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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一伙小人物的变形记(之一)

Z城的发展速度,成为珠三角经济圈乡镇发展的标竿,被W书记在全市推广。在Z城的现场推介会一波接一波,向Z城取经的各级领导们纷至沓来,李茂才被抬上谋划大师的神坛。

两三个月下来,李茂才做了几十几场经验报告,一篇三四千字的演讲稿,几乎天天讲、时时讲、月月讲,讲得最后倒背如流。李茂才越讲越有感觉、越讲越有感情、越讲越有气势。每次演讲,都是不同的人群,三个月后,这个演讲报告,成为吐字、发音、情感、神韵、气势融为一体的演讲经典,就凭这,李茂才在岭南火了。

打开电视,有李茂才的演讲片段,公交车的流动视频里,有李茂才演讲的影像,在地铁里的视频中,也能看见从李茂才演讲中摘取的只言片语,做成的广告语。一句话,李茂才的演讲堪称经典中的经典。

李茂才的报告,也不是纯属吹牛的杰作。提炼出来的广告语,对宣传Z城、对宣传大鹏东盛物业集团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他的演讲报告中,三次提到合作,六次提到公司的名字,这种广告效应,把公司推倒了风口浪尖。

首先是猴山里知道后,很不舒服。他认为李茂才是在挖J市的墙角,J市的老书记本应继续为J市的发展出力,一离开J市,就翻脸不认人了,典型的娼妓德行,猴山里在心里骂着,一种不甘的心理倾向在脑际萦怀。

公司从J市把发展重心移到Z城之后,集团公司在J市的发展速度慢下来了。猴山里忧心如焚,决心要把我们公司重新捞回,牢牢抓在手里。

这些年,让猴山里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地方的发展,离不开大企业的投资、离不开项目,光靠自身内在动力的造血功能,跟不上发展步伐。

J市制定了一系列优惠政策,吸引外资。在一次招商引资的大会上,猴山里找到潘小婉,希望潘小婉在经营J市既成的项目上,再弄几个大项目。

潘小婉说:“我们公司的发展瓶颈主要是缺乏科技创新,几十年来就是下苦力盖楼房,公司高层已经达成共识,想借“科学发展观”的东风,来一个整体转型,调整产业结构。过两天,我和水总到北京参加北上广企业家联系会议,主办方北京广东商会特意把本次会议安排在北京广东大厦酒店。这个酒店隶属于广东省旅游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实际就是广东驻北京的一个政治、经济、文化、商业等全方位多领域的联系窗口,我们这次去,会和很多企业家见面,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有时间有兴趣吗?”

潘小婉诚邀,猴山里连说:“好好好,一言为定。”其实,猴山里的目的就是想粘着潘小婉,他认为只要黏上了潘小婉,把我们公司再忽悠到J市去大把大把花钱投资,就大功告成了。

猴山里想错了。精明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一个集团公司的重大决策与运营,不是一个人能做主的。公司的运作不像行政那么集中那么独裁,搞定一个潘小婉,以期达到的目的只是猴山里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罢了。

我老水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和猴山里打交道这么多年,猴山里的那点心思,那是石灰窑里安电灯,一看就明明白白。我放任猴山里花些冤枉心思,耍猴的游戏觉得很开心很过瘾。我和潘小婉几乎形成了一种默契,先逗逗这个小猴子,让他在急不可待之时,再输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优厚条件,为公司真正二次介入J市的发展,再创造更多更实惠的条件。

潘小婉提前替猴山里和我买好了机票,两天后我们一同登机去了北京。到北京后,我们入驻北京广东大厦。

北京广东大厦坐落于北京市海淀区岭南路 36 号,屹立在北京西三环昆玉河畔,风景秀丽,东临钓鱼台国宾馆,西接闻名中外的永安万寿塔,南与玉渊潭公园和中央电视塔为邻,北望中国古典皇家园林――颐和园和红叶环抱的香山。周边环境闹中取静,配套设施齐全,交通十分便利,距火车站西站仅 5 公里,距首都国际机场 40 公里、北京大兴国际机场67公里,距天安门约 12 公里。地铁 10 号线西钓鱼台站在 1 公里范围内,交通出入极为方便。

