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郁莲笑着拉住了樊梨花的手,说道:“傻丫头,就为这点儿事抹眼泪呀?你啊,是我撺掇两位仙长让你下山的,我答应过他们好好照顾你,我要不上点儿心岂不是食言了?再者说,我是你表嫂子,不照看着你,将来九泉之下怎么向婆婆,舅母交待啊。”樊梨花笑道:“原来姐姐照看我是为了向先辈有所交待,不是真心疼我的。”薛郁莲捏着樊梨花的腮笑道:“又找我的话茬是不是?就把你能耐的。”
薛郁莲和樊梨花说笑,柳如烟和窦玉仙在旁边也忍不住笑了。柳如烟说道:“凝姐姐只有在蘋姐姐跟前才会撒娇,可见蘋姐姐有多疼凝姐姐了。”
正说笑之间,薛郁莲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捧着一套玄色礼服进来,说道:“主母,绣香姐姐让我把明天姑奶奶要用的礼衣送来了。”薛郁莲点头,说道:“拿过来让少夫人试试。”
樊梨花笑道:“横竖明天都要穿的,就不用试了吧。试完了还要脱,太麻烦了。”薛郁莲笑说:“既然你嫌麻烦就别试了,反正是按你的身量做的,差也大差不到哪儿去。我告诉你明天的礼数,你好好记着,别错了礼让外人笑话。”樊梨花点头,“姐姐请说,我牢牢记着就是了。”薛郁莲向旁边的柳如烟和窦玉仙说道:“你们也听着,将来用的着的。”两个人羞得粉面绯红,说道:“姐姐教导凝姐姐何苦又拉上我们。”薛郁莲一笑,说道:“这会儿让你们一起听着,以后省得再一一教了。”说着,便向姐妹三人把祭告先人,向柳夫人行礼的规矩一一细细说来。
樊梨花静静地听着薛郁莲说的话,默记于心。然后笑道:“这是谁定下的规矩套子,诚心折腾人呢。”薛郁莲笑说:“谁让你是平辽王府的世子妃呢。纳妾迎小的规矩倒是简单,你能和她们比吗?你趁今天下午有点儿时间好好歇歇儿才是正理儿,别到明天无精打采的,让人说你心不诚。”樊梨花笑说:“是。我的好姐姐,我都记下了,请放心。妹妹不会让你这个娘家嫂子丢面子的。”薛郁莲笑说:“行了,天也不早了,话我已经说到了,你先忙吧。我去看看母亲有事没有,再看看云峰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着,便往外走。樊梨花急忙站起身来相送,说道:“姐姐走好。”薛郁莲在楼梯上说道:“粮饷之事你也不要再自责了。这两天云峰一定累坏了,好好等着他回来早点儿歇着吧。”说完,下楼出了院门走了。
樊梨花见薛郁莲走远了,才返身回来。
柳如烟和窦玉仙见樊梨花还要起草表章,不便再打搅便也告辞走了。
樊梨花送走她们,在书案前起草完了自罪的本章,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方才交给雪兰,让她交给书记官誊抄一遍,转由中军官白守仁递进行宫。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薛丁山还没有回来。樊梨花又是担心,又是忐忑。有心让人到前边去看一看,又碍于女儿家的颜面不好意思,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晚饭之时又是勉强只吃了一点儿。
雨兰煎了药来,说道:“小姐该吃药了。”樊梨花点头,说道:“知道了。”在云兰和雨兰的服侍下吃了药,洗漱已毕。吩咐道:“你们再重新沏一壶新茶来,要菊花的,少加一点儿冰糖。”云兰笑道:“姑娘不是一直都喝芍药吗?怎么又要菊花了?”樊梨花说道:“你们姑爷近来劳碌太过,泡壶菊花让他安安神。”雨兰笑道:“还是小姐疼姑爷。也不知道这位薛世子前世修了多少福,这辈子能娶姑娘这么俊美,这么体贴的媳妇,怪不得二姑奶奶妒嫉他呢。”樊梨花一笑,半嗔道:“小丫头,又贫嘴。”云兰、雨兰笑着掀帘子下去了。
不大一会儿,云兰果真沏了茶来。服侍樊梨花去了大衣裳,更换了晚装。樊梨花让她去休息,自己在红烛之下,绣榻上的雕漆小几上涮杯温盏,把茶水凉到杯中。
不知不觉之中,谯楼之上打过了定更的梆鼓之声。薛丁山依然没有回来。樊梨花的心不由自主地就沉了下来,望着眼前羊脂玉般的细瓷杯中清澈见底的菊花茶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站起身回到了内室。
床上,云兰早已经按着薛郁莲的吩咐收拾好了衾枕。彩绣牡丹花的华衾之下露出来一角月白实地纱。樊梨花看着那一角素净的白色,只觉得有一些刺眼,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樊梨花连忙出了内室相迎。帘栊一起进来的不是薛丁山,而是薛郁莲。
樊梨花一愣,连忙让座奉茶,说道:“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薛郁莲看了看她,说道:“云峰已经回来了,你别再担心了。”樊梨花笑了笑,说道:“回来就回来吧,姐姐何须还要再跑一趟?”薛郁莲叹了一声,说道:“昨天下午,我和云峰谈了很久。云峰的心里不是没有你。只是,毕竟你们之间出了那么多事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才会对你百般冷淡。你伤心,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我听荀清说,他今天晚饭都没吃,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呢。你说说你们,唉!该怎么好啊!”
樊梨花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好半天才慢慢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红烛说道:“姐姐,妹妹从来没有想过要逼迫令弟做什么。要不要成亲是他自己的选择,接不接纳我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他倒为难了,好像是我在逼迫他似的。”樊梨花的脸上露出来几分复杂的笑容,说道:“既知现在,何必当初。原来不是挺好的吗?非要把人逼到如此尴尬的境地才罢休。姐姐请先回去安歇吧,让妹妹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