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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纨少悲情

说到这里当詹豪抬头看范梦霞时,只见她脸上有种不可捉摸的沉稳,但是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对他的恨意。他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只看早已坐下来的她轻抚着面前那小男孩子的头,好像是在欣赏他沉得住气不打岔的好品性一样。他就问:

“这是您的孩子吧?我从……”

他本来想说“我从没想过您是否结过婚”的。她却打断了他。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还是说说你自己吧。说说你今天找我的主要目的。你今天说的这些,我也同样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昏暗和世道的险恶。所以我就决定耐心的听你把话说完。你又接着说说,那戚志雄是你的亲戚,他昨天晚上一死,你就来这里等我了。你既然猜得到是我所为,你怎么又不去告发我,而且还不恨我呢?这我就感到奇怪了。

“我怎么会恨您,我高兴都来不及!我不是说了每次听说死了日本官和汉奸,我都来这里告诉我埋在地下的家人吗。我不是说了我同样恨日本人和汉奸的吗?

我和戚家亲戚是亲戚,只是从我姐姐嫁过去后,除我同戚志雄的小儿子戚咏同龄相好而外,至于我那窝囊姐夫戚茂,我是根本看不起他的。他就是个欺善怕恶不思上进的酒鬼。每当他喝醉酒的时候,就会虐待我的姐姐,经常把我姐姐打得遍体鳞伤。而且他有了我姐姐,还要去逛窑子。您说这有钱人家好吗?就像我们家以前有钱,我不也是一样的坏,唉……。”

说到这里,他感到失言,他还真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又才往下说:

“再说戚志雄吧。他过去比我家不如,自从他攀上了我爹,就各方面讨好我爹。其实我爹心肠很软的,他在生意场上对戚家宽容大度又包容,给了他家很多方便和利益。这主要是那戚志雄能说会道会巴结,我爹总把他当成今生的莫逆之交。

后来戚志雄又看上我姐姐了,非要我姐姐做他的儿媳妇。我爹是看到他家还勉强和我们家门当户对,又看我姐姐太老实厚道,生怕她嫁其他人家受欺负,所以最后就答应了这门亲事。谁知我姐姐嫁过去没多久,就受他大儿子戚茂的虐待了。而那戚志雄总是在当和事佬。说他大儿子天生好酒发酒疯,叫我爹不要着急,他会管教他儿子的。

还有就是我姐姐嫁过去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生孩子,他家就越是见不得了。因此直到现在,我姐姐已经被折磨得不像人样了。所以我今天来,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求您帮我把我姐夫戚茂给杀了。然后……”

说到这里,詹豪又抬起头看范梦霞,只见范梦霞双眉紧皱的看着对面山在出神。

他怔了怔又说:

“然后我和姐姐,还有四姨就……”

“不要说了,你再也不要提杀人了,我今天就是在贾家坟前发誓不再杀人了的。”

范梦霞收回眼,一字一顿的说得很断然。

“您,姐姐您是怎么了,这不像您的作风啊!您不是昨晚刚刚才杀了人吗?您怎么弯就转得这么快呀!您不知道那戚茂比他爹还坏吗?就是昨天晚上戚志雄刚死,今天一早才准备给他办丧事,日本人也来他家了。那戚茂见了日本人就点头哈腰的去讨好,看样子他就要接他老子的班做维持会长了。要相信他害人肯定不比他老子差的吧,杀了他不是让老百姓更解恨吗?所以,所以我就溜了出来找您。”

詹豪一口气说到这里,他真的想不通这百变侠女这会是怎么的了。

“要我杀人还是你的主要目的,难怪你今天有勇气这么大胆的来见我,你就知道我这辈子嫉恶如仇,你才这么理直气壮的来求我的是吧。要是我不干呢?”

范梦霞口里这么说,她的神情还是缓和了下来,这让詹豪看在眼里。

“小姐姐,哦,百变侠女,哎,我还真不知道您的名字,您能告诉我您的尊姓大名吗?”

“我姓范名梦霞,知道了吧。想当初我对你的恨,那时巴不得杀了你的。到如今又看你对我既然了解,又没有使我的坏,我也就原谅了你。所以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也无妨。至于杀人,我真的是厌烦了,我刚才在坟前也发誓了,所以你这叫我好为难。”

范梦霞缓缓的站了起来,她又看着对面的山出神。已经十三岁的羽新生也站了起来,他拉着她的手怯生生的挨着他的师傅妈妈。

一阵沉寂后,范梦霞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回转身说:

“可怜你的姐姐,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唉,女人,这女人嫁人真的好难。”

也许是她想到了自己吧,她自己直到现在都快四十岁了,还是孤孤寂寂没有伴侣的一个人。不要说如意郎君,就是不如意的郎君身边都还没有一个。

“还有你的四姨现在怎么样,她又在哪里呢?”

到底都是女人,女人还是忘不了关心女人。

范梦霞的话音未落,詹豪却一下放声大哭了起来。这让她很惊讶。

一阵痛哭之后,詹豪强忍悲愤断断续续的说:

“我姐姐就说命苦嘛,但是她到目前为止都比四姨好一点。尤其是四姨,四姨她,她太惨太惨了,她前不久被日本官给强暴,差一点就没命了的……。”

又是一阵哭泣后他才哽咽着说:

“自从我家毁人亡后,我就和四姨住在戚家后院里,真的是寄人篱下了。好在四姨以前本来就有些积蓄,她又在我父亲手里刮了不少,所以这几年生活上多是我们自立。

就在一个多月前,那天早上天气好好的,我就陪四姨出门买她要用的日用品之类的东西。谁知这一逛就逛远了点。在我们还没有准备往回走时,天上就忽然下起雨来了,当我们跌跌撞撞赶回戚家院坝时,我们已经被雨水淋得像个落汤鸡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一个日本官正在戚家屋檐下和戚志雄交谈,那日本官一眼看到湿衣贴身的四姨时,他就起了歹意。他就垂涎欲滴的笑着说:“这娘们薄翼贴身,真够风骚滴,真是一看就让人赏心悦目,拿你们的说法就是,人见人爱,人见人爱滴,哟西哟西。戚老兄,她是你家何人呐?”