在这次联系会上,潘小婉见到了十年未见的老同学郝有钱,郝有钱十年前进了中石油某项目部。一步一步从基层干起,通过十年努力,爬到了总经理助理的位置,这次陪总经理来此参会,目的是在上海和广东这些发达一线城市挖掘发展潜力。

通过潘小婉的介绍,我们认识了郝有钱。郝同学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对于男人来说,正是事业有成、春风得意的人生黄金时期。在我们面前谈吐自然、潇洒活泼。潘小婉说:“当年我就十分欣赏郝同学,欣赏他思维活跃、崇拜他知识面广。”

谈着谈着,我们谈起了合作。猴山里斗胆邀请郝有钱到广东J市走走看看,再商讨项目合作。

我以为这是猴山里的异想天开和好高骛远。可就是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打开了与郝有钱的沟通话题。这一谈就是五六个小时,猴山里从J市的经济基础、地理环境、人口密度、城市规划布局谈起,全方位向郝有钱推介J市的创业环境。

五六个小时,郝有钱始终都是在认真听猴山里一个人讲,猴山里讲得头头是道,把一个J市吹得眼花缭乱。最后,郝有钱答应猴山里,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去广东考察J市。

猴山里一听这话,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紧紧握住郝有钱的手说:“郝总一定要来啊,不要失言哟。”

“一定一定。”郝有钱说。

在这次企业家联系会上,猴山里抓住一切机遇,与北京上海的企业家们广泛接触。短短的三天时间,草签了五六个协议,十多个项目,项目协议资金达到五十多亿。

这次意外收获,让猴山里感到分外惊喜。在归途中,潘小婉瞪着猴山里说:“这次满载而归,怎么感谢我呀?”

猴山里说:“我还是那句话,J市赚钱的项目,先让你们随便挑,这总该可以吧?”

潘小婉说:“那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

接下来,大鹏东盛物业又在J市承接了几处旧城改造项目,在拆迁和项目推进环节,猴山里亲自过问,亲自策划、亲自指挥,尽心尽力为项目的推进保驾护航。

最让人惊讶的是,中石油郝有钱居然真的来J市考察了。来J市时,W省长亲自陪同,猴山里跟在省长和郝有钱后头,详细介绍J市的投资环境。

郝有钱始终不表态,郝有钱要离开J市时,猴山里找我借钱。我问猴山里借钱做啥用,猴山里告诉我,说:“本来这是公事,但必须私办。因为公费里头没这笔开支,再说我想拉拉关系,为J市的发展拉关系,不知有错没?”

“猴书记一心为公,这个场面上和官场上的人们都知道。”我附和着迎合着。猴山里又说:“先找你们公司借一千万,不,一千万太小气了,两千万吧,然后在合作项目中抵扣。你们公司直接把钱打到郝总指定的账户上,行不?”

我说:“这个我一个人不能拍板,可以通过电话,开一个董事联席会议,决定此事。”

“那行,越快越好。”猴山里说。

为了满足猴山里的要求,我连夜召开联席会议,一直表决通过,答应猴山里的要求。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猴山里时,猴山里长吁一口气,抱着我跳了起来,高兴地说:“有你们做后盾,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哪有不成功之理!”

