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停一下。”
忽然他在银行柜员机面前叫停,跑下去再按两万块钱,顺便给他们买些在路上吃喝的。
他还照顾成真,要是忙就可以先回广南,由老刘一人陪回老家就行。
成真却笑说无所谓,反正已经来到广头市了,再回去也没客人,他反而担心老家的人也要打王信,多个人多个帮手。
王信松了口气,感激这一路上有他们,不然还真的麻烦挺大。
林带玉也说,刚才那群人多么的嚣张,让王信如果不教训他们,就离他们远一点。
王信苦笑一下,这回他确实错信了朱菁,差点一脚跨进了黑暗世界。
“放心,没有下次的。”
下次,他只会让朱菁帮他直接讨回那一亿,不会再跟马风有任何接触。
出了这广头市,一路上就是长途高速了。
“还是老样子,你开车,我睡觉,到市区了叫我!”
王信上了车,一边说着,一边给老刘和成真的手机支付转了一千块过去。
这一程,老刘和成真就有点亏了。
平时他们一天赚的虽然也就这个数,但在市区不用跑那么远耗那么多油。
不过,王信对他们的恩惠,尤其对他的,当然不止这个数。
所以,有了车费的激励,他也点点头,为王信猛踩油门狂飞车。
不知过了多久,王信一觉醒来,发现外面天色已近黄昏。
“王先生,广北市到了,接下来该往哪走?”老刘问。
“向阳县龙头镇……”
王信把手一指,直指夕阳西下的方向。
夕阳下,两辆外地计程车行走在桦树林立的县道上,两边是蓝天绿水的田园。
忽然,前面驶来的一辆外地车牌黑色宝马,大直路开得好好的,却偏偏方向一歪,直向老刘的计程车车头撞过来!
“嘎——”
老刘一个手疾眼快,一下子就踩停刹车,把车头横向,恰好跟黑色宝马斜着平行横在马路中间。
“嘛的,想谋杀呀——”
老刘没开口,后面的成真倒是先骂起来。
老刘赶紧下车看情况,王信则在两车相错之间瞥见黑色宝马副驾驶上脸色苍白的一个时髦女郎。
男司机似乎还在骂她,还探头过来向老刘道歉。
一张稚脸又在王信的脑海中浮现。
“林强?”
望着男司机,他不由脱口而出。
“哎?这不是王信?”
说起林强,那是他的小学同桌同学,当时两人的成绩相当,感情也不错,后来他的高中在向阳县读,林强转校了,听说去了外省。
“你回来探亲吗?”
林强虽然一眼认出他,一边向老刘道歉着,一边隔着那个脸色苍白但满脸怨气的女郎聊起来。
没有想要下车长谈的意思。
“对,你也是呀?这个是你老婆?”
老同学相见,王信的心情也出奇地好,也连忙贴近车窗跟他聊起来。
“呃,还是女朋友,不过也快了,对了你现在住哪,听说你在广南市混得不错,我结婚给你发个请帖……”
“客气,那加个好友吧。”
“对对对,先加个好友,有空再聊,挡在这中间不好。”
两人说到情浓时,就提出了互加好友,方便在手机上聊。
结果要女郎帮忙把手机二维码递给王信,她也不情不愿的嘀咕着。
说什么,“穷亲戚一大屋,猪朋友一大堆……”
看着林强脸上的尴尬,王信就知道他生活的艰难。"
“你呢,你现在在哪工作?”
“在建设三局,你呢?”
“哇,高官哦,我帮老婆卖点化妆品……”
“哪里什么高官,只是个建筑监理而已!”这话是林强女朋友突然搭讪说的。
“你结婚了?”林强连忙岔开话题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对,有空来广南市,给我电话,我请你们吃饭!”
“一定一定,那先就这样,我们还要北上!”