那戚志雄听了就如实的说:

“她嘛,就是我以前给你说过的那个詹老兄詹能的四姨太。现在嘛,现在他家啥都没有了,这不,他家那么大的纱厂都是你们皇军的了嘛?哈哈哈哈哈哈……。”

那戚老贼幸灾乐祸的陪同日本官笑。

詹豪又是一阵悲嘁过后接着说:

“那日本官听了,也跟着一阵哈哈大笑,然后他就瞄准了四姨说:“想不到今天真是巧遇,大大滴巧遇,我倒是一定要尝尝这从烟花巷出来,既跟了詹老爷子,又听说随了他的公子。呦西,这不就是詹家公子吗?”那日本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说“这就说明了,这骚娘们够味!实在滴够味呐。”说完他就对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他的几个手下立马就拥向了四姨。我那时慌了也紧紧的抱住四姨破口大骂狗日本,死活都不放开四姨。结果我得来的却是一身的伤痛,然后被摔倒在雨地里。眼看着几个日本人把四姨给架走了,当时我也不管死活的跟了过去。

当我跟到大门前,门卫正要关门时,那日本官却示意让我进去。等我走近了,忽然两个日本兵就上前架住了我,然后又两个日本兵抬出来一个不到一米见方的铁笼子,他们不由分说的就把我塞了进去,再把我锁在了那铁笼子里面。然后就把我放在了那露天的雨地里。

就这样,我在那站不起坐不下的铁笼子里憋屈着,尽管我骂翻了天喊破了嗓,都没有人理会我了。”

詹豪又是一阵哭,接着他又极度悲伤的说:

“过了好大一阵,只见那光着上面身子的日本官,簇拥着被强行换了衣服的四姨来在我面前的敞厅里,然后……然后只见那日本官故意当着我的面强行的撕扯蹂躏我的四姨!他口里还说……还说“这不很平常滴吗,骚娘们,你假装从良,实则贪财,你从花柳巷出来嫁给詹老爷子就不说了,怎么又瞧上了他的少爷啦。照你们的话说,这不是**吗?唉,我今天算什么呢?我今天最多就是对你的身段好奇,好奇你这样勾人的身段儿到底像个啥滋味。唉,不对,我今天不是在捡破烂滴吗?”

说完他就对着四姨又是一通发泄。那真的是把我羞辱得要死,我既暴怒恼恨又羞惭。只可惜我在那笼子里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当时那雷雨闪电交加和四姨的悲苦惨叫,还有那日本官发疯似的对我四姨施暴。再加上我嘶哑的怒骂,和各种声音在那一时间都交织在了一起。真的是惨烈无比……!

就那样也不知过了好久。

我暴怒极了,那铁笼子都随着我翻滚了好几圈,到最后,那笼子就卡在一块稍低的石板那儿不动了,我也就无力地昏了过去。又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雨还在继续,但是那里除了哗哗的雨声和雷电,连一个日本人的影子都没有了。我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衣不遮体的四姨、她还一动不动的卷曲在那敞厅的中央。我低头又看到了锁着的铁笼子门竟然是开着的,我就知道是日本人有意羞辱了我们又将我们放了。我当时也没去想那么多,我就从铁笼子里爬了出来去到了四姨身边。当我弄醒她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拼了命的要碰墙寻死。我费尽了力气的劝说,最后才扶住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日寇指挥部。”

(第三十八章)世事变幻

然后詹豪擦干了眼泪说:

“我在家寸步不离的陪了四姨整整十天,才说服了她不要去寻死。我叫她要好好的活着,倒要看狗日本终有一天遭报应。她才勉强答应了我。直到现在,她还是经常做噩梦被惊醒、通身冒汗地喊救命。真的是那件事情给她留下来的阴影太深刻了。而戚家父子呢,他们明明知道四姨的惨状不但不安慰,反而见了面还阴险的笑。那意思好像是活该。

所以戚志雄死了虽然解恨,我现在还是求您一定帮我杀了那可恶的戚茂,然后我就带着姐姐和四姨远走高飞,以躲避被小鬼子的追杀。”

詹豪说完了这些,他就怔怔的看着范梦霞,那意思好像认定了她才是他的救星一样。

一脸同情的范梦霞站在那里沉思了很久,然后她又坐了下来,她轻声细语的在詹豪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很多话。

只见詹豪的面容豁然开朗,忽然间他又跪在了范梦霞身前,不住磕头的反复说:

“谢谢小姐姐不记前仇、现在还反转来帮我,我此生就是做牛做马,都一定要报答您的。”

“你没有必要这样嘛,快快起来起来,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的了哦”

范梦霞反而还客气起来了。

几天过后,安葬了父亲正风光八面刚做上维持会长的戚茂、忽然染上了通身骚痒的不死不活病。传说是他酒醉后被他的舅子詹豪,用一种不知名的什么针满身乱刺(赐)所得。而詹豪呢,事后却带着他姐姐和他的四姨老婆已不知去向。

同时,那逆家的戚咏也跟着不知去向。他也是看透了他老爸的坏,和他兄长对他嫂子长期虐待而产生了正义感。所以他就跟着思过知悔的詹豪一起,并配合詹豪在整个刺兄外逃的过程中、都担当了重要角色。也就是在他辅助詹豪离去后,自己就在郊外一个朋友家隐匿了起来。直到三个余月他回去看到他兄长戚茂的尸体后,他为了防止小日本找他的麻烦,他就装疯卖傻的变成了痴子。

就这样待到小日本投降后,他又恢复了理智,变卖了大部分家产和房屋,找了一个很会过日子的寡妇,开了一个小小的杂货铺,过上了无忧无虑的低调生活。后来那小寡妇还给他生了一男一女。真可谓这戚咏,还算得上是大智若愚。

殊不知詹豪几个离去刚刚三个月,那遍体奇痒的戚茂在无法忍受的情况下,他就抱着酒坛灌足了一肚皮酒,暴毙在他自己的家里。几天以后,当他弟弟戚咏从外面回来看到时,他的尸身除乌紫外,还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他的尸体上也没有发现有过一只蚊虫和蚂蚁。也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那毒针的作用,才让他出现了这样的奇迹。

从此戚咏就实实的呆在了这个破败的家里,傻傻木木的扮演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痴人。

又几个月后,也就是次年夏季某一天的深夜,穗城戒备森严的一角、忽然轰隆一声冒起了冲天大火,据说那里就是小日本的军火库,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被人给炸了。俱细的情况,也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又没过多少日子,小日本就真正投降了,这穗城也迎来了短暂的太平。可就在这短暂太平的日子里,却在百姓当中传出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那就是人们都在说的:詹家公子詹豪虽然顽劣,但是不知道他的四姨是怎么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而他又死心塌地的和他那四姨不离不弃。据说他狠心刺伤了他姐夫,带着他姐姐和四姨逃逸时,就是从戚家后院不知何年何月废弃的一个下水道穿城逃走的。

而那下水道经过了当时的日本指挥部,也就是詹豪在铁笼子里面滚到那块稍低的石板那儿被卡住了、才启发了他。因为他很久以前同戚咏玩耍,就去过那下水道里,所以他对那下水道就比较熟悉。他知道那下水道又顺着去到了军火库,然后又去到了城外的小河边。

至于炸军火库是谁干的,还真没有人说得准,只是猜测肯定是从那下水道去执行的。

还有的猜测,就是有人猜测炸军火库是当年的百变侠女所为,但仅仅是猜测没有依据,所以人们又不便声张,只是在老百姓里面悄悄私议。

还有一个除了范梦霞谁也不知道的就是,詹豪在走之前,却偷偷的给范梦霞留下了一砣足够一千克的四方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了范梦霞的家,而且他还把这砣祖传的方金和一张纸条、放在了范梦霞的枕头下面。

当范梦霞发现时,詹豪早已不知去向了,因为他没有告诉范梦霞他打算去哪里。只是他在那纸条上写着:

“小姐姐,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罪过,这里我再次向您赔罪了!为了报仇,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想不到最后还是小姐姐的主意,借给我毒针,让我把仇给报了。这样我的心也就稍微安定了些。至于您说了不再杀人,那日本官我也就不再强求您了,因为看形式,小日本的天下本来就不长久了。

这里我给您留的这个金子,本来是我家祖传的观赏物,应该是我把它带走的。可是我想了又想,我一个没有本事的人在这乱世中,连自身都难保,带着这个反而是个拖累,所以我就留给您了,这就当是我对您的一点报答和致歉吧。

还有就是我给您说的那个下水道,这回还真的派上用场了,我们就准备从那里走。从戚家到指挥部,再到军火库的大概距离,我早给您说过,但是我后来又有些后悔,我就担心您会去冒这个险。希望您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请千万不要去冒险这个啊。切记切记!!!

