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山听樊梨花说得条条是理,心里暗暗佩服,说道:“贤妻所言极是。只是你刚刚损娠,不宜劳神,先好好将养身子,这些事过几天再议吧。”樊梨花怕薛丁山担心,只得暂时隐下心事,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此时天色已晚,云兰进来掌起红烛。说道:“小姐,姑爷,该吃饭了。”樊梨花起身要下地。薛丁山连忙按住她,说道:“母亲嘱咐了,十日之内不许你下床,这里并没有外人,何苦还要逞强?”樊梨花笑了笑,也就作罢了。雨兰捧了水,拿着巾帕进来,就在床边服侍樊梨花洗了手。雨兰另换了水来,薛丁山也洗了手。云兰端过一张小巧的床几放在床上。雪兰送了饭进来,一一放在小几上。几样精致的菜肴,新煮的粥饭。另给樊梨花端来的红枣桂圆粥,笑道:“这是王妃令人送过来的,给小姐补养身子的。”樊梨花看了看,说道:“婆母总是太小心了,那里就那么娇气了?”薛丁山笑道:“这是母亲爱媳之心,夫人只管领母亲的情就是了。”樊梨花不语,低头吃饭。薛丁山坐在她对面,也吃饭。
饭毕,漱洗过。樊梨花说道:“天不早了,你还不去定省?向婆母说一声,就说我无碍了,请老人家放心。”薛丁山说道:“我这就去。你安心歇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去了。
樊梨花在鸳枕上半倚半卧,抚着自己的小腹一阵伤心,眼睛里又蒙上一层水雾。
云兰进来说道:“大姑奶奶来了。”樊梨花连忙搌了搌眼睛,道:“快请。”话音未落,薛郁莲已经进来了,问道:“凝姑,好点儿了吗?”樊梨花忙道:“好多了,多谢姐姐惦记。姐姐快请坐。”薛郁莲坐下,看了看樊梨花的脸色,笑道:“果然好多了。吃药了?”樊梨花说道:“刚吃了饭,还没吃药呢。”
云兰倒了茶来,薛郁莲接过来抿了一口,说道:“你们小心服侍着,千万别让你们小姐劳碌着了。”云兰答应,笑道:“我们知道,从王妃到姑奶奶不知叮嘱了多少遍了。”薛郁莲笑道:“你们小姐是咱们家的宝贝,一定要好好护着。”
正说话间,蔷薇进来道:“二姑奶奶陪着窦陈两位小姐来了,说是来看望小姐的。”樊梨花一愣,看看薛郁莲。薛郁莲忙说:“去告诉她们,就说凝姑已经睡了,请她们先回去吧。”蔷薇刚要走。樊梨花忙道:“慢着,请她们进来吧。”蔷薇看了看薛郁莲,薛郁莲说道:“凝姑,还是先别见她们了吧?”樊梨花淡然一笑,说道:“我是东道主人,人家是客,以客居前来探望我,我若不见,岂非失礼?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云峰英姿絶荦,俊逸超人,难免有闺中长女生倾慕之心。云峰待我之心可昭天地,我岂可因他人向慕之心而多生疑猜?”
薛郁莲听了樊梨花这番话,点头感叹道:“难得你心胸豁达,能看得开。行啊,既然来了,就见见吧。”蔷薇这才出去请薛金莲。
薛金莲回到自己的房中,陈金定就问今天府里怎么一片忙乱。薛金莲说道:“嫂子上午去见圣上,不料有人行刺圣上,嫂子为了救驾冲动胎气,不幸小产了。又请大夫诊脉,又抓药煎药,所以府里忙乱了一些。怠慢了二位妹妹,请你们海涵。”窦仙童听说樊梨花小产,心里不免一动。陈金定是心热的人,听说樊梨花小产深为惋惜,便说道:“可惜了。我们想去看看少夫人,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薛金莲笑道:“应该,这也是亲戚的情谊。等晚点儿嫂子平稳了,我陪你们去看看。”窦陈二女点头。
晚饭罢,薛金莲陪着窦仙童、陈金定到忆兰轩来探望樊梨花。蔷薇看见连忙过来迎了过来,薛金莲命她上去回禀。
蔷薇连忙答应着上了楼。等了半晌方见蔷薇下来,说道:“姑奶奶,二位小姐,我家小姐请你们上去说话。”
薛金莲陪着窦仙童,陈金定跟着蔷薇上楼,蔷薇挑帘,姑嫂三人进来。窦陈二女举目打量打量室内,室内锦幔重重;绣帏垂地;墙上悬琴挂剑;架上满堆书籍;前窗下设书案,案上羊脂玉笔架镇纸;后窗下绣榻小几,几上放着棋盒;旁边花几上放着一盆兰花,翠叶欲滴雅态天成;当中团圆桌上是一套邢州白瓷茶具。陈设虽不奢华却十分精致,恍若蕊珠仙宫。窦陈二女看罢不禁暗暗生羡。
薛郁莲迎出来说道:“小妹,怎么还劳烦二位小姐过来啊?”薛金莲笑道:“二位妹妹听说嫂子有恙特意前来探望,这也是她们的心意。”薛郁莲笑道:“多劳二位小姐,请进。”引着姑嫂三人来到内室。
内室当地立着一架四扇纱屏,嵌着双绣折枝四季季花屏心;靠墙设着螺钿百宝象牙床,床上悬着双绣牡丹销金帐;窗前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件精雕缠枝合欢瑞兽妆奁;衣架上搭着几件绫罗衣服。
窦仙童和陈金定对视一眼,跟着薛金莲转过屏风。薛金莲来到床边坐下,看了看樊梨花,问道:“嫂子,好点儿了吗?”樊梨花一笑,说道:“好多了,多谢妹妹记挂。快请二位小姐落坐,云兰,奉茶。”
雨兰连忙移过绣墩,请窦陈二女落座。云兰看见窦陈二女,心里很不高兴,当着薛金莲又不好显露,忍气斟了两杯茶来。窦仙童和陈金定告了座,接茶道谢。陈金定说道:“听说少夫人身体有恙,我们姐妹冒昧前来探望,还请少夫人不要怪我们唐突。”樊梨花含笑道:“多承二位小姐高谊,梨花感激不尽。请恕梨花身体不便不能起身施礼了。”薛金莲笑道:“二位妹妹不是外人,嫂子何需多礼。”
刚说了几句话,湘帘一响,薛丁山定省回来了,看见窦陈二女心里有些不舒服,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