两个大男人隔着个女人,是不好说话的。
山高海深的情谊只能化作一个手势,千言万语也只好一声吃饭为结束。
有时候不是友情塑料,而是现实易脆。
“帮老婆忙,那不就是吃软饭?这么窝囊的同学,不要也罢……”
两车没有碰着,老刘很快又上车开走,临走前,王信还听见他的女朋友在嘟囔着。
不奇怪,女人都是这种生物。
至于要不要他这个同学,那就要看林强自己的判断了。
林强也赶紧窘迫地把车开走,再次向他挥手再见。
只是这一挥手,又不知道要多少年,或者再也见不着。
县道的尽头就是龙头镇。
但是王信的老家不在镇上,而在不到镇上的前面一条村路口拐进去。
村路一路向北,靠左边是个‘小王庄’,村路尽头是个‘大王庄’。
大王庄背靠莽莽大山,座落黄土地上,前面横亘着一条‘龙尾河’,仅有河两岸的土地能种粮食。
在王信的祖先刚来这里的时候,只有几家人,这里还能养家糊口,再以后人多了,田地不够分了,有能力的都到前面盖新房去。
所以也才有了‘小王庄’。
但老刘刚想把车子拐进炊烟四起、有一百来户人家的‘小王庄’的村口时,却被王信阻止了。
“这里不是,后面那个才是。”
没错,后面那个只剩下几家破落土屋的村庄,才是他的老家,也是他老祖宗的家。
看到这种没落的惨象,老刘没忍住,还是发问了。
“人家说寒门出贵子,王先生,你是大学生吗?你真正的工作是什么?”
“对,我是大学生,我真正的工作就在自费研究。”
王信也不虞有诈地告诉他。
这么说,老刘还是没听懂什么叫自费研究。
但大学生那一说,还是开了他的天智。
“哪家是你的?”
“就前面第一家。”
剩下来没有搬到‘小王庄’的人家,不是穷就是王飞的兄弟。
王飞算下来是个地主少爷的少爷,不仅上山下水***,还生就一副能侃天侃地的口才,还有种视金钱如粪土、视路人如挚友的豁达大度。
即使他在河里抓到一条鱼,也能跟门前路过的人称兄道弟进屋里大聚一餐。
有人说他这是傻,也有人说他这是仗义,说的莫衷一是。
但他即使一贫如洗,还是一如既往地这样去做,去过他自认为得意的日子。
然而,此时,平时豁达的他却拉下了老脸。
因为洪武带了七八个人过来,已经把他的酒缸给抬出屋外的院子里,准备卖了当钱。
“你儿子会不会骗我们,不回来了?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要是不回来,我们就动手了!”
洪武不是个孔武有力的人,只是个精瘦的青年,此时也等得不耐烦了。
“他回不回来,你都不应该动我的东西,你那树苗根本不值那么多钱,要是10块一棵我早还你了,偏偏要狮子开大口诳你家大爷我,我就偏不给,等不及你就给他电话。”
王飞有老人手机的,也有王信的号码,但他不是那种有点小事就麻烦孩子的老人。
他觉得这件本来就是小事,王信不回来也行。
“十块是成本,其他化肥、运输、种植、人工等我不花钱?100块算便宜你了,就你顽固不化,那就别怪我不顾乡邻之情。”
洪武的大洪庄就在山脊另外一边,相距不到一公里,平时他们去镇上赶集都要经过这里。
“才种几天?运多远?多少人工多少化肥?你诳我不懂行情?屁小孩,我跟你爹去人家果园偷果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呢,你爹死了,就来横我是不是?”
王飞向来为人义无反顾,以前跟洪武他爹也没少喝,大家都恨那些两面三刀、不知感恩的人。
却不料他的儿子就长这个样。
现在的年青人啊,张嘴闭嘴就是钱,真是没救了……
就在这时候,两人正要吵起来,屋外却‘嘎’地传来两声刹车声。
顿时把满脸愁云的王母杨美环吓亮了眼。
“是信儿,信儿回来了……”
也许母子同心,她坚决地叫喊起来,肯定地撒开脚步跑出去。
王信刚下车,想叫老刘成真他们把车停好,突然一声清脆而熟悉的‘信儿’,听得他不由浑身一颤。
扭过头去看,只见倚在院门边的人,声音曼妙如少女,脸容已经苍老如老妪。
这个人,就是他娘。
母亲最疼的人不是他。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但是哥哥在县城娶了个富家女,就很少回来过,姐姐远嫁外省,更是十年未归。
不过他经历三年前那场血淋淋的生死后,再次看见生母,那种九死一生的历劫和重见天日的感觉又浮现眼前,恍如昨日。
“娘——”
他连忙沿着青石板路三步并作两步迈过去,但没走两步,膝盖忍不住先发软,‘咚’地跪倒在地。
三年前,他差一点就见不到她!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信儿……”
看到王信见她当头就跪下,母子连心的杨美环也当场心疼地泪流满脸。
不管怎样,哪个孩子都是肉,都是肉啊!
“起,起来……”她柔弱地倚在院门轻呼着,即使这一跪她受得起。
王信见了,也很快站起来,跑过去扶她。
“哟,真回来了,好,那咱们就——”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