好了,因为时间仓促,但愿我们后会有期吧。再见了,我的小姐姐!詹豪匆笔!”

范梦霞看完詹豪简短的信,手里握着那方沉甸甸的金,她心里百感交集。她为他能逃出虎口而庆幸,又为他从一个富家公子沦落到这个地步而惋惜,还有就是为他的浪子回头金不换而感动。

她当时就想,有朝一日要能再相见,一定会把他说的这个传家宝金子还给他的。而且还要辅助他懂得生活,走上正道。

从此以后,范梦霞就尽量静下心来,再也不去关心和打听外面事,真正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生活。为了平常的生活与打发日子,白天她依然带着羽新生卖糖人儿,早晚就教导他习练她的功夫。

直到一九四九年十月初,穗城里却是闹得人心惶惶。但听传言中又说是老百姓就要当家做主人了。可心怀忐忑的范梦霞也就没有出去做生意了,她每天都和羽新生呆在家里,吃着最简单的饭菜一天一天的熬着。

就在四九年十月十四日晚上,她刚招呼羽新生睡下不久,门外的枪炮轰鸣声和乱糟糟的奔跑声却搅醒了穗城的静夜。尽管那时羽新生都十八岁了,范梦霞却在他床边去俯下身子护住了他,并和他说着壮胆和安慰的话,生怕他被这阵仗给惊吓住了。

谁知第二天早上天刚亮,门外就传来了喜悦的欢呼声。紧接着,杂沓的脚步声和喜笑颜开的话语声又响彻了整座穗城。当范梦霞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时,才看见人们都往大街上快步的拥去。她也就在这从没有过从没见过的情景中、拉着羽新生的手就奔向了大街。

当她一眼望见大街上人山人海的时候,她的心也沸腾了。只见那整装扛着武器的队伍,在街中央整整齐齐的踏步走着。街两边的群众举起双手欢声雀跃的蹦跳着,尤其是听着那些激动人心的口号声,和那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大幅标语,真的是把每个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直到这个时候范梦霞才醒悟到,看来这所有的老百姓都在拥护的,那就说明了真正迎来了改天换日的大解放!

可就在这她和人们的心融在一起欢呼雀跃的同时,她的眼睛却一瞬看到了前面老远拐弯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军装正在队伍中逐渐逐渐的就要消失掉。

当范梦霞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流中赶到时,却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她举目远眺很久很久,然后又无奈的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

“滑溜啊滑溜,你真他妈是个滑溜……。”

从那个时候起,范梦霞的心就掀起了波澜。因为她对曾化榴总是心存一丝那种说不出的幻想。

因为她想不到还能看见多年不见的曾化榴,她又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这曾化榴怎么就不来看看她,也不和她通消息。她又想:现在太平了,他应该有机会来看我了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朋友关系,他都应该来看看我的。我倒是想去找他,但是我又怎么找得到他呢?

在和平的年代里,范梦霞同羽新生仍然做着她那个小本生意。她本想找个工厂让羽新生去上班的,可是这羽新生就是要挨着她。他说他既然学了师傅妈妈这门手艺,就一定要继承下去。他说这世界上任何的门道,都是要有人继承的您说是吧。

尽管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是做这个微不足道的生意他也不在乎别人看不起,甚至笑话他。其实他的潜意识里,就是要保护好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师傅妈妈。尽管他知道他的师傅妈妈很有本事,可是他养成的习惯就是离开了她一会儿,就感到放心不下一样的。这也难为了他这些年跟着范梦霞长大的亲历。他跟着她、感受着她对他的爱、他就自然而然对她产生了这份依恋的情感。

(第三十九章)幽梦成空

平静而简单的生活、一转眼就是六年有余过去,时间也就到了一九五五年底了。

这天范梦霞又带着羽新生来到了小山岗的那颗大树下。此时站在这颗大树下土坟前的两个人,一下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是比她高出了个头,已经年满二十五岁的壮实小伙。另一个却是年过半百两鬓霜染的落魄隐侠。虽然看上去她的豪气不减当年,英姿依然飒爽。可细看她那双睫下的凤眼,就会敏感到她那既含情且期盼的目光里,隐藏着一丝幽怨的落寞。也难怪年过五十的她,至今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处女。

这对师徒二人在祭祀完毕贾母仨之后回家的路上,范梦霞却一言不发的默默往前走着,羽新生像是知道他师傅妈妈的心思一样,也没去影响她的情绪,俩人就这样一直相依的回到了家门口。

可让人吃惊的是一看门锁是开着的,再推门进去却就更吃惊了。原来那屋子中间却端坐一人,那人不是别人,却是范梦霞夕年的师傅罗馨兰罗姨。只见热泪盈眶的范梦霞一下子就迎过去跪在了她罗姨的身前,口里吟吟呜呜的也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在哭诉。

那天晚上这对师徒同床共枕,通宵达旦的交谈到了天亮。她们相互诉尽了这二十几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和艰险苦痛。所幸的是,她们终于还是熬到了现在。

尽管罗馨兰现在已经六十六岁的年纪了,但是她那挺直的身板,犀利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庸之辈。只是她虽然功夫深厚,却生性温和,所以遇事总是躲着避着。

也正因如此,罗馨兰自从那年为了躲避不明身份的贺队长,就去到了她在美国安家的女儿那里。这一去就是差不多二十五年才回返。她回来的原因是听说这里天下太平了,这里的人们也早已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再则就是到底是人老了,都希望能够落叶归根回到自己的国土,这样才能心安理得的慢待回归大自然。

从此以后这个家就成了三口之家,范梦霞和罗馨兰又生活在了一起。罗馨兰的意思是,她就暂时住在这里,等过些时间她还是想另外找个安身之处。

她也想过回陕西秦岭老家,但是老家早已没有长辈了。平辈和晚辈倒有一些,只是这几十年都没有几时在家乡呆过,所以想来这些亲人对她也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了。因此她还是决定就在穗城养老算了。到底这穗城里,还有一个不比亲生女儿差的范梦霞在她身边陪伴着,这样她就觉得称心如意了。

这样又过了几个月,时间就到了一九五六年的盛夏。因为白天炎热的酷暑使人感到烦躁,因此每到了晚饭后,范梦霞和她罗姨就离不得去江边溜达一圈。她们就像母女一样的交谈,有时她们也谈寂寞和忧伤。范梦霞也谈自己婚姻无望的悲凉,还有就是羽新生现在已经是二十五岁的人了,她也在为他的个人问题忧心。

而羽新生生性好学,所以他晚上多数时间都喜欢一个人跑到附近的一个广场去练习范梦霞教给他的擒拿手。对于他自己的婚姻大事,他还真的没有去想过。他所想的,就是永远都像现在这样,陪着他的师傅妈妈一辈子就是最大的满足。

就在有一天的晚上,范梦霞同她罗姨溜达了回来的时候,家门口的露天小坝里却有一个穿戎装的人在那里晃悠。范梦霞一眼看到就呆住了。尽管是晚上、在昏暗的路灯和鹅毛月光下,她还是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曾化榴。

百感交集的范梦霞呆呆的站在那里,这让罗姨感到莫名其妙。曾化榴却回转身疑望着她俩,因为他一下子还真的没有认清楚人。

“大姐,请问这间房子还是原来的主人在住吗?”

