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说这个干嘛?怎么,你想赶我走啊!呜呜呜……”
“死丫头,我说两句不行了?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以前的床铺都是我帮着理的!早上起床,脚一蹬就完了,若是我不管,晚上睡觉还是那个样子。”
“磨磨蹭蹭的洗漱了才换衣服,又要鼓捣半日,然后才慢腾腾吃她爸做的早饭,吃了筷子一扔就上班去了!啥也不管,逍遥得很!”
虽听着是抱怨,但苏润栀却听出了温情。
自从刘淑华生病,他是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和她聊过天了?十年?二十年?不记得了。
龚庆慈则在一旁玩电脑,最简单的电脑游戏。
这样一来,苏润栀便更想家了,想苏大山在做什么,从地里回来没有,是不是又错过饭点了;想刘淑华是不是睡了,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发病。
不过,这温情也就持续了片刻,很快就变味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裘开符的话题越来越深入,深入到苏润栀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倒不是觉得这样说不对,而是觉得龚家分的太清。
怎么说呢,有点像热恋中的两个人做什么都AA。
“好了,把腿拿开,让我起来!”
推开龚盈袖,裘开符走到电脑旁,熟练地在桌子底下一掏,手里一下子便多了副算盘。
见她手势颇为熟练,拿着上下摇晃,苏润栀一时好奇。
“妈,你还会打算盘啊!哦,我是说现在都用计算器了。”
“那是!我和你爸都会!要我说计算器哪有算盘好用?没电就不能用,还容易出错,但算盘就不会!我和你爸用这个用了几十年了,都习惯了。”
说着便噼里啪啦地拨动珠子算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什么这个月家里的用电是多少度,乘以几多少钱,天然气和水是多少方,乘以单价分别是多少钱,买菜买肉花了多少……
巴拉巴拉一大堆,涉及了这个家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
最终得出了个数,再除以三,又得出了个数。
“嗯,这个月你就给一千五吧。”
龚盈袖丝毫没有觉得意外,立即起身去玄关处取了自己的包,又掏出一个钱包,数了一千五递给裘开符。
很显然,龚家每个月的日常开销,龚盈袖是要给钱的。
这……这种事以前他听过,却真正见到却还是第一回,因此有些傻眼,虽不至于目瞪口呆,但惊讶是显而易见的。
见他这样,龚盈袖多少理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从下个月起,你也要给,哈哈,真好!终于有人分担了!妈,到时候记得除以四啊!我也可以少给一点!”
苏润栀:……
“那个,我的工资卡都给你了,到时候你一并给就是。”
“嗯,但也要说清楚啊,要不然你还以为我藏了私房钱。”
洗漱后躺下,夫妻两个躺着聊了一会儿。
“你们家倒是民主,一应开销平摊,很难得啊!”
苏润栀其实想说他爸妈永远不会这样,哪怕日日住在一起,也只会怕他吃不好,而不会让他给钱。或许,裘开符没有直接除以二得出一个数字让龚盈袖给,已经很给面子了。
“那是,我爸妈倒是不稀罕这一点,两人都有老窖,还不少,只是怕我变成啃老族,这才想出这个法子给我压力,逼我求上进。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们。再说了,我确实是消费了,给钱也是应该的。”
法子是好,但这样真的不影响亲人之间的感情么?
苏润栀觉得难以理解,但却没有理由反对。
当天晚上啥也没发生,两人都安安静静地睡觉,第二天晚上却发生了两件事,让苏润栀简直难以招架,最后只得先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再说。
同样是晚饭后,散步回家,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说是一家人,其实就是裘开符、龚盈袖、苏润栀三人。
至于龚庆慈,向来不参与这种聊天谈话,自己玩游戏。
“苏润栀,你和盈袖已经结婚,现在是一家人了,作为长辈,有些话我还是得说一说的。”
闻言,苏润栀坐直了身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龚家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开场白,也许是想营造某种气氛,总是以这种句式开头。
“嗯,有什么话妈你说吧。”
“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两件事,我先说第一个。”
“既然结婚了,以后有什么事你都让着盈袖一些。她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半点委屈。就算是我和她爸,都不敢招惹她。反正有什么事你先兜着,回头跟我们说,我们批评她。”
这是什么意思,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是怎么,苏润栀一时没弄懂。算了,听听后面怎么说再打算。
让老婆什么的,好像也没毛病,他自问可以做到。
“这一点你要跟你爸学。我和他结婚这几十年,他就从未让我洗过衣裳。以前没洗衣机,床单被套都是他一个人洗,连灶房里那点事都是他在做。”
听到这里,苏润栀终于明白了裘开符的意思,无非是让他多体贴龚盈袖,帮着做家务,比如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现在有洗衣机,而且他也不会做饭。
好像能接受,没什么难度。
不过,他很快就会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在龚家,洗衣机很多时候它就是一个摆设。
需要他洗洗搓搓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第二件事……诶,你别玩游戏了,你来说。”
对此,龚庆慈并不给面子,依旧坐着玩游戏,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
当然,嘴巴也没闲着,算是应了。
“谁说都一样,反正都开头了,你自己说吧。人家苏润栀是研究生,受的是先进前卫的教育,你说啥人家不懂?不能接受?说吧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很显然,两人是事先商议过这件事的。并且,看龚盈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应该也是知道的。
合着一家人都知道,就他不晓得。
而且先给他戴了一顶高帽子,啥意思?
