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烟的心思,顾菀是不知道的。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也不在乎。
她正在低调的卖货。
“衣裳是没有,我家目前还没有做成衣,但这首饰却是不缺的。像您现在这身打扮,清新淡雅,但头上的簪子却显得有些俗了,实在是减分。”
“是的,你瞧,这样一调,是不是有锦上添花之效?”
”你要送人?那整的一套真是最好不过了。你瞧瞧我这个,一支淡雅,两支俏皮,三五以上,便能成雍容之态。”
顾菀站在池边,装作赏锦鲤的样子,时不时便有人借故过来打招呼,跟她讨论穿搭心得。
并不是每个人都跟安乐郡主那样不说人话,顾菀做生意也是要广交人脉,于是借着帮几个人调整妆容发饰的机会,将天工坊的地方说出来,约这几个小姐改日小聚,准备靠她们打响一波知名度。
做女人生意,关键还是她们要从心底里喜欢,让她们自发的去用你的产品,成为一个行走的活招牌,这样几遍不要求她们帮你宣传,宣传的目的也达到了。像金庭轩他们想的那样,托人情让人言不由衷的赞几句,买东西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相信你自己都不肯用的东西是好东西呢。
送走一波“叙旧”的,顾菀从佣人手中接过鱼食,有一搭没一搭的撒着,在心中盘算等下如何在大长公主面前刷脸时,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咳。
顾菀以为又是来攀交情的小姐妹,摆上营业的微笑转身,却发现来人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批,而是刚才在安乐郡主身边的生面孔,心中立刻警惕了起来。
难道是安乐郡主派来捣乱的?
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池水,顾菀不动声色的往安全的地方挪了两步。
大家不是第一次交手,她可是知道那位,那是发起疯来不要一点儿脸面的。
落水事小,坏了她今天的行程可就事大了。
这种宴会不是每天都有的,她的计划也是经不起拖的。
“姐姐你好,我叫董俏薇,是京兆府尹之女。”小姑娘倒是乖巧,见面行礼后自报家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起来没少做。
原来是京兆府尹之女,顾菀颔首,京兆府的官职不高,职位却十分重要,难怪她可以跟在县主身边。
但尴尬的是,她父亲的官职,差不多是与会人员中最低的了,难怪她见人就自报家门,熟练的让人心疼。
不过这姑娘长的颇为珠圆玉润,说话语带笑意,只令人觉得娇憨可爱,并不卑下,却也是难得的洒脱了。
“你好。我如今是白身,你不必对我如此客气。”顾菀温柔浅笑,客气之余,也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不知道董小姐找我来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我是来向您求教的。”董俏薇笑容腼腆,话却十分直接,“我是从乡下来的,对京中衣着潮流都不太懂,屡屡闹出笑话。可如今的场合,又不能不懂,于是便想向你请教一二。”
“我已经今非昔比了,你怕是求错人了。”顾菀婉拒道。
这位董小姐是生面孔,她既不熟悉她的性格脾性,又不知她背景,不大想插手。
“我爹爹说过一句话,金子始终是金子,也只能是金子。在庙堂上是,在乡间也是。若金子不是金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它原本就不是。否则,金子不该因位置的变化而遮掩半分光辉。”董俏薇吐了吐舌头,竟然还是一副憨态可掬之色,“我以往不太明白父亲说的是什么,今日见了顾小姐,方才明白此中道理。”
“哦。”顾菀应了一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如今的情形,莫约能帮上我的人只有你了。这求人嘛,我懂,人家也不是非得答应不可。”董俏薇笑了笑,然后看向顾菀,“只是我想世人皆有孺慕之情,我久不见父亲,便想的厉害,料着旁人也应如是。”
顾菀身子一震,听着她这话,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董俏薇笑了笑,依然是七分憨厚三分淳朴,“我就是在想,或者顾家姐姐也有用的着我的一天。”
顾菀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董俏薇微微一笑,也不多说,点点头就匆匆告辞,“县主那边还等我陪伴,俏蔚也不好多耽误,就先告辞一步。听说姐姐开了家叫天工阁的小店,改日登门拜访,还望不要避而不见。”