曾化榴先发话。

“你是谁?你找谁?”

罗馨兰惊觉的问道。

“我是……”

“你这个该死的滑溜!”

范梦霞说话间就冲过去一拳擂在了曾化榴的左胸上。

“你,你就是范梦霞表妹!”

个子稍高的曾化榴止步把住范梦霞的肩,淡淡的月光下,他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大恩人,他禁不住热泪盈眶。

“你这个大坏蛋,这么多年了你就一直躲着我。你明明知道我就住在这儿嘛,怎么就一直不理我了呢?”

“我,不是的。我是真的没有机会来看你,这个请你一定要理解。”

他声辩。

“我怎么理解?这么多年了,你都做了些啥,你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吗?”

她质疑。

“好了好了,进屋来说吧。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滑溜曾化榴呀?难怪不得这么帅气。”

罗馨兰边开门边笑对范梦霞说。

“是的,除了他还会有谁,您知道我这人是不善于和人交往的嘛。”

范梦霞答。

进屋后在灯光下,范梦霞和曾化榴久久的无言相对。从这两个人的眼神中,都好像是要看透对方的心思一样。恰巧,范梦霞看出了曾化榴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歉意,而曾化榴却看出了范梦霞在惊喜之余有那么一抹隐藏的忧怨。

“怎么了,你们都坐呀!离别这么久要想说的话、就坐下来慢慢的说吧。我这就去烧点开水哟。”

罗馨兰笑说着就进厨房去了。

那天晚上范梦霞同曾化榴交谈到深夜。

曾化榴对范梦霞说:

“自从三七年我走后,就带着师弟和师妹一路去湖口找师傅出主意看我们今后何去何从。当见了师傅我把我们的遭遇一说,师傅就气得汗毛倒竖。在他悲愤过后,他又愤怒的骂了一通日本强盗。然后他就坚定的说:

“当然你们应该去打日本鬼子了,这外患不除,何以安宁。只是你们一定要去找真正救国爱民的好队伍。哪怕为国捐躯,那也比窝在家里受屈辱强。”

师傅话是这么说了,但是他过后又不放心的反复叮嘱我们要处处小心谨慎,然后又给我们备足了盘缠。休息过三天后,我们三个人就离开了师傅,去找到了真正的抗日队伍。

不久后,我们就上了前线。后来以我们的功夫,我和我师弟戴兴国都进入了侦察连,后来我就担任了侦察连长。我师妹吴凤翔却在队伍里面做宣传演出。只可惜师弟他,他就在小日本快投降的时候,在我们来穗城的一次侦察任务中就牺牲了。”

“你们来过穗城?你们是哪个时候来过穗城?你们来侦察些什么?怎么你们来了都不来看看我?”

范梦霞一连串的追问。

“我想过来看你的,只是没有机会。因为我们是四个人一起,我们完成了任务还要忙着回去接受其他的任务。你知道我们有严明的纪律的吧?”

他话中带着歉意。

“我不懂纪律不纪律的!这么急,你们来穗城到底什么任务,现在可以不保密了吧?”

她紧盯着他。

“炸军火库。就是四五年七月六号那天晚上,我记得清清楚楚的,结果……”

曾化榴越说到了悲伤处。

“啊……”

她惊呆了!

“结果当我们分开潜进去侦察时,忽然那整个军火库就爆炸了。由于我那师弟离得太近,所以就没来得及撤退,就被埋葬在那火海里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

“啊,啊啊啊啊……”

她差点晕厥过去。

“你怎么了梦霞,快跟我说你怎么了?”

他扶住了她,他心里很迷惑。

“是我害死了你师弟,是我错杀人了,哎哟喂……”

她伤心的哭了起来,然后又断断续续的说:

“我听詹豪说了那个隐秘的地下通道后,我就着手做了很久的准备工作。先是反复进去确定位置,再是悄悄打听想办法买药料。然后又一次一次的分批搬那四百斤药料进去也费了不少力。我就是担心药量少了地壳那么厚不起作用,所以我就弄了那么多。我连羽新生都是瞒着的,因为他是我的命根子,我绝对不能让他去涉险。谁知道最终还伤害到了自己人。哎哟喂……。”

她悲痛欲绝。

他终于听懂了。他很钦佩她的能量,他不能计较她的过失,他极力的安慰她说: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虽然我们有损失,但是你的那一次举动,可以说对我们赶走日寇,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你应该是功大于过。只是,要是我先来找你的话,那么事情就更圆满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他狠狠的责备自己。

“就是嘛,你要是先来找我,我也不会那么提心吊胆那么累,都怪你,都怪你……。”

她还在哭。

最后曾化榴又谈到了多年前,他就同他师妹结婚了,现在女儿都快十四岁了,他和他的爱人吴凤翔前两天也同时请求到穗城来做保卫工作。所以他今天晚上才特意来看范梦霞的。

自从贾天佑去世后,范梦霞就一直念念不忘曾化榴。结果盼啊盼的盼到了,却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她内心所有的一切期盼,她都不便于言表,她只有独自的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吞。

曾化榴不是看不出范梦霞的苦处,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贾天佑会是那个命运。他一直以为等了十年贾天佑的范梦霞,早就同贾天佑成亲生子了。因此他根本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第四十章)隐星殒落

从那后,曾化榴和他的爱人就经常找时间来陪陪范梦霞。虽然范梦霞对曾化榴的恋意不幸成空,但是这对夫妻对她的关怀,也让她感受到了真情的温暖。

尤其是当年和范梦霞相处了几年的吴凤翔,她看到如今的范梦霞任然孤苦无依,她的心里就感到愧疚难当十分难受。

就在入秋不久的一天,吴凤翔又来到了范梦霞的家,她是来邀请她两天后去参加她四十岁的生日宴会,地点就安排在当时穗城最大的公私合营人民食堂。吴凤翔说:

“因为没有多的客人,就只你们全家三口,到时请早点到达,我们好多抽一些时间聊聊天啊。”

这天是五六年的七月二十二日星期天,人民食堂的一个雅间大圆桌周围,就只有曾化榴一家三口和范梦霞一家三口总共六个人。他们都很早就到齐了。在闲聊中,只听范梦霞对吴凤翔说:

“就是嘛,有你这样年轻美丽的美女妈妈,还有这位潇洒不凡的老爸,你们家女儿真像是图画中的洋娃娃一样的漂亮,我真是既羡慕又嫉妒死了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看似她开心的在笑,她的眼里却有一丝隐不去的哀伤。

粗心的吴凤翔却满意的瞄了眼女儿,又看了一眼丈夫说:

“他呀,比我大起整整十二岁,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时是怎么看上他的。也许是他那时眉来眼去的勾走了我的魂儿吧。”

“羞羞羞,妈妈真是羞死了。我爸爸怎么勾您了,我爸爸是再正经不过的人了呀,是您在勾引我爸爸还差不多的吧。嘻嘻嘻嘻!”

