雳州的风波因雷子先的死而告一段落,经此一事,雷毅决定将贸易税章交给沈家。苏离本以为雷毅会向她讨要雷霆内丹,但直到要离开雳州的前一晚都没有听雷毅提起。许是师傅有她自己的法子说服了雷毅吧,失去了雷霆内丹庇佑的雳州恐怕会更容易动荡,雷毅应是想着要保护好雳州百姓才将贸易税章交出去,得以将重心放在这件事上。
众人本打算在葬礼之后便离开,但雷毅却留大家再歇息一晚隔日再启程。
今夜的雷家迎来了难得的寂静。前些日子忙于解决雷子先和魔物的事,苏离从未好好欣赏过月色。
没有了乌云的遮蔽,虽月盈已过,但月色依旧皎洁。苏离独自坐在庭院中,细细思索着近几日发生的事。
从初到雳州至此,不过小半月的时间,竟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魔物虽已被压制住,在雳州的魔界入口也重归平静,但仍有许多谜团未能解开。
雷子先背后那人究竟是谁?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何师傅要让自己拿到四大神物?还有那日将自己再一次救下的神秘人……
苏离想到此,眼神一闪。自己才醒来就发生了雷子先的事,一切事情衔接的太紧凑,苏离一时半会儿都没能想起那日救下自己的人。
早在初到雳州之时,自己便得过他相助,那人内力高深无法探测,且来无影去无踪,苏离不知该如何找到他好好向他道谢。
罢了,既无影无踪,自己且暂不想这些。她闭上双眼,开始运功。
自那日醒来吃了师傅给的丹药后,苏离便恢复了许多,仔细一探,功力还大有增进。自己的内力不似从前那般飘忽,沉稳了不少,浑厚纯粹的内力在苏离体内游走贯通,她的周身都被笼罩着一层薄气。
她拿出雷霆内丹,借其功力为自己恢复元气。她将内力注入其中,雷霆内丹似是得到她的召唤,与她交互运输内力,循环往复,只几息之间苏离便觉全身精力充沛,修为增进不少。
“嘶——”苏离忽然只觉脑内一道白光一闪而过,随后眼前似是浮现出许多断断续续的画面,那些画面似是回忆一般在苏离脑海中放映,只是让苏离疑惑的是,这些看似是回忆的画面对她来说却如此陌生。
她从未见过火光冲天似凤凰涅槃,未见过一片土地皆被火焚尽一片狼藉,未见过慈父般从容的微笑与赴死的决绝出现在同一副面孔之上,更未见过自己留下鲜血一般的泪水。
陆陆续续闪过的画面让苏离有些胸闷气短,她急促的呼吸着想要汲取更多空气,似是这些画面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她想要甩开这些不属于她的回忆,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未知的恐惧和压迫的力量让她想要逃离这一切,却觉着像是走进一片无边的区域逃不到尽头。
就在苏离正挣扎在其中时,只听得突然有人将她从这噩梦一般的意识中唤醒,她猛然睁眼,只见那熟悉的身影立于眼前,脸上依旧带着那副面具,那双眸子正盯着她,还带着几分担忧。
见苏离醒来,那人立刻收起关怀,恢复了淡漠的模样。
苏离伸手抚上额头,却发现额间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对方才发生的一切觉着疑虑又后怕。
她缓了缓神,抬头看向眼前人。
这不就是方才思索着的神秘人么?才想着此人来无影去无踪,眼下便又出现了。若不是没有他唤醒自己,恐怕自己会一直陷入那段记忆中,无法自拔。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算下来也有三次了。人情欠了三回,苏离也不知该怎样偿还。
“咳……”苏离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方才多谢,还要谢谢你多次出手相救,人情我必会报答,你有何要求开口便是。”
此时那人正侧身对着苏离,他逆着月光而立,苏离抬眸定睛一瞧,那人身形修长,衣袍与发丝正随风飞舞,即使苏离未曾见过他的模样也有些微微心动。
那人看着苏离有些飘忽的眼神便明白苏离此时是何想法,他心里不禁一笑,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缓缓开口道:“你想如何报答?”
