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江之恒是个很热心的人,但吴依依觉得自己这点礼节还是要有的,所以她婉言谢绝了江之恒的邀请。
一开始江之恒仍很固执的坚持要带她走,奈何她软磨硬泡了许久,在这件事上意外的坚持,无奈江之恒也只得先松口说看她这两日的恢复情况再做决定。
入夜,又是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用的晚饭。一碗稠稠的南瓜粥,外加一盅四物汤,两罐子汤汤水水下肚倒是也把她给撑住了。吴依依懒散的靠坐在床上,不停的用手揉着肚子
“今天一整天都在屋子里闷不闷?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消消食吧?”
“好啊!”
听到能出门活动活动,吴依依一下子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登上鞋子就想往外跑。
她来江府应该也有三四天了吧,前几日都在床上昏睡着,今天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却仍旧还是在床上待了一天,不是吃就是睡。已经这么些天都没下过地了,她确实是该下床活动活动筋骨了。
对于这个传说中的捉鬼世家长啥样,吴依依也很好奇,虽说现在已是晚上了,但是凑合着看看嘛!
正兴冲冲的往外跑着,其纤细的腰却是一下子被人给揽住了。江之恒从背后轻轻搂住了吴依依,有清浅却温柔的声音自她的头顶后方响了起来:“夜里凉,披件斗篷再出去吧。”
身子被江之恒轻轻拥着,他拉过一旁架子上的鹤羽氅裘披在了她的身上,复又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替她扣起领结来。
这过于暧昧的姿势却无端的让吴依依想起了江无错,待江之恒将将扣好了领结,吴依依便像是触了电般的快速跑开了,独留一句软糯的谢谢飘荡在了她的身后。
好笑的看着像兔子一样窜走的吴依依,江之恒倒是闲庭信步的跟着来到了屋外。
深深夜色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看起来还真是娇弱。看着正跑入院中的吴依依,江之恒清浅的双眸也渐渐变得幽深了起来。
跑吧吴依依,可你始终都处在我江之恒的视野之中呀!
推开房门,吴依依本以为会看到一座月色中朦胧的漂亮庭院,山山水水啥的,再不济花草树木总该有些吧?!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一整片青砖平地上只有八盏石头雕成的巨大兽状矮柱灯,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了。
巨大的兽状灯柱内燃着许多粗粗的蜡烛,它们均头朝外围成了一个大圆圈,把这一方天地照的透亮。
“嗯?”
带着疑惑,吴依依踱着步子慢慢走向了这些石头巨兽,离着近了发现每只巨兽都有她半人高,本就是肃穆怪异的模样,在跳跃着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骇人。
“为什么要在院子里放这些吓人的兽灯呢?种些花花草草的不好么?”
“八盏镇魂兽灯分别摆在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形成的八卦巨阵能很好的护住这一方宅邸的安全。在我们江家,院子里是不种花草树木的,那样形成的荫庇之地太多,容易招来麻烦。”
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吴依依转身看向了不知何时已走至她身后的江之恒。在暖黄的烛光映衬下,这一贯清冷的少年也变得温和近人了起来。
吴依依眨了眨莹润的大眼睛,有些同情的说到:“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的日子过的还挺无聊的。”
“确实…还挺无聊的。”
不过现在,他似乎已经找着了让自己不无聊的事情,对着吴依依,江之恒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嘴角。
偌大的庭院内除了巨石兽灯还是巨石兽灯,这实在没什么好逛的。而身在别人的府中,她吴依依也不可能随便出去瞎晃悠,她和江之恒便只得绕着这八卦巨阵兜起了圈子。
江之恒倒是挺有兴致的陪在她身旁,同她讲解着一些关于五行八卦方面的事情,却直说的她泛起困来。
在继又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后,吴依依终是停下了绕圈的步子。
“我…”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江之恒讲的兴致勃勃的样子,奈何她实在是听不太懂他说的那些事啊…
优异的少年,其领悟的能力必然也是超群的,还不待吴依依再说些什么,江之恒便已略带歉意的接了口:“是不是我讲的这些太无聊了?把你听累了吧。”
“这…也不是啦,是我自己有些困了。我这不是才刚醒,身子还虚着呢嘛。”
江之恒没想到她倒还挺会替他找台阶下的,不禁笑了起来。清俊少年的爽朗一笑,如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璀璨烟火,在这静谧的夜中甚是耀眼。
“江之恒,你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多好看呀。”
身旁的姑娘仰着一张小脸,那如黑钻般的眼瞳正晶晶亮的盯着他瞧,里面好似有流光在闪动。
江之恒的心就好像一下子被攥住了似的,随着吴依依的这句话而快速跳动了起来。想伸手抓住眼前人,来按下这份骤然而起的心悸,可那说话之人却早已跳跃着跑远了,于是他的心也跟着她一起跑远了。
直到他安排给吴依依院内的服侍丫鬟入院来唤他,江之恒这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这静谧的幽幽深夜呀,为何会叫他乱了心神?