小曾珍扮了个鬼脸又说:

“你们那个时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要是爸爸那时和我范阿姨结婚的话,我现在都有这个哥哥这么大了吧。我的范阿姨她……”

她本想说:我的范阿姨她现在还是“孤苦伶仃一个人”的。却忽然被她妈妈打断了。

“大人说话你少插嘴,你这个不懂事的傻丫头,那时要是你爸爸真和范阿姨结婚、她们俩生的还是你吗。”

吴凤翔瞪着她女儿认真的说,她忽然感到自己这话可笑,她又转向范梦霞伸了伸舌头。

范梦霞脸上虽然在笑,但是她的心里却在那一瞬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忧。

曾化榴却难为情的看着大家,然后他端起酒杯说:

“来来来,今天真是一次难得的相聚,我们都捡高兴的谈吧。我们今天说的话大家都不要去计较好吗。”

这时六个人都端起了酒杯站起来,共同祝贺吴凤翔生日快乐。

放下酒杯,只见曾珍把小嘴一撇,她却盯上了高大英俊的羽新生。然后她就尽找话和羽新生交谈去了。殊不知年龄比她大了差不多一半的羽新生、却羞羞答答遮遮掩掩的和这小姑娘支吾着。

在边吃边聊中,罗馨兰也趁机说到了她前两天遇上了一个住在鹏城凤凰山凤凰寺里的一个住持师太。交往中那师太也详细的说了那寺庙的清静与闲适。因此罗馨兰就打算随了那师太到那寺庙去长住下去。就此皈依佛门了此残生。说的是明天就启程,因此今天也就在这里向大家道个别。

范梦霞听了心里又是一阵忧伤,她真的对她罗姨很难舍却。但罗姨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她又不好去阻止。她只是把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这让在座的每一个人看到都很诧异。但是大家都不了解她的酒量,只是以为她的身体好不碍事,而且今天又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所以就由着了她的性子没往心里去。

那天这几个人畅所欲言的漫谈了很多,其时大家的酒都喝得不少。最后在他们酒足饭饱告别出来的时候,可刚刚把那雅间门一打开,眼前的那一幕却把这六个人都惊呆了。

只见十几个手捧笔记本的男女记者也有手持照相机的,他们一窝蜂的就把这几个人给围住了。他们的主要目标,其实就是来采访范梦霞这些年的事迹来的。也许知道范梦霞这些年的经历的来源,都是基于传说和走访群众了解到的。记者们今天来,也就是为了证实范梦霞这一系列的经历是否属实。

在这喧嚣的氛围里只听一记者问:

“范梦霞女士,听说您第一次杀鬼子军官清水次郎是在穗城的玫瑰歌舞厅吧。您当时的心情如何,可以简短的谈谈吗?”

“我,那个事我都记不清楚了。”

“范女士,您在四一年的某一天,在城里杀了一个日本少佐出城后,又在山里连续杀了十二个追赶您的鬼子。然后在山里面的村庄里又杀了两个,还救了一个小孩子是吧。请您证实下好吗?”

“这,这重要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据说那年这城里有一个姓徐的地痞恶霸屡次欺压百姓,还强占民女。后来被您给除掉了,真有那么回事吧。请回答我好吗?”

“……”

范梦霞用手蒙住了头,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心里开始不舒服了。

“还有最可恶的大汉奸戚志雄,是您假扮男妆到妓院刺杀的是吧?请告知。”

“您就是夕年百姓当中流传的百变侠女是吧?范女士,说话呀。”

“据说鬼子投降前夕,您独自一人毁掉了鬼子的军火库是吧,老百姓在背地里谈论您就是个大英雄,您真的太了不起了。”

“是是,是我,是我晕……晕……”

范梦霞真的发晕快支撑不住了。

第一个发现范梦霞不对劲的还是曾化榴,他赶紧护住了她。他就喊:

“你们都给我闪开,你们没看到吗,范女士真的不好了。快快,快送医院!”

一场隆重的热闹霎时就变。既让那些记者失意扫兴,又让所有人都为范梦霞担忧。在人们的一阵唏嘘和关怀过后,范梦霞一行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外,这时她的精神却又有些恢复好转了起来。

只见她面向大家鞠躬行礼强打精神的说:

“亲爱的同胞们,其实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所有的一切一切不要去管它是真是假。重要的是,我们已经从那苦难的岁月里走了过来。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到如今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希望大家都不要去深究它了好不好。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平静的环境,自食其力的生活下去就行了。今天呢,确实是我太高兴,陪着亲人老友们多喝了点,希望大家体谅一下啊。这里我就想回家休息去了啊。亲爱的同胞们再见了!”

范梦霞说完这些话又行一礼,她也不听人们劝说去医院,她再三的说:

“我这一辈子啥子毛病都没害过,这点小毛病算不了什么,回去睡它一觉就会好的。”

话后她匆忙前行,不知道她是有意避之、还是心里面真的在难受。

事已至此,那一群男女记者们就只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愣木乃呆的站在那里,他们想继续采访又碍于范女士的说辞和身体状况。想就此了事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这样的尴尬场面一直持续到范梦霞一行渐行渐远。

范梦霞告别了所有人,羽新生和罗馨兰就搀扶着她慢慢的回到了贫民区家里。回去后罗姨让她喝了点凉开水,然后她就倒头便睡。罗姨同羽新生却在床边久久的陪伴着她。最后直到她进入了梦乡,这俩人才轻轻的退了出来。

时间过去大约接近三个小时,那个时候天已至傍晚,范梦霞一觉醒来就一声喊:

“新生呀,我的好儿子,你赶快过来哟!”

“来了,来了,师傅妈妈我来了。”

羽新生警觉又惊喜的就跑到了她的床边。他想他从小到大,师傅妈妈不但不要他喊她妈妈,也没有喊过他儿子,今天怎么就忽然变了?

