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又上了五天班,到了周末,龚盈袖觉得有些怪怪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种感觉却是从未有过。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她先小心翼翼地特意穿着运动鞋下楼,去小区外面的药店买了两种不同牌子的早早孕试纸,回到家便关上厕所门按照包装上的提示测验。
焦急地等了几分钟,结果出来了,显示是弱阳性。
弱阳性也是阳性,也就是说,自己这是怀孕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早起的时候还是有血呢?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但也不对啊。
不是说一旦怀上就会推迟的么?
她这个不算推迟也不算来了,算什么?
想到裘开符可能会有这方面的经验,龚盈袖便万分迷惑地找到她聊起了这件事。
“妈,我觉得这一次有点不一样,真的。”
“什么不一样?啊,你是说,怀上了?哎哟,菩萨保佑!”
“可是又有点不对劲……”
“啊,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肚子痛不痛?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走走走,看了才放心。”
说着便拉着龚盈袖坐下细问。
“按照日子,我的那个应该来了,但没有来,可又不是完全没来,有那么一点点,量很小。颜色好像也不对……”
裘开符听了,觉得难以判断,反正已经过去二十天了,为了保险起见,就带着龚盈袖到医院挂号检查。
一番折腾,直到半下午才见到医生。
“嗯,是怀孕了,就是HCG值特别低,估计是黄体酮不够,有点流产征兆。这样,我给你开两盒黄体酮拿回去先吃着吧,有任何不舒服就来医院找我。”
这家医院妇产科医生特别少,接待她们的这位姓汤。
也该龚盈袖运气不好,遇到了这位无论是经验还是职业道德都谈不上高的。
严格来说,她的话没有错,毕竟龚盈袖是真的怀上了。
但是,情况特别凶险,需要立即安排手术,是宫外孕。
要是换一个有经验的医生,听见孕妇说小日子来了依旧出血,加上HCG值如此低,低到比正常的低了很多倍,除了怀疑有流产征兆孩子可能保不住,还需要考虑的就是打个B超,看看胎儿是在宫内还是宫外。
虽然不一定是宫外孕才有这样的反应,但征兆都这样明显了,当事人又说的这么清楚,她还是没有安排龚盈袖去做B超查一查。
这位汤姓医生向来如此,凡事凭经验做事,虽然经验真的不多。加上门诊上确实很多人排队,龚盈袖和裘开符来的又这么晚,所以轮到她们时她已经筋疲力尽,只想休息休息喘口气。
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耐心也不够。
“医生,麻烦你一下,我再问问啊,这孩子保得住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怀孕头三个月,未知数太多,你无论问谁都是这样,没有确定的答案,这个要看自己的。”
“那需要卧床休息吗?”
“不需要,按时服药就行。”
就这样,原本应该立即做手术的,却因为这位汤姓医生的话耽搁了,麻痹了,毕竟在这之前哪怕是裘开符都没听过什么叫宫外孕,更别说龚盈袖了。
更严重的是,还让人家吃黄体酮,这样下去,胚胎迟早会越来越大,可惜又不在宫内,那它附着的地方迟早不堪重负,随之而来的就是破裂,危险也只会越来越大。
吃过药,让龚盈袖躺下休息,裘开符又去了趟升阳街。
龚盈袖给苏润栀发了个信息说了自己怀孕的事,苏润栀立即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两人高兴了一阵,苏润栀又打电话给刘淑华,告诉她这个“喜讯”。
见裘开符满面愁容,那个神棍心里便有了一点底,又像往常那样运用技巧套话,不出一刻钟便知道了个大概。
“师傅,我想算算她这胎保得住不?哎,你不知道,她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由不得我担心!怀儿婆我见多了,就没一个像她这样的,虚弱得很……”
“医生怎么说的啊……诶,我也是替你担心。”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那个医生非常不耐烦,我们等了大半天,几分钟就把我们打发了,说了也跟没说一样!所以我就来找你算算!”
“你说你女婿在外地啊?”
“是啊,关键时候根本指望不上,还不是要靠我们两个老的!哎,她婆婆也是,疯疯癫癫的,更帮不上忙。哎,你算到没有?我急着回去照顾人。”
“再等下,有了有了!哎,这可真是……”
听到神棍叹气,裘开符的脸阴得出水,肯定是不好呗。
“是不是保不住?哎,我也有这种预感!”
好吧,他啥也没说,是她自己说的。
只是,既要符合她的预期,还不能把话说死了,这就需要技巧了。想了半日,神棍这才斟酌着说了。
“俗话说得好,心诚则灵,你常年信这个,菩萨也在眷顾着你,所以你的感觉是对的。先依书直说,这一胎确实来的不是时候,非常凶险,只怕……”
“但是,虽有凶险,因为你福泽深厚,一心向佛,关键时刻还是有菩萨保佑,总能化险为夷的。”
“此外,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虽然这神棍的话还不如汤姓医生的呢,但他说的云里雾里的,让裘开符深信不疑。猛地一听还有天机要告诉自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可怜的裘开符,今日一下子连着遇到两位神棍。
“你那亲家的八字你有吗?”