“开门就是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不见。”顾菀回过神来,勾了勾唇角,落落大方的说道,“那我就恭候大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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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董俏薇这个打岔,弄的顾菀心神不宁,直到宴会开始时,才收敛了心神,匆匆赶往宴会场。
赏花宴在户外,帷帐等物也都搭了起来,大长公主众星拱月的居于正中,其他人按照地位高低,分列两侧排开。
安乐县主就坐在大长公主身边,不过比起位置来,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又换了一身衣服。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安乐县主是在夸富,这才一天好几身衣服。但知内情的人懂得,怕是顾菀刚才那一出,让安乐县主不甘于给人做配,这才换了颜色。
只是可惜,她之前努力学顾菀,重金购置的都是素色衣衫,如今为了岔开颜色,只能穿了一件备用的。匆忙之下,精致用心程度自然是比不上早上那件,况且偏桃红的衣服也不是很衬她。
“你怎么换了这身。”大长公主皱了皱眉,话说的不是很客气,“显黑,像个土锤”。
大长公主虽然是朝内外皆知的面团人儿,但那也看是对谁面团。像是县主这种小辈,自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
“你早上还说那身丧气呢。”安乐县主不服气的小声回嘴一句。
“可不是,我办宴会,你一身白的给谁号丧呢。”大长公主硬梆梆的回怼了一句,等再回头看其他人时,又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只用两人可见的声音说道,“你父王也真是的,又不是没有钱,就不知道给你置办两身上得了台面的衣服。不是俗气就是丧气,走出去还丢了我们皇家脸面。”
安乐县主被这话怼的内伤,恨不得起身甩袖子走人。只是她今日来这里,也是为了讨大长公主欢心,通过这边的路子,替她父王搭上皇帝那边的关系,所以哪怕内心吐血,也不得不忍着。
偏偏大长公主还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看着顾菀走过来,就往安乐县主心口上捅了一刀子,“你看,顾菀一身白丁,现在都没钱,也打扮的比你妥帖。算了算了,看来这不是花钱能救的事儿。你啊,脑子不好,长得也没人家好!”
就算安乐县主脾气再好,这样也都怒了。何况她本身脾气并不好,所以被这么一说,等顾菀上来献礼的时候,她直接就黑着脸,哼了一声将头扭向另外一边。
顾菀今日也不是冲着她来的,见安乐公主如此作怪,心里好奇,但也没有分她半点儿注意力的打算,而是将精力放到了大长公主身上。
“大长公主千秋,承蒙您的厚爱,莞儿能破格参加这次宴会,所以准备了点小礼物奉上,还希望您能喜欢。”顾菀趁着开宴前,大长公主身边没有人敢近身,于是便抱着礼物上来了。
“你现在都没什么钱了,还送什么礼物啊。”大长公主一张口就把人噎了个半死。
安乐县主见顾菀也被噎,当下乐了,忘记刚才还在心底想怎么都不跟顾菀说话的誓言,主动张口帮腔道,“对啊,大家又不是陌生人,打什么肿脸充胖子啊。”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顾菀没有理会安乐县主,而是微笑的直面不怎么感兴趣的大长公主,正要假装摔倒,把盒子里的东西露出来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搀住了她,直接将她扶起来,然后平淡无波的对大长公主说道“既然人家送了,您收下便是,要不然被人传出去,又有御史奏你嫌贫爱富,奢华无度了。”
顾菀回头,看到拉自己起身的是衍王,又惊又怒,略微乱了些分寸。
她倒不是为了昨晚的事情生气,昨晚那种事情,一报还一报,来日方长,她不急于一时。关键是今日,她这送礼的最关键一环,便是展示。
这斥巨资打造的首饰,只有当众展示,获得大长公主的认可,激起其它名门淑媛的兴趣,带来购买意愿,才算前期投资没有白费。否则,让大长公主丢进库房,那前期花的钱可就打水漂了。
她又不是真的来送礼的。
衍王这一打岔,自觉得是帮她,实际上却是完全打乱了她计划。
果然,有着他这一席话,大长公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吩咐身边的侍女,“把东西收下吧。”
“是。”旁边的侍女应了一声,上前正要将盒子收走,却见顾菀死死的抠住了盒子,笑着对大长公主说道,“这东西也是用了些心思的,我想给您看看”。
她今天就是死缠烂打,也得把这一步完成。
只是大长公主却不太愿意配合,她皱皱眉,“宴会都快要开始了。”
“我也想看看,这位顾小姐送的是什么礼物。”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旁边响起,顾菀吃惊的回头,却见往日里粗布青衫的庞祈玉,此时却一身白衣的出现在门口,素纱轻衣,俊逸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