范梦霞一下拉住了羽新生的手,她用凝重的眼神看着羽新生,尽管罗姨也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也一点不避讳的对羽新生诉说起了她这一辈子的详细经历。

不管是羽新生知道的或不知道的,范梦霞都从头到尾一一的说起,这一说就是几个小时 。

在叙述中,她反复的叫羽新生儿子,也要羽新生叫她妈妈,这让羽新生和罗馨兰都感到诧异。俩人在潜意识里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头,可就是不愿意承认有哪里不对头罢了。原因是范梦霞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生过病,今天仅仅是只多喝了点酒。就是一般人多喝了酒酒劲一过也不会有事的,更何况范梦霞还练就了一身功夫。所以这俩人对她的异常现象都没有怎么上心。

直到深夜,范梦霞的话就越说越缓慢了,她的语声也低了下来,她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罗馨兰和羽新生也多次劝她不要再说了,心里还有的话就等病好了再说。但她就是不听。

她说到后面的就是:

“儿子,家里那砣方金,你也知道是那年詹豪放我们这儿的,今后如果有缘相见,你一定要还给他,要知道这是他家祖传下来的东西,我们是不能随便要人家的。要是真见不着他,你就把它往下传吧。但是你一定要后辈知道它的来历。还有一件我放不下的事情就是、你的婚姻大事还没了结。我不在了的时候,你一定要重视起来,我真希望你能有个好的伴侣,你千万不要像妈妈我这样过日子。我的好儿子,你可要好好的,好好的过啊!”

说到这里,范梦霞拉着羽新生的手就慢慢松开了,她又有气无力的说:

“儿子,我也要跟你罗婆婆去她那儿过一些日子,那儿清静……然后,然后你就送我,送我回三秦老家。儿子……我,我好困……我要休息了……。”

“我的妈妈耶,您是怎么了啊,您快醒醒呐……”

直到此刻,羽新生才真正意识到不妙了。

范梦霞没有醒,只听她的心咯噔一了下,随着那轻微的一响,她的脸上就定格出一了个祥和的微笑。渐渐的,血色就从她的脸上慢慢的隐去。

灯光下,只见范梦霞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安详的躺在床上。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先前还晴朗的天空立忽间就是一道闪电划破了静夜的长空。紧接着一声惊雷垮嚓一声剧响,骤然之间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至。那霹雷、电闪、骤雨、将陋屋里面的一男一女的悲泣声连成了一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雨闪电,把阴暗的天和地,都混淆成了一片黑白交替的可怖图像。

一代隐侠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这一天,一生洁白无瑕的处女范梦霞,还差三天才满五十一岁。

(第四十一章)秀琴促婚

天亮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当罗馨兰疲惫不堪的含泪打开门时,却惊异的看见屋前聚满了冒雨伫立的街坊邻里。他们都是夜晚听到了这里的噩耗,就自动的来到门前吊唁默哀的。

因为这些人都大体上知道范梦霞这一生嫉恶如仇、除恶仗义、和扶贫救危的经历。这其中也有一些受益者,也有一些为保护她一次又一次的涉险经历、而默默帮过她的暗助者。所以人们都从心底敬重她,爱戴她。

那天上午,大家也主动的帮忙打理着她的后事。

那天一直忙到午后,曾化榴就从他的单位借来了一辆卡车。然后就按照范梦霞的遗愿,将她的遗体运往了离这里百公里外的鹏城郊外的凤凰山里的凤凰寺。

当汽车颠簸的去到离寺庙还有几公里处时,因为路窄就无法再前进了。那时雨天已入暮。因此到寺庙那几公里路就只好用人力把棺椁抬送入庙。

在范梦霞离庙门还远的时候,不知哪位女尼在庙里弹唱起了一段不成律的曲子来。那曲调是:

人间奇遇随缘修,

世间万事皆喜忧。

爱恨情仇需荡沥,

良缘苦期奈难留。

无有花前月下游,

天南地北尽漂流。

只身单影居未定,

一生所求命不由。

那忧郁凄楚的人声伴琴音,忧忧怨怨的从庙里传到淅淅沥沥的雨夜里,直至把范梦霞的棺椁停放稳当即止。

三天后的法事完毕后,罗馨兰就把范梦霞的骨灰盒放在自己的身边,她整整陪伴了她七七四十九天,才让羽新生来凤凰寺将她领回三秦老家安葬。

可是当羽新生按时上山来领取范梦霞的骨灰盒时,却碰巧发现了两个劫匪在山口强抢小女子邬秀琴。又谁知偏巧这邬秀琴的婆婆又在那个时候离世。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得不按照邬秀琴婆婆的遗言,把邬秀琴这苦命的孩子带在一起。所以就发生了前面叙述邬秀琴得救,羽新生带她上路的情景。

话说羽新生带上邬秀琴一路虽然困难重重,但可喜的是他就没有了寂寞。那是因为这一路上,邬秀琴都缠着他,要他给她讲他的故事。因此他就详细的讲述了他的一切一切经历,和范梦霞给他留下来的所有故事。所以绝大部分的经历和故事,就在这前面都讲了过来。

再说这俩人一路走来,相互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两人的性格也越来越融洽。这懂事的邬秀琴从一开始就铁了心跟着羽新生。也许是因为她第一眼看到羽新生的功夫了得,又那么毫无迟疑的救了她。还有的就是她那小小的心灵在想:我和我外婆一老一小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所以就想找个依靠。可这一见如故的哥哥呢,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人选。因此我就跟定了他。

可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外婆就这样突然去世了,这就更使她不得不跟着这位大哥哥了。也多亏了她外婆在临终的那一刻,把她托付给了这位大哥哥。这样一来,这位豪爽的大哥哥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历时三个月,羽新生和邬秀琴一路卖糖人儿讨生活,才辗转反侧的来到了三秦的嘉陵江源头范梦霞的故乡。这个时候范梦霞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所幸她还有个老哥哥,还有和她有限的几个亲人们接纳了她的骨灰盒。

羽新生和邬秀琴在范梦霞亲人们的一场悲嘁和哀痛悼念声中,一起安葬了她。然后他就同邬秀琴告别了他师傅妈妈的亡灵和她的亲人们,走上了去古都市的旅程。

在和平的年代里,虽然没有多少生命危险,但是生活还是很艰辛的。那个时候卖糖人儿的小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但是每天讨两个人的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好在羽新生早就想好了,反正自己就是一个游民,去目的地也不是那么急的,只要一路上照顾好了这位小姑娘不至于挨饿受冻就行了。那就何不不疾不徐的一路多看一些花花世界,多长一些见识呢。然后凭着小姑娘外婆的房契,慢慢的去到那古都城就是了。

因为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那房子还在与不在都是个未知数。就算房子还在,要不要得到也还是未知数。所以他的心里就有这一个疑问,也就把它当成是可有可无算了。

几个月后,那已经是五七年的夏季了。羽新生才领着邬秀琴来到古都市。经过一番打听,俩人终于找到了老外婆原有的家。所幸的是那条小街当年没有被炸,只是那两间街房早就住上人家了。为了这事,羽新生就拿着房契去找了房管。经过房管内部再三考虑和搓商,到最后才作出决定。就让老外婆这唯一的继承人邬秀琴,住在街房后面的两间空着的杂物房了事。

