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财产也分割清楚了,孩子的抚养权也确认了,事情到了这里原本就可以告一段落了,然而并没有,因为柳家虽然争取到了抚养权,接下来便是谈抚养费的事。
在孩子成年之前,按照相关规定,尹家必须给抚养费。
于是,漫长的扯皮又开始了,柳家说尹家是孩子的亲爸爸亲奶奶负有抚养之责必须给钱,尹家说自己会给但目前手头没钱,加上还喜欢赌,变数很多, 所以人家也不扯皮推诿,说给可以,不可能给很多。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也不怕说开了。
于是,柳家要求每个月给两千,但尹家只同意给一千。
当然,尹振华无论是从心里还是实际行动都是愿意给两千的,觉得这是他亲儿子,再说他也拿的出,且经济十分宽裕,却被赵阿菊一顿打一顿骂。
“小宝要是跟着我们,你哪怕全给他我都同意,房子这些也全是他的,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现在却不是跟着我们,是跟着他们!你想想啊,跟着他们会怎样,还不是天天说我们的坏话!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给那么多?还不如再娶一个婆娘给你生,一心一意对他好。”
赵阿菊就是赵阿菊,心狠起来比谁都狠,算是在某种意义上放弃小宝了。既然养不到跟前,那还不如不要。
尹振华几乎从不反驳赵阿菊,也就由着她去了。
于是,在接下去漫长的两个月里,两家人从一千讲到一千二百五十元,就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样,倒不像是在谈抚养费的事,终于一锤定音,最终定下了这个数。
第四回合,关于抚养费,尹家勉强胜,柳家弱弱的败。
又过了一周,等双方都同意法院的调解结果,法院便最终同意了两人的离婚请求。
只是,前前后后算下来,两家人过招总共四个回合,尹家柳家均是两胜两败,算得上打成了平手。但是,时间花了大半年,无论是尹家还是柳家各人都十分憔悴,可以说,这场离婚马拉松里没有谁是赢家。
或者说,都是输家。
两败俱伤,都没得到什么好,都难受。
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伤了感情,憔悴了容颜。
当天晚上,把孩子哄睡后,柳小柔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关着灯,也不让柳妈妈和柳咏鹏靠近,而是一个人在月光里静静感伤。
想过往的日子,也想未来的生活。
她忽然明白当初梅晚霞为何要发朋友圈那段话了,完全是肺腑之言啊。
与梅晚霞比,她自己全身是伤,还连累了家人,害的爸爸妈妈连带着也伤心过不好。更可恶的是,孩子依旧跟着尹振华姓尹,尹家每逢节假日还要来探望,偏偏自己还不能拒绝,单单是这个,想想就憋屈。
但你看人家梅晚霞呢,她也远远地见过几次,兴许是想通了吧,迅速恢复了刚上班那会儿的艳丽容颜,而且更加时尚了,关键是心态好,岗位也轻松,不用天天加班。
两人若是站在一起,大部分的人肯定会说自己更老。
可自己明明比梅晚霞小了好几岁!
想了想,她也比照着梅晚霞那次的内容发了一条朋友圈。也算是像或关心或想看八卦的人正式宣告这件事。
“回首过去,仿佛像一场梦,还绝对是噩梦!半年了,终于结束了。过去,我从未怕过;未来,我更不会怕!我和我儿子一定会活得很好!我会加油的!”
梅晚霞依旧没有回复她,但龚盈袖和蓝鸣夏看了,心里十分复杂,不知道是羡慕还是什么,总归也学当初梅晚霞那条信息,发了一个拥抱的符号。
她们都很累,真的都需要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三对离婚的,是苏润栀和龚盈袖。
这大半年时间里,龚盈袖这个女强人又开始了频繁的应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拿着麦深情歌唱,三十多岁的龚盈袖看上去很有活力,也很有魅力,在职场上混的越发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甚至有人说,她这个样子一如当年的小S。
一样那么拼命,一样那么爱工作胜过爱家庭。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午夜梦回之时,她的身边是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个笑起来很好看很温柔的男人。
这种空虚,这种寂寞,在醉酒之后尤甚。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原来自己也是女人,原来自己也需要他人的关心,原来自己在累的时候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抱抱她,拍拍她的背,跟她说我爱你。
但是,这一面,她从没有给任何人展示过。
看了柳小柔的这条朋友圈,龚盈袖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一直拖下去也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此刻已经凌晨一点,想到苏润栀也许早就睡了,龚盈袖便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约他明天下午在某咖啡厅见面。
哪知,苏润栀根本就没睡。
他最近忙得很,忙着上班,忙着收集资料,忙着写论文,忙着修改更正,忙着跟杂志社联系忙着发表。
他真的很需要钱。
他要养活自己,他要养千言,他要养刘淑华,他要时不时的补贴因为开始月供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苏怡华。
许利和苏怡华已经买房,前两个月就开始扣款开始月供,许利也从最开始的信心满满变成了现在的焦头烂额,被现实打的毫无还击之力。
月供数额定的太高,苏润栀早就劝过他,甚至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向许爸爸打借条,有了钱再还,一切总比商贷好,但他没有听,觉得自己要自立,足以应付这个困难。
又觉得苏润栀是多管闲事,自己都与龚盈袖分居半年了还没解决好,一直拖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于是,苏怡华除了正常上班外,还做了一份网络兼职,下班回家还要带娃,打扫卫生,苏润栀真怕她撑不住,于是时不时上门帮忙,也许是带着两个外甥玩,也许是带着千言跟着他们一起玩,也许是帮着买菜。
说起来真的没帮到什么忙,但他带娃的时候,苏怡华或许可以躺下小憩一会儿,眯眯眼养养神,甚至是伸伸懒腰看看手机回复信息。
知道她很久没有买衣服了,苏润栀也会给她买那种便宜的衣服,或者买些小零食,让她在上班的时候可以吃几口。
“好,明天见。”
见苏润栀立即就回了自己,还是秒回,龚盈袖愣住了。
不是说,一个男人秒回信息,很有可能是喜欢对方么!
