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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盼君同饮忘川水

小梨道:“她们是不愿意饮忘川水的游魂,在忘川河畔已漂泊上百年了。我来到冥荒时,被他们从押解我的鬼差手中劫下。后来我与她们志趣相投,便义结金兰。”

“这些人为什么不肯饮忘川水?”

“结义大姐告诉我说,饮过忘川水后,生前的种种记忆全部抹去,几位姐姐在阳间还有放不下的东西,因此不能饮忘川水。当时我便告诉他们,我也有放不下的东西。大姐问我说是不是放不下一个人,我说是。大姐又告诉我,说只要在忘川河边等待,等那个人阳寿尽以后来到这里,与他共同饮忘川水,那么转世之后便可再续前缘。”

幽莲道:“真是胡闹,人死魂茫茫,忘川河如此之大,又怎能等得到前世之人再续前缘?”

又继续问道:“那么她们为何又要强迫你饮忘川水?”

“那天这些士兵从黄泉路打来,大姐接触到一个军官,了解到了凡间的变化,回来便说沧海桑田,世道变迁,要等的人不知已经几世投胎,她们等了百年,终是大梦一场,此时已经心灰意冷,就要转世投胎去了。我不肯,说我才等得十年,我的心上人毕竟还在凡间,我一定要等到他。大姐说我太傻了,不能让我再重蹈她们覆辙。因此要叫我与她们一起喝忘川水,以便来世再做姐妹。”

幽莲道:“这些人执念甚深,空等了几百年才明白这个道理,唉!想那忘川河边,岂是居住之地,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小梨,你该听她们的,早日投胎才是,何必再在此受苦呢?”

小梨道:“不,我去世之前,孤独无依,是他不住地安慰我。我去世后,浑身肮脏不堪,是他为我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我在忘川河畔的十年,虽终日饱受风霜之苦,但是一想到他,心里就生出一股甜意,只觉得为了他受这点苦又算什么。因此我一定要等他一百年,报此大恩,一百年后,如果仍然没有等到他,那时我再转世也来得及。”

幽莲深知人刚去世时,魂魄是懵懂的,其在阴间的形态与去世时的仪表相关,去世时如果衣衫整洁,那么在阴世也过得较好,反之,在阴间一世便会衣衫褴褛,乞讨为生。因此许多亡魂在喝望川水之前便会记得替他阳世穿衣之人,想方设法去报恩。这女孩对那个为她穿衣的男子念念不忘,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你在望川河畔风餐露宿,居无定所。每日还要提防鬼差抓你,提防游魂害你,可谓苦上加苦,受这份苦去等待一个不知道结果的人,值得吗?”

小梨坚定的点点头,“值得!”

幽莲见她十分执着,只叹了口气,道:“小梨,我们还有要事要办,祝你一切顺利,咋们就此别过。”

雷公怒看她实在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便道:“小梨妹妹,你若能告诉我你等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待我们回去阳间后,替你查看一番,下次再入冥荒时,便告知与你,也让你少一些牵挂和担忧。”

小梨冲雷公怒行了一礼,“大哥哥大恩大德,小梨永世不忘,小离所等之人,永宁县人氏,姓池,名尚浮,好像是在一个雷姓的中医家里为差。”

雷公怒三人闻言均是一愣,异口同声道:“池尚浮?”

小梨点点头。

幽莲道:“这可奇了,二师兄什么时候结下的这段缘分?”

雷公怒不答,悠悠回想往事,良久才道:“原来你便是当年陪葬的那个女孩。”

小梨疑惑问道:“你是?”

雷公怒一拱手,“我姓雷,名公怒。”

小梨惊道:“你便是雷少爷吗?没想到我阳寿已尽十年,还能在此遇见少爷,少爷如此年轻,怎么阳寿就尽了?”

小梨是普通游魂,无法分辨游魂与元神。见雷公怒身处冥荒,以为他也是亡魂。

雷公怒道:“当年我父丧心病狂,为使家族财源不断,竟然将我们三人活生生地塞进棺材活埋,白白害了你的性命。”

小梨道:“要不是因为如此,小梨也不会遇见尚浮大哥,因此小梨不后悔。”

雷公怒道:“小梨,不瞒你说,当年我们被活生生塞进棺材,并没有断气,后来尚浮兄弟怕出坟墓,将我救出,等再去救你时,你已经衣衫凌乱而死。”

“小梨早就知道少爷和尚浮大哥没有身亡,因此才在这忘川河边等待,就是要等尚浮大哥百年之后,与他相会。”

“我们打开你的棺材后,你已经气绝了啊,怎会知道我们没有身亡?”

“我魂魄离体之后,本来是看不到凡间的事情的,但我遇到一个与我同龄的小道士,她施法让我看见了我们三人的坟墓,所以我才知道,是尚浮大哥为我更换衣服,并且将我重新放进了你的墓室,我也因此得享主墓室风水,以至于在忘川河边事事都能逢凶化吉。当年雷老爷将你们的墓室封得死死的,根本透不进一丝空气,也是那位好心的小道士破坏了墓门和棺材,让空气进入,你和尚浮大哥才得以活命。”

雷公怒疑惑了十来年的问题,此时方才明了,原来是有高人暗中相助,自己和尚浮才得以脱险。

他和尚浮每每说起此事,还以为是天意让他们命不该绝呢。

便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位小道士是什么个模样?”