因为房管说:现在已经改天换地,而且这座城市过去多被毁灭,人员不是死去就是出走,很多当时弄不清楚的事情该充公的就充公了。有些过去属于不法而获的就要强制充公。因为现在看到的是邬秀琴这孩子还小,而她的父母至今又没有消息,老外婆这房契呢,又没有假。但是她原有的房已经分给人家住了,现在要说叫人家让出来是很为难的。所以呢,为了不折腾大家,你们就将就点住后面两间空着的杂物房吧。至于房子有些破损,我们会马上叫修缮人员来修整好的。这也算是我们为了尽量安抚外来者,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当时的情况的确如此,所以羽新生和邬秀琴也就无语了。这样好就好在既有了住处,又有了户籍,从此俩人就在古都城定居了。这样羽新生和邬秀琴就生活在一起,也开始有了“家”的感觉。

只是羽新生从小到大都自由自在惯了,前些年他除了同范梦霞一起卖糖人儿以外,又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和任何人一起干过活做过工。所以他就有好大一个不适应。最后他还是坚持做着他那个小小的糖人儿生意,这其中也包括了邬秀琴。以前羽新生是十来岁就跟着范梦霞卖糖人儿学武艺,现在邬秀琴又是十来岁就跟着羽新生做着同样的事情。

直到六七年,早就得到羽新生武艺真传的邬秀琴就二十一岁了,这么多年她和羽新生在外人眼中就是亲生兄妹。这对于邬秀琴来说,真的就太难为她了。因为自从她认识羽新生以来,她无时无刻不是想着他的。她也并不是没有提说要同羽新生结婚,只是羽新生总是觉得自己比她大太多不合适,又总是劝邬秀琴找个年龄相当情投意合的人结婚。为这事,邬秀琴很多次都同羽新生发生过过激的行为和争执,可这羽新生就是不为所动。

已经有好长时间了,羽新生和邬秀琴为了多赚钱、都是各在一个场所摆摊。在有一天的下午,羽新生收摊回去就闷闷不乐的躺在床上,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忧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到了傍晚邬秀琴回去的时候,她看见屋里放着羽新生摆摊的器具却没看见人。她就进去撩开里屋门帘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羽新生,然后她回转身来就进厨房弄晚饭。她在弄晚饭的过程中,心里却乱七八糟的做着激烈斗争。

然后她终于暗暗的下了决心。

在她轻轻掀开羽新生房间的门帘时,也不知道她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她猛不丁的扑在羽新生的身上,她的口对着他的口就离那么一丁点儿,她两手各抓住他两边衣领,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那样子像是要一口把他给吞下去似的。

二十郎当岁又练了功夫的她,力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让在迷糊中的羽新生既惊愕又愣神。

“小妹妹你是怎么的,我惹你生气了吗?你怎么就要打我了,你疯了吗你?”

他平常都叫她小妹妹,这时他还没去看她的身体。

“大哥哥,这么多年了,人家就是想着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依了我嘛,我今天就是想要嘛。”她说得婉转又坚决又用力。

“不要不要,你真的疯了吗。快让我起来,怎么我一下就睡着了,你让我起来去弄夜饭吃啊。”

平常他只要先回家都主动做饭的,他边说边用力要起床。

这不起还好,这往上爬刚抬起头就把他给惊呆了,他一下又倒了下去,甚至闭上了眼睛。

“你你你,你这叫个啥话,我是你的哥哥呀,你这样羞都羞死了!”

他躺着闭着眼睛不住的摆头。

“你是我的哥哥,我也是你的妹妹,但是我们一定要做夫妻!这是我早就决定好了的。你今天必须要依我的,你要是不依我,你要是不依我我就要让你后悔莫及!”

她射着光芒的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她狠狠的说下了这样的话。

“你,你这样不好吧……。”

他懂了她“后悔莫及”的潜意识,他还想往下说,却看着她那火辣辣的眼睛和她忽然蛮横撑起的上身和两手用力压住他双肩的正前方,他犹豫了。

“小妹妹你,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我就要这样,我偏要这样,我今天要定了你!”

她说完就一下贴紧了他。

“唉……唉……”

他这第一声叹息好像是心软了下来,第二声叹息却像是何不就依了她呢?

意念间,他的双手就轻轻的环绕着她的腰。他的身体和思绪,却不由自主的还原到了动物般原始的本能。

她在伸手关电灯那一霎,她的脸上却绽放出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最甜美的笑。

(第四十二章)命由天定

平静的生活晃眼就是二十年过去,时间已至一九八七年初秋。在这整整二十年最大的憾事就是,羽新生同邬秀琴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生育。可既然命运都这样安排了,这对夫妻也就认命了,俩人的感情却从来都没有动摇过。毕竟,俩人都是惺惺相惜的苦命孤儿。

再说二十年前那天下午,羽新生闷闷不乐躺床上是为什么。他却是那天去卖糖人儿听旁人悄悄在议论他没志气。他听人家说:看着这人高马大,大气大力的一个壮汉,却一天就做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买卖。现今这个社会就是缺劳动力嘛,他那么壮实的人随便到哪个工厂哪个工地都是挺受欢迎的呀。像这样的人来做这个,啧啧啧,真的是个资源浪费嘛。

听了这个,羽新生真的就觉得自己没有志气了。所以他就回去躺床上生闷气。

又恰好那天晚上经邬秀琴一撩拨,他就想到了成家立业的责任。也就从那天晚上同邬秀琴结合后的第二天,他就到火车站铁路单位扛货物去了。

他在火车站这二十年一路过来,每天行走在那熙熙攘攘嘈杂的人流中,也记不清他抓了多少行骗的、提包的、和拐人的。直到现在,邬秀琴家里的墙上,都贴满了“先进个人”和“进步积极分子”的陈旧奖状。

还有两件刻骨铭心的事邬秀琴在跟王巧儿讲述:

也就是在公历八七年八月二十二号的傍晚,羽新生下班路经友谊商场旁边忽听:

“霹拍、霹拍!只听先是连续四个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就是:你个养不家的死婆娘,老子这两天找你找得好苦。你跟老子还在这里约会野男人,你真是你妈个不收心的骚货!你这死婆娘真的是气死我了。罢了罢了,既然你铁了心要去偷野男人,老子现在就由着你去吧,那你就不要回家来了。那你就把我给你买的这些饰物都退还给我,快把东西都给我你就各人跟我滚!滚得远远的,滚得越远越好!老子眼不见心不烦!”

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白面男子、对着一个珠光宝气的漂亮女子几个耳光后,就噼里啪啦一阵边骂边抢包拉项链扯耳环的。

在那一会功夫里,被打得口鼻冒血的漂亮女子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和伸辩的余地。她只是惶恐又惊愕的:

“啊啊,你你,我我,我不认……,”

她的认字一出,立马又是一个耳巴子打在嘴上。顷刻间,她的鼻涕眼泪混合着口鼻的鲜血和口水,模糊了她的整个面部。她一时急得既说不出话,又哭不出声的呆站那里。

就趁这时,那白面男子就快速骂骂咧咧的回身向人行道外的马路边走去。

恰好那马路边上有一俩摩托车靠在那里,摩托车上坐着一个身穿时髦牛仔装,戴着墨镜的男子,那男子微微弯腰低头,他的眼睛一直斜瞄着这里的一切。他的车钥匙就插在锁孔里,那摩托车还一直没熄火的发出轻微的嗑嗑声,这很明显的就是在等待这里得手后迅速逃离的这个人。

