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幽莲,二位哥哥叫我小莲便可。爷爷捡到我时曾说过:“心莲本无心,幽莲亦无姓,断心亦断性,造化有缘人。因此我没有姓氏,爷爷姓雷,却不让我跟着他姓,说我是先天造化物,凡姓不可亲,让二位哥哥见笑了。”
池尚浮道:“这么说来,小妹却身世扑朔迷离了,左右无事,不如说给我们听听如何?”
“说给你们听不要紧,可是你们不准笑话我奥,村里那些小孩子常常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娘生,没爹养,就连一个姓氏也没有。”
“他奶奶的,是谁说的,明天我去给他几嘴巴子。”池尚浮见幽莲声音清脆动听,谈吐得体,动作优雅,不禁有些心动,听有人竟然敢笑话她,情不自禁地要为她打抱不平。
“全村的小孩都说过,有时候大人也会说。”
池尚浮大怒,一拍桌子,“他奶奶的,这些个没教养的刁民。放心,以后有我和雷大哥在你身边,哪个小孩敢这样说,我们定饶不了他。”
“我本来不知道我的身世如何,是爷爷告诉我的,当年爷爷进大荒西山采药,在鹰嘴崖上的一朵雪莲花里发现了我,于是他老人家便将我带回家中,悉心抚养,给我取名幽莲。教我读书认字,并且传我武功法术。”
池尚浮张大了嘴巴,“他奶奶的,雷大哥出生时鬼神哭泣,六畜不安。我出生却克死了我的父母亲人,我们两身世就够离奇的,没想到你比我们更不可思议,那大荒西山山高林密,人迹罕至,你父母把你扔到悬崖之上的雪莲花里,可真是奇怪至极。”
“是啊,按理说方圆百里,能进得了大荒西山深处的人寥寥无几,能寻到鹰崖下的人几乎没有,能攀上鹰嘴崖顶的除了爷爷更无他人。而我的生身父母竟然能将我送到万丈悬崖之上,要不是爷爷刚好到崖下采药听见我的哭声,只怕我现在早就化成泥土咯!后来爷爷多方走访,想要探知我父母是何人,却杳无音讯。”
池尚浮道:“你父母多半是有意让二爷收养你,才将你放在他采药的必经之路上。说不定二爷捡到你时,你父母正躲在一旁呢,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要是不算准时间,只怕你个小小婴儿在那悬崖上早就冻死了。”
“爷爷捡到我时也有这种疑惑,当时他四处查看,并未发现人走过的足迹。方圆几里,连鸟都不见有,更别说人了。”
“他奶奶的,这可奇怪了,莫非你是天神丢下来的,或者是莲花生出来的?”
幽莲淡淡一笑,“爷爷说包裹我的那朵莲花很大,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不知是何道理”。
夜幕降临,老槐树村家家户户开始掌灯生火,这时候往往也是村里最热闹之时,大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聊天打牌,小孩子则成群结队地在一起嬉戏打闹。
一群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追逐着来到茅屋前,一个孩子喊道:“幽莲,你出不出来玩?”
十二三岁,往往是男女情窦初开的年纪,幽莲自然知道男孩子们约她出去玩的意义,不由得红了脸,在灯火的照射下显得艳丽无双。
男孩们叫了几声,没听见她回答,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唱起歌来,“没有爹,没有娘,咋们村出了个美娇娘,没人疼,没人爱,咋们村出了个雪莲怪。美娇娘,雪莲怪,别人叫她不理睬。无心无肺又无肝,无名无姓妖精怪。”
雷公怒和池尚浮闻言大怒,双双抢出门去,“喂,谁教你们这样唱的?他奶奶的,有种再唱一句,看小爷不打掉你们的门牙。”
那一群男孩子见池尚浮生得高大,且满面凶相,不禁有些害怕,便住口不喊。只是仗着人多,气势汹汹地望着雷、池二人。
先前呼唤幽莲的男孩道:“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我们喊幽莲关你什么事?”
池尚浮大怒,大步上前,伸手一挥,便将这男孩劈胸抓住。“奶奶的,我们是什么东西,我看你们东西都不是,那牟县长的夫人尚且惧我三分,你却敢来招惹我。”
起说完手臂一抬,便将男孩子丢出去几米远。其余的小孩本来想一拥而上,却被池尚浮气势镇住,呆在原地,不能动弹。
那男孩子哼哧着爬起来,“好,你们行,有种的留下名字来。”
池尚浮双眼圆睁,指着雷公怒道:“这位大爷叫凶神,小爷我叫恶煞。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你便去叫人来,我们也不怕。”
男孩子道:“好,你们给我等着。”
二人重新回到屋里,池尚浮依旧骂骂咧咧,雷公怒笑道:“行啦,恶煞大爷,再生气,二爷这屋子都要给你气翻了。”
池尚浮道:“这些人欺人太甚,若敢再来,且瞧瞧我的手段。”
幽莲收拾好碗筷,打开中间屋子,道:“你们今晚就住这间屋子吧,茅屋简陋,真是不好意思了。”
雷、池二人走进屋子,见屋子两边堆满了棺材,中间一个木架子上平放着一整块宽厚的木板,显然是块棺材底板。
池尚浮大笑,“好极好极,咋们昨夜才从坟墓中爬出来,现在又来睡棺材板,嘿嘿,奶奶的!”
