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高兴的样子,”顾菀笑着走到安乐郡主身边,然后拉起了她的手,做出亲密的把臂同游的姿势,跟周围说道,“都说不出来话了。”
大长公主的赏花宴是盛会,大大小小的名媛众多,但身份比安乐郡主多的却不多,所以那些原本想要趁机找顾菀茬的女人们,见到两人如此熟稔的动作,倒不好下手了。
虽然之前听说顾菀与郡主关系不好,但那只是听说罢了……贵女们之间,有貌合心不合的,但也有貌不合心合的,谁知道顾菀和安乐郡主是什么关系,万一贸然上前,吃了排头怎么办?
大家心里头这么想着,便三三两两的站着,一时间安乐郡主身边竟然没有旁人,等她反应过来,想要甩掉顾菀的手臂时,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显得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我老远听到笑声,便知道是安乐来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顾菀和安乐郡主一起抬头看去,便见大长公主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她如今五十多岁,在公主里头算是生的平平的,但被一股子富贵气养着,倒也有几分仪态,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年轻许多。
“殿下。”见是大长公主来,这一圈便都齐齐的拜了下去,她走到安乐跟前,见到顾菀,着实吃了一惊,“顾菀你……”
“莞儿给大长公主请安。”顾菀盈盈的行礼,没有半分不自在,坦坦荡荡的说道,“是安乐郡主邀我来的。我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旁人的宴席也就罢了,但一听说是您的,便冒昧骚扰了。”
顾菀的话说的极漂亮,也给足了大长公主面子,大长公主见状,笑着点点头,“来了便好,原本也是该请你的,只是不知道帖子往哪儿送,安乐这次懂事了。”
“我不是,我,”安乐郡主着急的反驳,只是那句“我没有”,还没有说完,便听到衍王那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来,“你怎么了?”
“我,”安乐郡主看到衍王那冷冰冰的死人脸,脸先是一白,然后是一红,难得乖巧的不说话了。
“你怎么到女眷这边儿来了。”大长公主摇着团扇,半真半假的责怪了一句“没规矩”,然后便走到衍王面前,挡住了他灼灼的看向顾菀的目光,笑着说,“你还是随我去前点吧,宴席还没开始,你这样不合适。”
按照规矩,在合宴未开始之前,男宾女宾该是分开入场的,何况就算是正宴,彼此之间的接触也该是合乎礼仪才对。只是大长公主向来喜欢抱皇帝的大腿,而衍王又是新皇面前的红人,所以她这责怪,也怪的十分敷衍。
“过来跟姨母打声招呼。”衍王淡淡的说到,目光却一直锁在顾菀身上。
与那夜的素淡相比,今日的她富丽堂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不,确切来说,几日不见,她又漂亮了。
原来的顾菀,美的慵懒漫不经心,像是一只骄傲的猫,极仿佛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
如今的顾菀,在顾盼生辉之间,却多了几抹昂扬之气,仿佛小猫一夜之间变成了豹子,有种勃勃的生气。
衍王不得不承认,她被吸引住了。
比之前那种,想要打破她,揉碎她,更热烈的想要占有她的渴望。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长公主说话,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正常的女人,经历这种目光,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局促,而她却是站在那里,歪头盯了他一眼,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脸,跟旁边人说话。
连半分不安都没。
这种大胆和挑衅,让衍王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恨不得将她牢牢的抓进手里。
然而,这不是适当的时间。
“是,我陪你过去。”衍王微笑的收回了视线,然后扶起长公主的手臂,在一众名媛的目光中,平静的离开。
仿佛他真的只是来打一个招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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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个小插曲,等到两人离开后,安乐郡主也没有了发脾气的兴趣,直接气呼呼的带着自己的跟班离开,留下顾菀在原地与人寒暄。
“菀菀,你这衣服好漂亮,在哪里做的?”
“自己的绣娘做的。”
“你家里出事了?”
“一点儿小麻烦而已。”
“听说你爹被抓了。”
“你见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住原来的宅子?”
“厌了,换个地方。”
“为什么你继母去了乡下,你还留在这里?”
“你爹去年丁忧,也没见得你跟去啊?”