可就在又打又抢的男子快速走拢摩托车边举足上跨时,他随右脚上举提包的右手却一下就被一只手给抓住了。这一抓不要紧,要紧的是抓他的手用力一耸一折,他不但包易她手,人也顺摔在了摩托车旁,口里还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那人在闹市前这么一叫,傍晚又是人多的时候,围观看热闹的人一下就围成了一个不下十米之阔的大圈子来。因为人们都担心自己遭碰伤,所以都站得远远的看热闹。

只见一女子矫捷的握包在手,她正要想弯腰按住那男子去取他左手捏着的项链耳环时,不料身后却被一人拦腰给抱住。

在这瞬间她心一动腰一挺头往后一磕,头往后磕的同时,她的左脚一举一踏。抱她这人下巴和左脚背痛急了,一个踉跄手一松便往后倒。可这女子就是一个快,她根本没容他向后倒去,她却就在他松劲那一刻,立即就是一个微蹲,向上反举双手从后箍住了他的头向前一背一摔。只见那人双脚向上一翻,恰好叉在了还在愣神坐摩托车上那人的双肩上。他斜下来仰躺的头,却压在了抢包这人的屁股上。

她这一连串动作,快得出奇的让先前倒地那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又被压实了。

这女子此时伸右手就按住从后箍她那人的头,右膝跪住抢包那人的后背,左脚踩住他的左手腕,她的左手就从他手里取出了项链和耳环。

这个时候那骑摩托的人肩负着这人的双腿,想下车又明知道车会倒在地下那人身上,想骑车又被腿压住不方便,而且周围又是熙熙攘攘的人,还有又怕拖伤同伙。再说他要想独自拔腿逃跑,又不忍心丢下两个同伙。就算不顾同伙又不得不考虑遇到这泼辣女子一个人又逃不逃得脱。因此他就一言不发的傻坐那儿。

直到此时,才听那被抢女子一声尖叫:

“我的天呐,抢人呐!我的包,还有……”

她摸她的耳朵和前胸又喊:

“我根本不认识他呀!我还没有结婚啊,我哪里又是什么偷人的死婆娘呀!这是什么世道呀!”

这时,只见不远处有几个穿制服的公门人员朝这里走来。

事已至此,这奇特女子却向着叫唤那女子走去。她走到那女子身前立即就把手上的几件东西交到了她的手里。还没等那女子回过神来道谢时,她就很快的消失在了人流中。

这人就是邬秀琴。

当她走出闹市刚拐过弯时,羽新生却站在了她身前。她立即佯怒,举拳对着他就是一阵轻捶,然后两个人一阵哈哈大笑的扬长而去。

“我经常在这里接你,唯独今天就遇到这种事情了。你也坏,明明可以你来解决的,你却偏偏不理我。要是我真打不过呢?难道你就让我出洋相吗?”

邬秀琴嘟着嘴这样说,可是她眼里含着笑,因为她知道羽新生是在有意让她显本事的。

“这些都是泛泛之辈,我先就知道你轻而易举的就能对付,所以我就在一旁观看。如果他们都是练家子的话,你可不要像今天这样自大哟。”

“啊,我自大!我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不对,今天遇到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就是最后那一着,你应该再狠一点。我是说遇上练家子的话,你今天那么做有可能就要多费周折。”

“怎么说呢?”

“最后那一着你应该用右膝跪住那人的头、还要防备他的后着,那样既得力,应对又自如。”

“哦,我是怕把他伤重了。”

“要知道在坏人面前,慈悲就等于自杀!”

“谢谢老公,我懂了!”

邬秀琴露出一个会意的笑。

这件事情的开始是:邬秀琴站在商场门口就看到羽新生在十米之外向她走来,同时羽新生也看见了她。因为很多时候,邬秀琴都会到这里来接他的。这天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身边就发生了扇耳光和抢劫事件,所以她就管起这闲事来了。

而羽新生却有意的站一旁看她的表演。当然她是知道他用意的,所以她就来了个一鼓作气。

当公门人员临近时,她又趁机快速脱身,把后面的事丢给公门人去处理。这是因为她想避免不必要的耽误和麻烦。

第二天就是星期天,也是羽新生的休息日。羽新生和邬秀琴每月至少有一至两个星期天、都会去三十余里外的板桥镇游玩。那是因为多年前这对老夫少妻第一次去到那里就对那里结下了不解之缘。原因是她夫妻俩都喜欢那里的如画风景和美食,所以每到闲暇的时候,就会去那里走一遭。

这天也和往常一样,大清早两人就出门了。因为平日里早上都是在家里晨练,唯独这天,两人就选定了在路途中的一个平坦的小山顶锻炼。到锻炼完毕后,太阳才刚刚升起,她夫妻俩就精神饱满的举步前行。

当两人又绕过一个小山包时,忽然就看见前面山凹里一独户人家的房屋浓烟滚滚着火了。情急之下两人就快步的冲了过去,冲到近前眼看越来越大的火却没了主意。眼前稻田虽有水,但凭他两人空着手也是无济于事的。

夫妻俩正心急火燎时,却听见房里一女声喊:

“我的天呐,救命呐……”。

接着又一童声叫:

“妈妈怎么办嘛,我的妈妈我的婆婆呀!呜呜呜……”

两人听到呼声,同时在旁边水田里一滚,再用湿外衣蒙头就向屋里冲去。很快的两人就各抱一人从屋里闯了出来。邬秀琴抱的是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羽新生抱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妇女。

当羽新生还没把那妇女放停当,那妇女就惊慌的指屋里喊:

“恩人呐快快快,里面还有孩子的婆婆。孩子的婆婆还躺在床上,快快,快去帮我救救她吧……。”

羽新生立即起身,他奋不顾身的再次冲进了火海。

可当他进去不到十秒钟,只见整座房屋在熊熊大火的吞噬中轰然坍塌!

邬秀琴见状一下就慌了,她拾起地下一竹竿就冲上前一阵乱打乱叫唤,可惜就是无法近得拢身了。因为这时除了那一大团熊熊烈火浓烟,根本就没有一点空隙能闯进去。

这时已经有十数个就近赶来救火的村民,他们一听说里面还有人,就火急火燎的在田里打水灭火。

大半小时过后,当人们拔开冒着热烟的焦煳木头时,只见羽新生焦煳的尸体还双膝跪地,两手前撑的护住他体下的老太婆。可老太婆仍然没有逃过大火的灸烤留下全尸!

一场惨不忍睹的灾祸让邬秀琴瞬时昏厥过去。

那得救的妇女却喊天叫地痛哭说是她的罪过。她说要不是她早上不小心灶里掉火烧了房子,就不会连累这位大哥哥。她说要不是她喊救婆婆,这位大恩人也不会丢了性命。她说她的罪孽就是来生来世都洗不清悔不完的。

那孩子却失声痛哭地倒在他失去理智的妈妈怀里。

但终归事已至此,活着的人总得顺应这已经酿成的不可追悔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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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道一途,逆命而上!人欲拦我,屠人!神欲拦我,斩神!天欲拦我,灭天!道欲拦我,伐道!命运蹉跎又能如何,三尺青锋,一剑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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