江之恒那头一走,吴依依便在几个小丫鬟的服侍下舒舒服服的体验了一把古代贵族的特等待遇。
不单单只是简单的换衣梳洗,从泡澡梳头再到擦拭润肤,她几乎都不用动一下手指头。
几个小丫鬟手脚麻利且细致,也不知道是给她泡了些什么花料澡,又涂了些什么芳香软膏,总之在梳洗完毕之后,她的整个身子都泛着莹润光泽,滑不溜丢、香喷喷的,绝对可以秒杀现代的各类美容机构了。
丫鬟们服侍完吴依依后,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内,前前后后并没有与她有过多的交流,看得出这江府里的规矩似乎还挺重的。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刚刚在院中听江之恒说道法还犯困来着,此刻躺在床上的吴依依倒是觉得倍儿精神。
嗅了嗅身上传来的清香,吴依依抱着锦被无聊的在床上打着滚,腰间便在这时陡然一痛,她似乎压到了什么。
伸手向腰间摸去,吴依依一把掏出了那颗江无错叮嘱她藏好的大珍珠。她把它小心的放在了枕侧,窗外洒进的淡淡月光照耀其上,使这颗莹润珍珠看起来似还透着点浅浅青色。
伸出一根细长手指,按住了这颗珍珠,吴依依把它来来回回的滚于指间玩了起来。
“江无错,江无错,我知道你在珠子里。你有本事在里面,你有本事出来呀!”
本来吴依依也只是睡不着闲的发慌,便拿这珠子来打发打发时间,可没曾想江无错还就真的出来了。
也就是一抬眼的功夫,江无错几乎贴着她的脸躺在了她的身旁,这使得吴依依脑袋下那只小小的绣花单人枕,立时变得逼匛了起来。
吴依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因吃惊而微张着的嘴里,此刻似乎都充斥满了江无错身上的冰凉气息。
此刻的他就好像一个人形空调,正冷气全开的对着她猛吹,吴依依迅速拉过身下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又向着床里挪了挪身子,与江无错拉开了好些距离。
“你怎么说来就来了?白天不是还说晚些时候再来看我的么?”
“怎么?你不想见我?”
“这里住的可全是道士,就这门外面还有个巨型八卦阵呢,你这样进进出出的,难道就不怕被他们给发现吗?”
“不怕。”
“那算你牛呗!”
吴依依没好气的朝江无错撇了撇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装神弄鬼的,还整天一张死人脸对着她!
“江之恒叫你跟他一起去降灵阁了?”
虽说吴依依裹紧了被子刻意与江无错保持了一段距离,但江无错一伸手还是捞到了她小小的温软身子。
无视她的挣扎,江无错很自然的扯开了吴依依身上锦被,把她小小的温热身子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怎么知道他叫我跟他去降灵阁的?”
挣了半天也没能挣脱开大冷气江无错,吴依依气愤的仰着脑袋,就是不愿给江无错一个正脸。
“明天你去告诉他,你愿意随他同往。”
“什么?”
一瞬间的错愕,叫吴依依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一脸犹疑的又看向了江无错,想从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灰白眼瞳中瞧出点什么情绪来,可是那里面却只有古井无波的沉默。
这沉默蔓延于江无错那深幽的目光之下,是让吴依依读不懂又莫名有些害怕的情绪。
就在这般压抑的氛围中,她的心里头忽然就敏感的起了些不好的揣测来。
前几日对于江无错种种莫名行为的疑惑又都一一浮上了心头,似有什么正啃咬住了吴依依的心。
终是抵不过这压抑的沉默,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哽着声问到:“你要我答应江之恒跟他去降灵阁?”
“是。”
“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那儿。”
“你要去?”
吴依依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明白过来“我要去”这三个字具体的含义。
江无错要去…要去江家的降灵阁。可他这总是介于阴阳之间的体质,去不去得了那样一个地方呢?是不是只能由她这个大活人,带着他混进去呢?
可她吴依依又是个和江家毫无瓜葛之人,无缘无故的,她也去不了那样一个地方呀!
这种时候,是不是没有什么比来一场俗套的英雄救美更为合适的了呢?!
而他江无错为了能让救人救彻的精神发挥到极致,硬是拖着她吴依依在招金阁里消耗到了最后的一分一秒。
什么奋不顾身、什么拼死相护,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江无错早就计划好的吗?
他早就知道江家人会在降灵阁里做些重要之事,便找准了时机,带着她去招金阁那种地方…等的就是江之恒来救她。
而后是又在暗处吸食尽了她体内的灵力吗?把她搞得虚弱至极,好让江之恒再把她带进这江府里去。
就好像是在做一场美梦的途中,被人狠狠的扇醒了,除了对美好幻象逝去时而泛起的疼痛,还有那来自现实境遇里对她无知愚昧的嘲讽。
这些强烈的情绪都一下下撞击着吴依依的心,叫她轻颤着身子喘不上气来。
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的这些揣测就会是真相。吴依依撇开了脑袋,不想再看江无错的眼睛,只是轻声的问到:“江无错,前几天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招金阁那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