七嘴八舌的疑问,像刀枪剑戟一样刺过来,但顾菀却是处理这种事的高手,不慌不忙的一一回应过去,话半真半假,气势却一如往昔,到最后这些妄图将顾菀推倒踩一脚的人,不知不觉的被带回了原来的节奏,只剩下赞美顾菀的衣着和打扮。
何况,这本来也是她们所擅长的。
朝堂之上的事情,离女孩子们太远了。
聪慧如顾菀,也是在抄家那一刻才知道父亲完蛋了,更何况这些连她都不如的女孩子们。
对于她们而言,唯一知道的可能就是顾家出事了。
至于什么事,何种事,在长辈们那里,一句不要多管的闲话,便已经足够阻断所有疑问。
一群无忧无虑的笼中鸟。顾菀看着她们唧唧喳喳的样子,在心里头浅浅的笑着。
一如当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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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的宴会有三天,第一天只是宾客到达,第二天才是真正的宴会,第三天便是有人离开,有人继续玩乐。
这已经是极其节俭的事了,先前先帝在位时,有些奢靡的宴会要连开十天半个月。如今据说当今圣上节俭,大长公主变改了风格,一般三五日便结束。
这别苑是先帝赐的,有小半个山头大,房屋几百件,因此留着宾客门过夜不是难事。等一番寒暄后,婢女便将顾菀引到了休息处。
“您的行礼已经帮你放好,这是您之前用过的屋子,还特别点了你喜欢的依兰香。”负责接客的婢女十分机灵,没有话本子里的捧高踩低,不仅举止有礼貌,还按照她往日的习惯点了香。
“多谢。”顾菀笑着回了礼,等婢女要走时,出声叫住了她,“我还有几句体己话想要跟大长公主说,不知道可否通传一声?”
“殿下今晚有客,恐拨不出时间,”婢女有些意外,但也很快做出反应,“我先去通报一声,等得了答复再来回您?”
“有劳了。”这个答案算是在意料之中,倒也不是十分失望。顾菀点点头,让人带上门出去,然后盘算着明日该如何拉订单。
新帝刚登基,自然没有公主。先帝女儿少,长公主们也寥寥,且与新帝关系不好,在京中几乎没有影响力,连这种宴会都没有被邀请来,所以说如今皇家公主中,身份最尊贵,影响力最大的,还是这位大长公主。
若她对天工阁的东西有兴趣,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多了。
顾菀之前与大长公主的交往并不深,只是随父亲拜访过几次,觉得她是个精明市侩,但也温柔慈祥的阿姨。按照父亲的话来说,只要利益够,她什么都会帮你做。
只是让人遗憾的是,并没有如同预期般的约到大长公主,于是明天只能靠自己临场发挥了。
没关系,顾菀向来是个有准备的人,连最坏的状况下,她都做好了打算,何况眼下实在是不能算得上艰难。
想到这里,顾菀便轻松了下来,更衣洗漱,然后埋头睡觉。
大长公主的别苑,自然样样东西都是好的,棉被温暖,床铺柔软,连空气中,都泛着甜甜的香味。
只是这香气,未免有些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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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菀半夜是热醒的。
身子滚烫,却又湿的不行,仿佛有一把火从最内里烧起,将身体里所有的水份都逼了出来,整个人大汗淋漓的如同躺在水里。
除此之外,还有那沉重的,仿佛要将人碾碎摊平的重量。
是男人!
一个体型比她大的,颇有分量的男人,正隔着被子压着她。
压迫,恶心,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
危险,这是顾菀的本能反应。
这种对于危机的恐惧,让她瞬间清醒起来,然后她不动声色的将手伸到了枕头下,摸到了那冰冰凉凉的东西。
是她睡觉前,压在枕头下的簪子。
“顾菀,顾菀,顾菀……”那男人疯狂的呓语着她的名字。
顾菀假装睡着了,冷静的等待着那个一击毙命的时机。
血液在疯狂的鼓噪,恐惧和紧张令她的牙齿在不断打颤,她拼命的咬紧牙冠,只觉得嘴巴里尝到了铁锈味。
就是现在!
电光火石间,顾菀出手,用尽全身力气的将簪子刺向来人的脖子。
然后下一秒钟,她听到一声咬牙切齿的闷哼。
“顾菀!”
遮住月光的乌云恰好飘开,柔柔的月光洒进屋里,她看到一张并不算太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