“怎么了,哦哦哦,你是说这次的事是她冲的?”
“你先说说她的生辰八字。”
“具体的我不清楚,但她生在七月十五,阴历。”
当然,裘开符没说的是,她自己也生在这一日,就是这么巧。为此,刘淑华的今年的生日还是在市里过的呢。
没办法,总不能让苏润栀和龚盈袖分开跑吧!
“我就说呢,你们家的运道一向不错,加上我从中加持,不应该这样才对,原来竟是这样!你看啊,她生在鬼节,原本就命硬,克夫,妨碍儿子,现在又……”
见裘开符怒目而视,就差喷火了,他便赶忙打住了。
“我这里有道符,你拿回家贴在门后。老规矩,吃几天素,希望关键时刻能帮你一把。我道行有限,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
收了三百六的红包,终于送走了心急如焚的裘开符。
“妈,你在干什么?”
睡了一会儿便醒了,不知道为什么,龚盈袖总觉得身体怪怪的,非常乏力不说,还很累的感觉。但刚刚看过医生,人家说了没事,她也没多想,便靠着枕头玩手机。
“这是我刚去请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佑你们母子平安。”
“妈,你怎么又去做这个?苏润栀看见了铁定要说你。”
苏润栀不喜欢这个,黄底红字,鬼画桃符,说门后贴着这个晚上睡觉瘆得慌。
“他懂个屁!人家说了,关键时刻能保佑你。”
虔诚地贴上,又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辞,这才关上门,一脸沉重地看着龚盈袖。
“妈,你这是怎么了?”
“哎,人家说你这次之所以这样,完全是被人给冲的,就是你那疯癫的婆婆,八字硬,还克夫,妨碍儿子。作孽啊!”
“我是她儿媳,又不是她男人,也不是她儿……”
“你们都结婚了,不就是一家人了?你懂什么,人家一算就算出来了,又不是我瞎说冤枉她的!依我说,以后你少回去!免得再被冲撞了。”
想到若是这一胎保住了,加上坐月子什么的,前前后后得有一年多不用回乡下。哪怕生了,也能以孩子小娇贵经不起折腾为由不回去。
龚盈袖痛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一周,龚盈袖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当然,还有吃药,就是那个该死的黄体酮。只是,那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到了第二个周末的时候,晚饭都没吃就喊肚子痛,回屋睡觉去了。
“我瞧着盈袖的脸色真难看,卡白卡白的,要不咱们现在就送去医院看看。”
龚庆慈心里十分担忧,他体力不好,苏润栀又不在,真要出个什么事,到时候肯定手忙脚乱的。
“周末,又是晚上,哪里有好医生?去了也全是急诊。”
“急诊也比在家好啊,咱俩啥也不懂……”
只可惜,话刚说完,就听见龚盈袖在喊人喊救命。
“妈,快,快打电话叫120,我肚子好痛啊,啊……”
见龚盈袖直接痛的缩成一团,后面还痛得尖叫起来,似乎晕过去了,裘开符吓得腿都软了,让龚庆慈拿医保卡和钱,自己则拨通了120求救。
电话是通了,人家也同意马上来接,只是,说了个特殊的情况,让龚庆慈和裘开符十分慌乱。
“不好意思啊,现在值班的只有女护士,男护工都派出去了,一个都还未回来,所以能不能请你们把病人扶着走到小区门口等?”
“不行啊,护士,我们住五楼,没有电梯,再说我女儿她已经痛晕了,我们两个老的怎么抬的下来?喂喂喂……”
幸好龚盈袖只是痛得喘不过气,听到裘开符气急败坏的说话声,鼓起勇气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在龚慈庆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又披了件衣裳,就这样被搀扶着慢慢往楼下走。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个被黄体酮催大的胚胎原本附着在输卵管上,此刻已经挤破了输卵管,导致体内大出血。
她越动,血便越多,坚持到了一楼,直接晕了过去。
幸好救护车也来得及时,直接开进了小区,在众人的惊呼中将人抬上车,直奔医院。
过程实在是太揪心,不说也罢,只是,当护士拿出手术承诺书让家属签字时,苏润栀不在,便只能由龚庆慈或者裘开符签。
看着那些最坏的结果一一列出来,龚庆慈只觉得血压上升,浑身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签完字的,也没管裘开符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拿着电话大骂苏润栀的电话打不通不管用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他知道自己也是害怕的。
医生可是说了,龚盈袖体内大出血,还漫到了腹腔,情况十分危险。也幸亏他们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已经这个年纪了,根本承受不起丧女之痛。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同意他们结婚的。”
说着说着,几十年都没哭过的龚庆慈突然哭了起来。
只是,全程都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泪水顺着脸颊在流,任谁看了都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