“她为我指点迷途,当然记得,小道士其实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眉清目秀,嘴唇很小,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可比我好看得多。”

“那么你可知道她道号是什么?在何处修行?”

小梨迷茫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了,小道士只说你们命不该绝,她才前来相救,后来又引渡我至土地庙消籍,期间并未向我透露半点与她身世有关的消息。”

雷公怒道:“若不是你今日告知,我雷公怒还处在云里雾里呢,往后定当四处寻访此人,以报救命之恩。”

小梨伸了伸舌头,道:“已经过了十年啦,这位恩人早就长大,你按照我的描述去找,只怕找不到。”

“这个当然,不过四处探访,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幽莲道:“小梨,不瞒你说,咋们并不是亡魂,而是元神出窍。你尚浮大哥现今是我们同门兄弟,此时正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修炼一门高深的法术,不久之后我们便要相见,你若是想见他,不妨和我们一起回返阳间。”

小梨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咋们这就走吧!”

她等了足足十年,想到终于能见到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人,不由得兴奋。

陈大年道:“好倒是好,就只怕出不去鬼门关。”

雷公怒道:“大年兄你也是亡魂,我想你能出去,小梨也能出去的。”

陈大年道:“师父说过,自古鬼门一关,有来无回,世上只见鬼入关,人间何见人还魂,因此想要从鬼门关重返阳间,只怕有些困难。”

雷公怒道:“那也只是对于太平世道而言,自四方将军谋反,你我转世投胎之后,早已阴阳混乱,但凡有些道行之人,往来阴阳已成家常便饭,咋们为救人而来,又何惧守关鬼将。”

幽莲道:“正是,现今守关之将是魔驼疫师的二弟子,咋们一路打将出去,何惧于他。他牟丧身为判官都不遵守阴阳规矩,我们又何必去遵守。”

三人商量妥当,便领着小梨下峰来。

幽莲看了看被牟兵踩踏过的草木,道:“就怕牟丧不甘心,去而复返,或者在咋们前行的道路上设伏。”

小梨道:“不用怕,我对这周围的地势熟悉得很,我带你们走另外一条小道,保管牟丧不知道。”

幽莲所虑不错,牟丧搜寻几人无果,此时前方又传来消息,说上官将军败得不甘心,又带着士兵反扑,意图再夺回忘川南岸。

牟丧亲率士兵驰援,却派了魔驼疫师、黎长空、池天风等用法高手带领三百精兵沿黄泉路一路搜寻,务必将雷公怒三人捉拿归案。

魔图疫师得令之后,料定三人必要沿路返回,最后经鬼门关重返阳间,便又吩咐池天风领一半士兵在半路设伏,自己却带着黎长空前往鬼门关蹲守,来个守株待兔。

雷公怒三人若是按原路行走,必然会遭受伏击。小梨带着三人超近道而行,这条路甚是隐蔽,是小梨在此飘荡十年,才发现的。牟丧虽在冥荒为官千年,却因常年住在酆都城中,对这偏僻之地并不熟悉。而魔驼疫师作为海外之人,更是不知此路了。

两神两魂结伴在山间急行,不时有蛇虫野兽拦路,均被陈大年砍杀。道路虽然崎岖不平,有些路段还荆棘密布,但因为偏僻,没有小鬼阻拦,反而比黄泉道路更为顺利。

行得许久,来到一山峰处,前方山坳里迷雾森森,鬼门关已遥遥在望,幽莲道:“大哥,咋们离开时,那些罗圈腿和那些士兵正在打架,不知现在如何?”

雷公怒睁开大眼,俯视关门。自从吞服了得道巨蟒的内丹,耳清目明,此刻虽与鬼门关相隔数理,他却能清晰地看见关上情况。

但见关上鬼影全无,连先前守关的士兵也不知去向,雷公怒将所见告知。

陈大年道:“必是牟丧将守关士兵调往前线支援去了,咋们正好过关。”

幽莲道:“不见得,此处关卡何等重要,牟丧怎会将守兵调走,你们看关旁的树木丛中有旌旗闪动,多半有伏兵,咋们若是前去,寡不敌众,必为牟兵所擒。”

雷公怒道:“小妹,你们在此等候,待我去一探究竟。”

陈大年拔出朴刀,道:“掌门师兄,我与你同去。”

雷公怒点点头,他与陈大年早就肝胆相照,绝不能让彼此涉险。

两人展开御风术,径直往关前飘来,距离关门尚有三丈之遥,关上忽然探出一排士兵,射出箭矢,如雨点般打向两人。

两人忙各施法术,护住身体,退到射程之外,雷公怒道:“果然不出小妹所料,关上伏有强敌。”

这时罗圈腿从关上探出头,哈哈大笑,“雷公怒你们进了鬼门关,还想回返阳间吗?”

