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爱睁开眼睛,揉揉太阳穴,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她扫视房间,室内摆设呈中式风格:原木色的床、衣柜,沙发、书桌,透过蓝色条纹窗帘的边缝,依稀可见一道白光。
拉开窗帘,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好大的一场雪!远处的山顶一片洁白,起伏的白色山脊仿佛是妈妈箩筐里的白棉线,被谁不小心丢在地上,扯扯连连散开去。红霞的余光点亮了白线后的天空,一夜白头的灰色树林显得有些寂寞,又有些诗意。屋顶的黛瓦完全看不见,白墙与白雪融为一体,一座房子就是一座雪屋。无数的雪屋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静默不语。马路上零星可见几个移动的人影。
卞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昨天晚上,陈晓渡在她房间待了很久。卞爱窝在沙发里看小说,陈晓渡在桌子旁写写画画。期间,好几次回头看卞爱,若有所思。
“干什么呢?”卞爱伸了个懒腰,想要站起来。
“别动,别动!”陈晓渡阻止。
卞爱忍住笑,重新坐回沙发上,低头继续看书。
沐浴在橘黄色的灯光下,两人各做各的事。
好一会。
“这个给你……”陈晓渡磁性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张人物素描出现在眼前,画中的姑娘慵懒地窝在沙发里看书,耳边垂下的几绺长发挡住姑娘的半边脸。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子给人想象的空间。
卞爱立刻明白了他为什么刚才老回头,原来他在偷偷画自己。
蓦然而至的甜蜜使她紧张地有些口吃,“啊,那个……这个……谢……谢谢。”
“谢谢我,你想怎么谢我?”他顺势环住她,凝视那双清如山泉的眼睛。
她垂下头,“不知道。”声音轻如落雪。
其实,她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要留宿怎么办?答应还是不答应?虽然,她真的爱他,可是她也真的很怕,害怕晓渡知道真相后瞧不起她,或者和她分手。
他在心里偷笑,哈哈,又害羞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容易害羞的人。
他语调暧昧道,“不如……”
话没说完,陈母在客厅里喊:“儿子,在哪儿呢?来给妈揉揉,妈腰疼病又犯了。”
陈母一直没睡,偷偷观察着那边的动静。看儿子这么久不出来,心里那个急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妈喊我呢,我去看一下。”陈晓渡打开门跑下楼,“来了……”
卞爱坐在沙发上出神:一个声音说,坏了,阿姨会不会想歪了,认为我是坏女孩。
又一个声音轻蔑地说,小爱,你这样的女生可不就是坏女孩?明明知道自己不配晓渡,却痴心妄想和他好。
我没有。
哼,你没有。好,我问你,为什么跑到人家里来?为什么不敢告诉他真相?为什么贪恋他的温柔?让我来告诉你,因为你不甘心贫穷的生活,而他只不过是你的一块跳板!
你胡说!我从来没有那么想。我只是喜欢他,爱他!
少来这套,你来的目的不就是想探探虚实吗?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更爱他了?啊,哈哈哈。
轻蔑的声音放肆地大笑。
卞爱抱住头,嘴里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不是。”
两种声音吵她头疼,脑子里一片混乱。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卞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难道他回来过,把自己抱到床上去的?
想到这,一股暖流在胸口流淌,嘴角不由得上扬。
这时,陈晓渡敲门,语气欢快道:“昨晚睡的好吗?”
呵,没想到他居家的样子居然这么可爱。
身着黑白条纹睡衣,头发乱如鸡窝,几绺不安分的垂在额前。一双深邃的眼睛充满笑意,光洁的下巴上冒出点点青青的胡须,此时的他看起来软萌萌的。
“挺好的。”卞爱看向门口,突然回想起他昨晚没说完的那句话“不如……”
不如什么呢?不如我留下来陪你,还是不如你留下来陪我?
两朵红云飞上脸颊,卞爱感到身上陡然很热。她打开窗户,一阵清冽的寒风迎面吹来,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今天风大,有点冷。”陈晓渡跑过去,赶紧关上窗户,“小心感冒。不如一会去溜冰?放假了,好好放松一下。”
卞爱的脸更红了,原来他说的“不如”是指这个,暗自责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晓渡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吗?当然不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如果他愿意,有的是机会。可他没有,他从来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
他愿意等,等心爱的姑娘明白自己的真心,等她安心地对他说“我爱你”……这被世人痴迷深爱着的三个字,让人痛苦又幸福的三个字……
“行!”她红着脸说。
“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陈晓渡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她下意识地躲开,“没有。”
他捉住她,定定地看她的眼睛,像哄孩子似的说,“小爱,相信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
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立刻蒙上一层水气。他把她揽入怀中,温热的唇覆上来,她才如梦初醒。
“唔唔,放开我,陈晓渡。你说过不欺负我的。唔唔……”
“晓渡,还不下来吃饭,几点了?”陈母在楼下喊。
儿子起来就往楼上跑,陈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卞爱使劲推开他,白脸窘成了深秋的红柿子,“阿姨喊了。”
陈晓渡想拉她的手下楼,被卞爱甩开了。
他这样粘人,阿姨会起疑心的。
在双方家里没正式确认之前,她必须注意自己的形象。
饭桌上。
陈母说:“小爱,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免得你妈妈会担心。”
“不用了,阿姨。我妈早就不在了……”卞爱低声说。
陈母“啊”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卞爱,摇摇头说:“没妈的孩子可怜,你能成才不容易。儿子,把卞爱照顾好,同学情也是很宝贵的。”
“放心吧,妈。”陈晓渡对卞爱挤挤眼。
陈母看在眼里,又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干什么不用向你汇报吧。”
“我是你妈,关心一下不行啊。”
“谢谢,不用。”陈晓渡一抱拳。
几分钟后,陈母目送两个年轻人的背影离开,目光复杂,神情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