“我和她爸结婚那几年赶上了计划生育,挺疯狂的,因此便只生了盈袖这一个,也是挺遗憾的,没给她生个兄弟姐妹什么的,一个人很孤单。”
见她似乎在回忆什么,愣住不说话,苏润栀只好接话。
“嗯,这个我知道。我妹就是超生的,为此罚的倾家荡产,连圈里的猪都给赶走了,家具也全搬走了,我爸也被抓起来关在镇上的计生办喂蚊子喂了好几晚。”
苏润栀所言非虚,那时,刘淑华怀着苏怡华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躲在娘家也就是苏润栀二姨家才逃过一劫,没有被拉去打掉。
当然,运气也不是很好,当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到底被人举报被计生办的人成功抓住,但由于月份大了,也没办法,只好让她引产。
那人是个心善的,按照规定是要打一种药的,生下来只会是死胎,但那人虽然按照要求给刘淑华打了针,却是故意打在苏怡华的脚上。
是以苏怡华虽然险险地捡回一条命,但生下来却是两天都没喝奶,也不哭也不闹的,苏家原以为她活不下来,最后还是在医院抢救回来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苏怡华打小就是过敏体质,玉米啊小麦啊什么的都不能碰,很多食物也不能吃,动不动就过敏,吃尽了苦头。
“是啊,罚款都是小事,有正式工作的更惨。不管是不是公职,只要敢超生,一律停职处罚,你说谁敢超生?”
越说越远,苏润栀不由得纳闷,计划生育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哦,对了,难道是想让他俩生两个?
可现在二胎早就全面放开了,要生就生呗,干嘛特特拿出来说?看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得不说,苏润栀的逻辑是对的。
“所以我和你爸都希望你俩能加把劲,最好能生两个,一儿一女,儿女双全的,多幸福,你说是不是?”
“嗯,妈说得对,我们会努力的。”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我是想说,到时候若真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就跟你姓苏,女儿就跟我们姓龚,你看怎么样?现在城里流行这个,也算是给你爸一个念想。”
绕了这么大个圈,原来是为这事!
说到这里,龚庆慈连游戏都不玩了,转过头看着苏润栀。
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一般。
要说苏润栀自己肯定是没问题的,反正不管姓什么都是自己的孩子,他也没那种大男子主义思想。但是,无论是苏大山还是刘淑华却肯定不会同意,或者说,他们农村里就没这种说法,更不可能实现。
城里倒也罢了,要是村里人知道了,不知道怎么笑话他。
答应吧,到时候自己的爸妈肯定不高兴也不答应;不答应吧,龚庆慈和裘开符立马就不高兴,简直是左右为难啊。
所以,快速地权衡了一番,他决定使用“拖”字诀。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现在说这个有点早,到时候再说,好不好?爸妈你们放心,我这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你们说的我是完全同意的。”
似乎并不在乎前面的铺垫,裘开符和龚庆慈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苏润栀同意了就好办,至于苏大山和刘淑华的意见在他们这里并不重要,也不需要考虑。
孩子一出生就要上户口,到时候名字都定了,出生证、身份证号码也定了,刘淑华和苏大山还能咋地?
闹也没用,只能接受现实。
不管是男是女,孩子的户口定是要落在城里的。
见目的达成,裘开符便开始打哈欠,睡觉去了,留下一脸迷茫的苏润栀。
他是谁?他在哪里?刚刚经历了什么?
“爸,你也早点睡觉,别玩了,这里蚊子多。”
龚家所在的小区是老小区,没有电梯,加上小区的绿化不错,所以蚊子老鼠野猫也很多。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龚庆慈还是裘开符都喜欢大开着窗户,无论是厨房阳台还是客厅这边,无一不大打开着。
“这有什么,把纱窗拉上,明天出去散步前喷一喷,久了就没了……咦,怎么没纱窗啊。”
“哦,爸妈他们不喜欢关着窗,就全拆了。”
苏润栀:……
反正这不是他的房子,人家也住习惯了,爱怎么布置怎么布置,等他买了房,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装修,住着也舒服不是。
装修风格倒也罢了,怎样他都接受,但是,无论白天晚上都大开着窗户还没有纱窗,他真的真的真的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