,何处且存身。此心只入红尘中,了却慈母一片心。待到雪花纷飞时,谁来惊醒梦中人!
于是香莲跟表哥去了紧挨着主房的东侧房,推开门出来,黑魆魆大山就在眼前,白雪映衬下反射着莹莹光芒,吓得香莲打了个寒战。
拽紧了表哥的衣服,表哥拿着手灯,开了东侧房的门,俩人走了进去。香莲只见靠在东北角的一张小床上,简单的只有一铺一盖,香莲打了个哆嗦,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吗!那时的农村一张电热毯是奢侈品,因为不心疼电热毯还得心疼的电费,所以一般很少有的贵重物品。何况在这艰苦的深山里,不打工的表哥也就这样了。
屋里堆满了杂物,门口放了一张桌子做柜台,原来这是一个简单的在也不能简单的杂货铺。
“哗然”传来一声声响,吓得香莲无所适从,“别怕,是老鼠。”只会说别怕的的表哥把没见过“世面”的香莲就差吓的脸都白了,电灯底下的香莲白惨惨的脸,谁知道昰吓得还是冷的,嘴唇也有点发紫,嗫嚅着“这,怎么睡啊?你在哪里,要我一个人在这里吗?两个人怎么容得下?”香莲想想也不客气的二表舅,自己真是找头疼来了。
“再给你们床被子,”这时香莲的二表舅母抱着被子过来了。“将就着睡吧。山里苦,也没想到你们来。”
香莲觉得好委屈,难道真的不知香莲来吗?!为什么有砖的房子那么宽敞而不能在那睡觉呢?!哎,进了人家的门哪由的自己啊!香莲更是恨不得快快回到母亲的身边,再也不到这鬼地方啦。真苦了香莲,漫漫长夜何时到天明!
陈世美表哥接过被子,铺好了床,俩人就在床沿上坐着,冻得香莲实在熬不住了,也听见北屋的钟声敲了十二下了。
“去睡吧,这么冷。”香莲的表哥不好意思地说,这回的表哥全无霸气,也不敢碰着香莲。香莲就坐了到里边,躺了下来。
“表哥,你也躺下吧。”香莲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向里挪了挪,空出大部分来让表哥有距离的躺下啦。可能都太累了,俩人都没说啥,一会香莲面向里,表哥面向外,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马蹄声声碎,将军入梦来。香莲觉得自己不知是站在哪里,只见一栋蜿蜒起伏的红墙下面,一个身穿红色大红袍,头上戴着官帽,骑着一匹枣红马,从香莲的身边疾驰而去,眼看着进了红色围墙。只听见“嗒嗒”的马蹄声,声声入耳,虽然人随马越来越远,但是马蹄声却越来越响了,越来越响,......直到把香莲从酣睡中惊醒。
香莲赶忙爬起来,原来是南柯一梦。香莲慌得起来一看,表哥早已不在身边,天已经大亮了。床窄天冷,夜深人又困又乏,一夜和衣而眠。感谢一梦惊醒酣睡人。香莲居然觉得有点小幸运。
香莲赶紧下了床,推开门,迎面太阳照在雪上耀眼而冷冷的光芒刺着香莲的眼睛,香莲感到今天的太阳真实无比的靓丽,地上的雪也格外纯洁,白皑皑的山啊,也变得亮起来可爱起来,再也没有昨晚的恐怖。
香莲吃过早饭就像二表舅和舅母辞行,香莲表哥也想着香莲上班的事情,和香莲一路急匆匆下山而来。咱闲话少说:少不了他们到了南山镇嫂子那里推车子寒暄客套一番,然后由着她的陈世美表哥一路护送到家,急乎乎直奔厂里的午时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