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人住了几天要走。
临行前，陈母除了嘱咐儿子好好照顾洪叶外，其他的只字未提。
陈晓渡暗暗松了口气。
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老妈变了很多，凡事总爱征求他的意见。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微笑，似乎在讨好他。全然没有了之前的严肃和专制。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和自责，看来自己负气出走，确实让她怕了，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
母亲的鬓角不知何时有了白发，人也瘦了。
母亲让他回去，他不肯，坚持送到车站。
“妈，对不起。我不该就那么走了……。”
“别说了，儿子。知道就好。你爸爸他很惦念你。记住妈妈的话，照顾好叶子。人家因为咱受了伤，咱得负责。这是理。不能让人戳咱老陈家脊梁骨，说咱不地道，没德没品，门风不正。何况你爸和她爸还是同学。于情于理咱都不能不管。”陈母说。
李姨说：“是的哦。晓渡，叶子就拜托你了。叶子喜欢热闹，爱唱爱跳，这些天待在家里闷坏了。你有时间多带她出来走走，看看电影，逛逛街，买买衣服，溜溜公园。多好的！我告诉你，阿姨要是再年轻十岁，一定换个活法。可惜，我们年轻那会，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赶上上山下乡，在农村一待就是好几年。好不容易回城了，年龄又大了，书自然读不成了。只好嫁人，白瞎了好时光。从乡下回来的时候，人又瘦又黑，大病了一场，……”李姨的血盆大口像机关枪突突个不停，听的人头晕。
幸好车来。
望着远去的汽车，陈晓渡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妈呀，终于走了。只要有机会，妈妈们就会苦口婆心洋洋洒洒滔滔不绝痛诉往日的种种不易，真是怕了。
风悄悄吹走了四月芳菲，吹来了姑娘们五颜六色的花裙子。长的短的，棉的纱的，露肩的挂脖的，或清丽或性感，或俏皮或奔放，或玲珑或妩媚，真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陈晓渡和卞爱在广播站的楼下等洪叶。他们和Abby、王小军、武铭约好了到操场拍毕业照。
洪叶的腿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致使她走路微微有点瘸。一个向日葵般阳光开朗的姑娘因为自己瘸了腿，陈晓渡的心里不是滋味，觉得是自己害的，对她的照顾自然尽心尽力。
瘸腿后的洪叶不止一次地对卞爱说：“都怪我不好，拖累了晓渡，害他没时间陪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泪光点点，真诚又谦卑。
残缺粉碎了她的骄傲，击败了她对她的仰视。那么完美的一个人，谁能料到会成这样。可惜呀。但能怪谁呢？这大概就是命吧。估计她自己也没想这一撞会让她落下残疾。倘若知道，她还会那么做吗？卞爱常常会这样想，要怪就怪命吧，是命运让洪叶跌落神坛。
当她和陈晓渡推着洪叶在校园散步的时候，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的说：“哎，那不是院里的女神洪叶吗？怎么坐轮椅了。”
有的说：“听说腿瘸了。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个人。”
还有的说：“以后怎么嫁人？听说男朋友也吹了。”
卞爱气不忿，拿眼瞪人家。
洪叶则云淡风轻地说：“和无聊的人理论你也就无聊了，让他们说去。”
卞爱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洪叶穿透力十足的声音洒满校园。
“节目的最后，一首《追梦人》送给大家。青春若是一场天真的固执，你就是我最在乎的坚持。感谢收听《叶之声》。明天同一时间再见。”
洪叶美丽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卞爱迎上去搀扶她。
“不用那么夸张吧！我可以的。”她笑着拒绝她，跛着左腿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今天，洪叶穿了件鹅黄色无袖长裙，脚蹬一双浅色小皮鞋，腰身收的恰到好处，脖子修长，黑发如瀑。
“你今天可真漂亮。”卞爱赞叹。
“是吗？一会照相可不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四年大学就这样过去了，时间过的真快。快走吧，他们该着急了。”
洪叶高兴地指挥三个男生各种搞怪摆拍。
Abby举着相机忙的不亦乐乎。
卞爱坐在一边，拨弄着一颗小草，看着他们忙活。这时口袋里的呼机响了，秦婉留言要她去接安安。
卞爱对Abby说：“Abby，我有事，先走了。”
“小爱，再玩会嘛？我们多久没见面了？”Abby嘟起粉红的嘴巴，白皙的皮肤因兴奋而泛起红晕，一张娃娃脸愈加可爱了。
“没办法，秦婉要我接孩子。人家可是我的财神爷。走了。拜。”
“好吧，拜拜。”Abby耷拉下脑袋，嘴里“噗噗”地吹气，表示不满，额前的一排齐刘海随着气流忽上忽下。
“改天老大、三儿来了，我们再聚，我请客。”
卞爱走出没多远，陈晓渡追上来。
“怎么就走了？不多玩一会？”
“我要去接安安。”
“小爱，要不，你把工作辞了吧。我这有钱。天天忙成那样，想见一面都难！”
卞爱“噗嗤”笑了，“别说傻话了。我有手有脚，好歹也是大学生，养活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不用管我，有空多陪陪洪叶吧。她挺可怜的。”
陈晓渡嘴巴张了张，想说，我真正想陪的人是你。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觉得卞爱自工作以来也变了，变得越来越独立，越来越有主见。对他有些冷淡，似乎刻意保持着距离。他约她，她才来。不约，不来。来了也不多待，帮他们收拾一下屋子，待一会就走。她像姐姐一样照顾他和洪叶。
他找机会想和她单独相处，几次都被洪叶巧妙地打断了。
他想发火，可看见那条漂亮的伤腿时，什么火都没了。
那天，他们在校园里转了很久。操场，长廊，梅园，竹林，升旗台，后山，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回去的路上，洪叶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不走了。
Abby问：“洪叶，你怎么啦？”
洪叶说：“没事，你先走吧。”
“是不是腿又疼了？”陈晓渡过来问。
洪叶点点头，摸着左腿之前受伤的地方，“今天路走的多了点。”
“现在怎么样？还能走吗？”陈晓渡又问。
“我试试。”
洪叶眉头紧锁，试着站起来，刚迈出一步，“呀”的一声，整个人向前倒去。
幸亏陈晓渡及时出手，扶住了她。
“别逞强了，来，我背你。”他蹲下来，“小军、武铭，你们俩到校门口叫辆的士。”
两人答应一声，快速向大门口跑去。
接着微弱的霞光，卞爱悄悄观察洪叶，后者那双细长柔软的手搂住陈晓渡的脖颈，眼睛微微闭着，丰满的嘴唇俏皮地翘着。随着脚步的节奏，浑圆的臀部轮廓时隐时现，很是动人。忽又想起，拍照时，洪叶几次亲昵地把手插进陈晓渡的臂弯里，或者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上，心里直犯滴咕： 这是啥情况？
再看陈晓渡：饱满的额头渗出点点细密的汗珠，紧张地盯着脚下的路。
不对呀，看陈晓渡的样子，两人不像那种关系。
算了，自己瞎猜什么，也许人家根本纯粹就是朋友，完全处于友谊才出手相助的。可是男女间有纯粹的友情吗？
真不知小爱怎么搞的，明明看到洪叶对自己男朋友动手动脚，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行，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这个傻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