苏离还是第一次好好听一听他的声音,前几次的状况都不如现在这般平静,如今仔细一听,嗓音如山泉般清澈,又似湖水般沉静,这般音色似是无意撩拨着苏离的心弦。
苏离觉着自己对眼前这人的感觉有些奇异,自己从未对任何人心动过,哪怕是一瞬,可眼前这人,却在方才度过的时间里就让她有些晃神。且这声音让她觉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究竟在哪听过,仿佛是唤醒记忆深处的一把钥匙,而苏离此时却想不到这把钥匙用来开什么锁。
“嗯?”苏离正想的出神,眼前这人见此出声唤回苏离的天马行空。苏离忙回过神,有些手忙脚乱,“这……我……”苏离心想:自己也没有合适的报答方式啊,不如将灵丹妙药赠予他?不妥,他修为高深怎会缺这些物什;那将自己的武器赠予他?更不妥,自己没了武器就像折了翅膀,本就不高的功力没了武器帮助便更力不从心……
苏离再一次陷入自己的思索中。那人看着苏离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不禁轻笑出声,开口道:“你不必急于思索出答案,日后再定也不迟。”
苏离听后缓了口气,但又出现了另一个疑惑:“可你这般来无影去无踪,我该怎样找到你告诉你我想好的法子?”
那人听言后,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凭空幻化出一片羽毛,这羽毛与普通羽毛不同,它由冰雕刻而成,纹路分明,晶莹透亮,苏离不禁感叹他修为了得。自己可从不会用水系法术,水与自己相克,练水系功法会与自己冲突,得不偿失。
“你将内力注入其中,只需一丝便能发动它,它会告诉我你在哪,届时我会赶来。”
那人将雕刻好的羽毛递到苏离眼前,苏离却迟迟未接:“我所练功法为火系,若我保存这羽毛,怕是会融了它。”
“无妨,普通火焰无法破坏它,除非……”他眼眸一沉,“是那种火焰……”最后这句话他所说的声音微乎其微,苏离都没有听清,不禁问道:“是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苏离,神色恢复如常说道:“你只需将它放进你的镯子即可。”
苏离接过羽毛,它在自己的掌心安静躺着,温凉的触感似是在安抚苏离的心神。
“我该怎样称呼你?你多次救我,我却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
那人垂下眼眸看向苏离,开口道:“你可唤我‘崇’,巍巍高山,宗土在下。”
“崇……”苏离默念着这名字。单字一个崇,这名字确与他相符,他身带威严又似缥缈之气,只一出现便得万众瞩目,不由得已崇敬之色敬之。每次苏离见着他,便如同见山峰高耸,见碧波潺潺,虽有庙堂之气,却有更多的无拘之意。
苏离沉默了片刻,低声开口:“只要我注入内力呼唤你,你便会赶来么?”苏离看着羽毛,她不知为何此时她不敢抬眸看向他,更不知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
她只听得头顶上方传来温润平静的嗓音,“嗯,我一定会赶来。”
清风拂过,似是也吹动了苏离的心弦,她瞥见地上二人的影子,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的纤长。不知为何,苏离只觉此景实在熟悉,似在梦中见过,又似藏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
她扭头,只见那人腰间的玉佩隐隐翻动着柔和的光辉,借着月光,苏离看见上头的图案似是一只火焰鸟。
一时间,她忽的想起方才在脑海中见过的在火光中一飞冲天的那只鸟,身形与这火焰鸟极其相似。
“你的玉佩……”苏离不禁开口问出声。这一次那人没有将玉佩再遮住,他拿起玉佩让苏离看个清楚。
苏离本打算细细端详,越看却越觉得意识有些模糊,只觉头晕目眩,眼乏身软,困意立刻袭来。
“你该休息了。”这是苏离睡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