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陈二女一来,薛金莲就猜到了八分。按理说:凭哥哥的身份纳几房姬妾不为越礼。这两个人又是自己的小姑子,亲上加亲没什么不好。可是,嫂子樊梨花历尽艰难才和哥哥和好,嫂子的痴情亘古未有,设身处地为她想想,怎么忍心再让他人搅进去伤她的心。也许她嘴上不会反对,心里一定很痛的。自己也是女子,窦一虎要是纳妾自己真的能无动于衷吗?薛金莲柔肠辗转,沉默不语。
窦一虎看着薛金莲,明白她心里的意思。说道:“妹妹,你们刚来先好好歇息,这个事慢慢再商量。”
窦陈二女相互看了看,也不好催逼的过紧,只好点头,窦仙童说道:“请哥哥和嫂子看在亡故的父母面上多加周全。”
薛金莲也不好当面回绝,只得点头,借口要去定省起身出来了。一边走着思前想后,越想越为难,不一时来到柳王妃房中。
柳王妃见她心事重重的,连忙问道:“金莲你怎么了?怎么满腹心事啊?”薛金莲沉吟半晌,才把当年窦陈二女求亲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母亲,他们这次来就是想让我周全这件事的。”柳王妃听完,半晌无语。作为母亲自然希望儿子娶妻纳妾,多子多女。窦仙童能够嫁过来,就是两层亲眷,以后女儿金莲在窦家更有体面。可是想到樊梨花,又不忍心让她伤心。更何况,樊梨花如今有了身孕,更不能心情不好。薛金莲看着柳王妃,说道:“母亲,倒是拿个主意啊。”柳王妃想了想,说道:“这件事等你嫂子平稳平稳再说吧。看看她的意思,她要是同意自然皆大欢喜。她不同意让你姐姐劝劝,料想她也不会太过反对。”薛金莲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说话时,薛景山、李绣蓉夫妻来定省,母女便止住了话。
她们母女说话,旁边的夏荷听得清清楚楚的,暗替樊梨花抱不平。见柳王妃一时呼唤不着,悄悄抽身出来,告诉夏翠等人听候呼唤,自己出了内宅一直来到忆兰轩。
云兰正在院子里收拾衣服,见她来了,连忙笑脸相迎,说道:“夏荷姐姐怎么有闲暇来我们这里了?”夏荷看左右没人,拉着云兰来到花幛后面,说道:“你们还兴头呢,过几天就不知道怎么哭了。”云兰一愣,忙问:“夏荷姐姐,出什么事了?让姐姐如此不安。”夏荷叹了一声,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少夫人。”云兰见夏荷如此,心里不由一紧,慌忙点头,说道:“我不说。夏荷姐姐,你快说,到底什么事?”夏荷就把薛家母女的话说了一遍。云兰听完笑了,道:“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姑爷是王府世子,又是朝廷重臣,纳几房姬妾算什么。”夏荷冷笑道:“你知道那窦小姐,陈小姐是什么人吗?窦小姐是二小姐的小姑子,窦姑爷的亲妹子。陈小姐是窦姑爷的姨表妹妹。她们要是真进了门,王妃看在女儿姑爷的情分上,对这两个人一定另眼看待。说到底也是母女亲,姑嫂近。少夫人有什么?连个正经娘家人都没有。到那时岂不是处处受制吗?”云兰听了夏荷这番话,半天没说话。夏荷说道:“话我说到了,你们心里有个数就是了,千万别让少夫人知道。”说完,转身走了。
云兰望着夏荷的背影,呆若木鸡,眼泪落了下来。恨怨薛家的人无义,又替自己的小姐担心。
“云兰。”忽然听见有人呼唤,云兰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拭泪回身,不知何时樊梨花站在了她的身后。
樊梨花处理完公文,吃完饭漱洗毕,歪在榻上养神,倦意袭来不觉睡去。醒来时已经红日西坠了,活动活动筋骨,缓步下楼想要透透气。正看见夏荷和云兰在花幛后说话,便潜步走了过来。夏荷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全听在了耳内。樊梨花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用手扶住栏杆稳了稳心神,见云兰落泪,这才走过来唤了一声。云兰吃了一惊,连忙说道:“小姐什么时候下来的?”樊梨花笑了笑,说道:“我在屋子里坐得烦闷就下来走走。你愣什么呢?”云兰连忙说:“这衣服好像少了一件,我想想放在哪里了。”樊梨花一笑,“少了就罢了,不必认真。”说完,上楼去了。
云兰看着樊梨花的背影,猜测方才的话是不是被她听见了。
樊梨花回到房中歪在绣榻上,望着窗上疏落的花影,五内辗转搅成了一团乱麻,不觉中落下几点清泪。连湘帘响起薛丁山进来都没有觉察。薛丁山进来见樊梨花斜歪在绣榻,看着琐窗发愣,微微一笑,蹑足潜踪来到榻旁坐下,用手蒙住了樊梨花的眼睛。樊梨花勉强压下心事,换上笑脸,说道:“别闹了,我知道是你。”
薛丁山松了手,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樊梨花起身含笑道:“我在你身上用了奇香,别人闻不见,我离你一丈之外就能闻到。”薛丁山见樊梨花虽然含着笑容,脸颊上却犹有泪痕。连忙问道:“凝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樊梨花连忙笑道:“好好的谁哭了?刚才出去不小心风吹了沙子进眼里,揉成这样了。”薛丁山见她掩饰不说,也就不问了。笑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奇香是什么?”樊梨花笑道:“这种香是用四季的百花花蕊调制而成,名曰:‘凝馨’。”薛丁山笑道:“哪里有这种香?又是你杜撰的。”樊梨花伏在薛丁山的怀里,仰脸笑道:“你啊,真笨。‘凝馨’者,凝之心也。”薛丁山捏着樊梨花的腮颊,笑道:“好一个‘凝馨’。我身上沾得此奇香,只怕一生都撇不掉了。”
樊梨花脸上掠过一丝凄凉,但是只是片刻之间,随即又浮起甜美的笑容。把面庞埋在了薛丁山的怀里,娇声说道:“云郎,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