雷公怒道:“我正是奉教主之命,返回阳间办要紧之事,你胆敢阻拦,莫非不想活了。”

此时两旁的山林中又是一阵阴冷的笑声,“雷公怒,今日你还想活着离开吗?”

话音落处,两边的山峰上,魔驼疫师、黎长空、池天风分别站出。

原来三人沿路搜寻无果,料定雷公怒几人必然要经鬼门关重返阳间,因此早早到此设下伏兵。

雷公怒见几大高手四面合围,已将自己两人围住,别说尚有上千鬼兵了,单是魔驼疫师也不好斗。

但他临危不乱,全身真气蓄势待发,准备拼死一站。

黎长空道:“小子,教主抬举你。你非但不识抬举,还杀了我那么多将士,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罗圈腿道:“咦,你那个长得好看的小妹呢,怎地不见她来?”

雷公怒知道罗圈腿自见过幽莲面貌后,便已深深着迷。此刻紧要关头,仍不忘提及。

也不理他,昂头道:“雷某自知寡不敌众,想要雷某性命的,就请来取吧!”

魔驼疫师、黎长空、池天风闻言,一跃而起,落于雷、陈两人跟前。魔驼疫师道:“雷公怒,咋们斗了许多场,一直都是互有胜败,今天是奉教主之命,捉拿要犯,可不能与你单打独斗了。”

雷公怒道:“你徒弟冷神死在我的阴阳剑下的,炎烟也是被我所伤,你要报仇,最好师徒齐上。再加上个池天风更好,我兄弟二人何惧?”

魔驼疫师听闻冷神竟然已死,气急而笑:“那正好。”

对罗圈腿招手道:“阿罗,你下来,为你师弟报仇。”

罗圈腿吃过雷公怒的亏,实不敢与他为敌,丈着有师父在场,便从关上跃下。但不知为何,他不敢与魔驼疫师目光相接,一到跟前便忙躲在魔驼疫师身后。

魔驼疫师见状怒喝道:“阿罗,到前面来,和你大师兄一起讨教雷公子的高招。”

师徒三人各自施法,瞬间周遭阴风四起,寒冰阵阵。雷公怒远知自己兄弟二人不是他师徒对手,早就预备在先。见魔驼疫师开始施法,便将火焰功施展开,上真境的真气如同波纹一般,以自身为中心,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催生成一个个红色火圈,抵挡住三人的寒冰真气。

魔驼疫师奋力催生极寒真气,压缩雷公怒的火焰,吩咐道:“长空,你催生黑烟,闭其双目。阿罗,你凝冰成剑,自天而降,此其百会穴。池天风,你负责料理姓陈的。”

附身于池天风的鬼魂是冥荒一成名鬼将,而陈大年刀法精纯,很快斗得难解难分。

雷公怒独斗魔驼疫师师徒三人,就显得异常吃力,先是眼前黑雾缭绕,虽然能在黑暗中见物,但黑烟有剧毒,吸一口便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头顶又有一股针刺寒气逼近。只得将火焰真气运转头顶,抵挡头顶寒气。

他真气本来比魔驼疫师略逊一筹,此刻分了力,更不容易抵挡,片刻间魔驼疫师就将火圈压到一尺左右。

此刻只觉得五脏六腑犹如烈火焚烧,浑身血液为之沸腾,知道这是火焰被压制而反噬自身的征兆,如果火焰再被压进半尺,他将被自己的火焰焚烧至死。

在此危急关头,幽莲忽然冲入阵中,阴阳剑寒芒吞吐,直刺魔驼疫师背心。

“师父,不可大意,是阴阳斩邪剑。”

魔驼疫师自然知道此剑厉害,舍了雷公怒又来战幽莲。幽莲不接其招,闪至雷公怒身旁,将剑递在他手中,“大哥,用电闪流星剑法。”

雷公怒会意,挺剑便刺,正是当日对付秦仇的电闪流星剑法。

当日此剑法尚不纯属,且能刺得秦仇弃锏认输,之后雷公怒通过灵笈加以印证演练。威力更为巨大。魔驼疫师本对雷公怒的法术了然于胸,未曾料到他忽然使出这套鬼神莫测的剑法来。立马被刺得手忙脚乱,一时不敢对其锋芒,远远退开思考对策。

而黎长空和罗圈腿的黑雾法和寒冰法,也被幽莲使月光大明咒化开。

陈大年和池天风见两边罢斗,也各自退开。

此时关前旌旗闪动,有人高呼:“副教主到。”

只见秦仇带领一队人马从关外而来,一个白衣女子与他并骑白马,正是雷公怒多日不见的黛西思雅子。

而身后又一阵风起,牟丧带领二三十名鬼将化风赶到,单从飞进的身法上来看,这些鬼将的法术似乎不在黎长空、池天风等之下。原是牟丧击退上官将军后,尽点军中法术高强的鬼将,前来捉拿雷公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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