难道,难道……
第二天下午,大半天的时间,龚盈袖宿醉终醒,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怀着一种奇怪的心态在咖啡厅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苏润栀。
待到双方都坐下,又各自点了杯喝的,龚盈袖冷不丁地问了一个问题,一个让苏润栀猝不及防却注定要让龚盈袖失望的问题。
“时间过得真快,你搬出去很久了,一晃就半年了,苏润栀,我们还有机会么?”
说出这句话后,她忽然轻松了许多。
那次,苏润栀和裘开符大吵一架后,她没有能体谅当时情况特殊,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苏润栀骂了一顿,还顺带骂了刘淑华和苏怡华,甚至说了两人是吸血鬼之类的话,总之很难听就是了。
这半年来,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很想问苏润栀这句话,但终究是打好字又删掉,删掉又打好,一次也没发出去过,因为她害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那个答案。
但是,哪怕面对面,哪怕半年之久,她还是听到了。
“对不起,没有机会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听了这话,龚盈袖的心突然很痛,很痛很痛。
“为什么?就因为我妈的缘故吗?”
苏润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优雅地拿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品了品,复又放下,这才开口。
“不是,或者说不全是。我妈和你妈仿佛天生合不来,又巧合得很,连生日都是同一天。两人都很强势,又都倔强,自尊心都十分强,也都是鞭炮性子,遇到事情立即就会爆炸。最重要的是,她俩互相看不惯对方,你妈从来就看不起我妈,我妈也一直看不上你妈。”
“说到底这是老一辈的事情,以后少见面就是了。”
而且等房子拿到手,到时候她可以搬出去和苏润栀。
“我也从未融入过你们家。盈袖,我不是怪你爸妈,而是他们真的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我承认,很大一部分都是我的原因,实在是我与他们想象中的理想的女婿差了十万八千里,失望在所难免。我不怪他们,真的,但我融入不了你们家也是真的,我很孤独,很孤独很孤独。”
“说了半天,你说的全是其他因素,那我们之间呢?苏润栀,你看着我,你说说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我只是龚盈袖,你也只是苏润栀,我们都抛开其他一切,我们只是我们。”
哪知,苏润栀一点都没有慌乱,还是那样温文尔雅的,不慌不忙,不疾不徐,一如当初。
“好,那我来说说单纯的我们。其他的不说,我只说饮食习惯吧。你喜欢辣,喜欢麻辣小龙虾,喜欢麻辣香锅,喜欢香辣蟹,喜欢烧烤……简直是无辣不欢。我肠胃不好,只能吃清淡的,寡淡无味的,汤汤水水的。”
“你不要说为了我可以改,真的没有必要,也不值得。这些东西我自己吃着都难受,闻着你吃的那些就流口水,但是,我真的吃不了。”
“永远不要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去迁就对方,迎合对方。与其这样委屈自己,倒不如一开始就找个喜欢吃辣的,陪你一起吃,互相分享心得,一起开心,而不是为了对方不吃自己喜欢吃的。”
“说实话,我从未因为洗衣服做家务之类的事而怪你们,哪怕不高兴,也只是一时的情绪,过了就过了。事实上,我真正恐惧的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也帮不了你任何忙。说个最简单的,连你被人灌酒的时候我都不能帮你喝,说到底,我是不称职的,也非常对不起你。”
“一句话,作为你男人,我是不称职的。”
苏润栀每说一句话,龚盈袖就哭一次。
哭到最后,已经不能自已,但除了递过去一张纸张,苏润栀啥也没做。
不过,伤心归伤心,但龚盈袖也彻底明白,她和苏润栀真的不可能了。两人的缘分已尽,走到尽头了。
强求什么的,她做不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好,我同意离婚。你有什么要求,说说看。”
闻言,苏润栀笑了,笑的那么温和。
这才是龚盈袖,刚刚哭的那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