这一送,送出了火花送出了感情。郝有钱回京后,直接进谏总经理,总经理也亲自来J市考察,我们代表猴山里又送出整整两千万。

2009年,中石油广东石化项目签约仪式在北京举行,该项目规划年炼油能力达5000万吨,首期投资585亿元,被称为J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世界级项目”。

J市的发展,可谓坐火车了,本来已经把工作重心移到了Z城,又被猴山里死死缠着不放,在J市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的做着,几年下来,公司在J市的固定资产过百亿了。

由于猴山里和李茂才分别在J市和Z城干得有声有色、业绩不凡。在换届选举时,双双再度被调任花城,成为花城正副手,再度搭挡。

话说花城有一个城中村,原来叫周村,当时的周村究竟有多少村民,姑且忽略不计。至于周村是不是都姓周,也可以忽略。村主任、书记、会计及村委一班人都姓周。

村支书周汉民,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回家,开始也跟着其父摆摊卖水果,起早贪黑,非常辛苦。

周汉民的摊点就设在自家的门前,门前是一条马路,马路对面是一所小学。这样的经商条件,自是热闹,南来北往的流动人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一天早上,周汉民和往常一样,准备出摊,忽然发现在自己的左边多出一个水果摊来,他上前一看,是隔壁的周汉武。周汉武与周汉民是一个家族的兄弟,兄弟学着他摆摊设点,他也不好动粗。只是告诉他,以后如果有人在这地界上摆摊设点,兄弟俩一定要联合把他撵出去。

周汉武认为周汉民说的在理,于是兄弟俩握手联盟,很快达成“统一战线。”

半年后,果然在周汉民的右边,有一个外来仔推着水果车不肯走了。周汉民上去质问他:“这是我们家的地方,你凭什么在这儿摆摊?”外来仔一听,说:“这脚下的土地是中国的土地,每个人都有在此打住的权力,况且我又没打算在这儿扎根。”

周汉武见周汉民过去了,又见这个外来仔还不好惹,于是上前就把外来仔的电子秤搬走了,外来仔一看秤被人抢走了,就过来要。周汉武一声嘶吼,把秤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摔,把秤摔得七零八落。外来仔愤怒地上前与周汉武扭在一起撕扯,周汉民见状,一不做,二不休,把外来仔的水果车三下五除二砸了,还不解恨,上去联合周汉武把外来仔按在地下,拳脚相加,直到保安赶到才把三人拉开。

外来仔被打得鼻青脸肿,三个人被带到治安室。治安室的保安都认识周氏两兄弟,只有当“和事佬”,说了一大堆好话,就把三人放了。

外来仔见无处伸冤,只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架干出了名声,在周村地界上混吃混喝、敲诈勒索的周老八听说后,心想:这两人的威风必须灭一灭,不然以后不好这这地界上混了。

一天,周老八叫了三五个马仔,去找周氏二人收保护费。周汉民想:本人在这里土生土长,这些小蟊贼都是外来的流寇,不除掉不得安生。他假意找周汉武借钱,来到周汉武的摊前,见也有两个人守在摊前,于是向周汉武递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同时抽出水果刀,杀向这帮马贼。

这帮马贼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两个就被砍翻在地。周氏兄弟很有经验,拿刀冲出来时,样子吓人,砍在身上时,落刀很轻,两个人的屁股都被刺穿,鲜血直流。那三个人见两人已经倒地,撒腿就跑,不一会儿工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周氏兄弟勇斗马贼的消息在周村很快传开,年轻人都不敢藐视他们,很多年轻人都到他们的水果摊前聊天,聊着聊着,周氏二人发现了商机:如今有这么多追随者,还卖什么水果。不如把这帮人笼络起来,开公司赚大钱。

这些散兵游勇被周氏二兄弟召集在一起,酝酿了四五天,决定成立周村实业有限公司。说的是实业,其实刚开始啥都没有,只是名头听起来很响,里面是个空架子。

公司成立之后,每个人都有了职务和名头。不到半年,周氏兄弟就架空了村委会,后来干脆撤销了村委会,正式成立周村企业集团,担负起周村集体经济的管理职能。这正是——

狐狸换面成人精,

耗子也是座上宾。

只要名头一改换,

个个都是大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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