幽莲见他神色不善,忙道:“抱歉,我家没有多余的房间,委屈了二位哥哥。”
池尚浮道:“我倒没什么,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睡什么棺材板,只是雷大哥是带病之身,夜里受不得凉,小莲妹,如果真找不到地方,只好委屈你腾出房间来给大哥用,待雷二爷治好他的病,我们会有重谢。”
幽莲点头道:“说得对,我没考虑到大哥是带病之身,真是不该,既然这样,我的房间让给大哥住吧!”
雷公怒道:“你将房间让给我,你却住在哪里?”
“我会些法术,三五天不睡觉也没什么大碍,在这里坐到天明就是。”
池尚浮道:“那怎么成,这样吧,我和大哥住你的房间,你来住这棺材屋就是。”
幽莲当即点头,“如此甚好。”
池尚浮本以为她会拒绝一番,岂知她竟然一口答应,不由得怔住,心想:世上竟然有如此傻气之人,初次见面不但把自己身世说了,还心甘情愿让出房间给我们,他奶奶的,这一出门来,怎地怪事不断?
转头问雷公怒,“大哥,你看如何,咋们就去小妹房间住一晚,明日二爷替你医好病后,咋们立马就走。”
雷公怒道:“这哪行,咋们就住棺材屋,不能做喧宾夺主之事。”
刚说完话,只听屋外人声鼎沸,有人高声喊道:“屋子里自称凶神恶煞的,有胆子的就滚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雷公怒打开窗户往外瞧,只见院子外战满了人,小到七八岁,大到十八九岁,数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雷公怒顺势拿起棺材屋里劈木头的斧头,转头对池尚浮道:“走,咋两出去会会他们。”
幽莲道:“这些人都是池氏家族的青少年,他们叫我出去玩,也没什么恶意,小妹之见,两位哥哥还是算了吧!”
雷公怒道:“哼,池氏家族又怎地。”
池尚浮也抄起***锯,“走,看看去,今天不锯他一两颗人头下来绝不罢休。”
二人走出院门,正要动手,边上一直紧闭的屋门忽然打开,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的老者站出来,“都给我站住。”
他虽然年老,但精神健硕,说起话来声如洪钟。雷公怒听了声音,便知二爷出关了,慌忙抛下斧头,冲老者行礼,叫了声二爷。
雷阵声哼了一声,身体侧在一旁,并不受雷公怒之礼。对那一众孩子道:“怎么,你们胆敢到我家门口打架吗?”
那些孩子似乎很害怕雷阵声,听他一喝,便即一轰而散。
雷阵声看着雷公怒和池尚浮,冷冷地说:“你们来我家做什么?”
雷、池二人忙跪下磕头。
“禀二爷,我大哥身患不治之症,辗转多方求医无果,今受鬼巫天师指点,前来向二爷求医。”
雷阵声再度迈开身子,不受二人跪拜。抬头望着天空,喃喃地说:“嘿嘿,身患不治之症,你爷爷奶奶医术通神,怎么不求他治,却来求我这个穷道士,难道我雷阵声是那么好讲话的吗?”
雷公怒闻言,知道雷阵声还记着与爷爷奶奶的仇恨。继续磕头道:“爷爷奶奶去世多年,父亲虽为名医,却治不了孙子之病,盼望二爷看在雷氏祖先的份上,救孙子一命!”
雷阵声再度冷笑,“你为了活命,便到处给人磕头祈求吗?雷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没骨气的子孙?哼哼,雷氏祖先,当年你爷爷奶奶将我赶出家门时,可曾想到过雷氏祖先?”
池尚浮道:“二爷不可误会,雷大哥见你是本家长辈这才磕头,旁人哪能受他如此大礼?”
雷阵声一挥手,“别说你们八字犯凶,一但我收留救助,老槐树村将会大祸临头。就算是没有这份凶险,我也不救,你二人赶快走吧!”
雷公怒并不起身,只道:“公怒不敢请求二爷治病,只求二爷别再将爷爷奶奶的过错记恨在心。”
雷阵声不答,将院门关上,“你二人要是敢踏进院子一步,别怪老道不客气。”
雷、池二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当年爷爷奶奶与二爷积怨如此之深,他连院门也不让进。
池尚浮怒而起身,“奶奶的,不知好歹,小爷我去将他茅屋一把火烧了。”
雷公怒忙制止,“不可胡闹,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求得二爷原谅,咋们誓不起身。”池尚浮才骂骂咧咧的重新跪下。
山里湿寒,此时虽是夏末初秋,但夜深时温度还是急剧下降。后半夜凉风吹起,池尚浮铁塔般的身体也禁受不住。雷公怒大病未愈,身子瘦弱,这份苦楚可想而知。但他志要化解爷爷和二爷的这段恩怨,因此一直咬牙坚持。
这时屋门打开,幽莲掌着灯火,拿了两套被子分别给二人披上。“二位哥哥,夜里寒冷,可别着了凉。”
池尚浮道:“小莲妹妹,你菩萨心肠,去求求二爷开恩吧!大哥有病在身,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幽莲道:“小哥莫怪,爷爷决意如此,小妹做不得主。但你们若是饿了渴了,尽管呼叫小妹,小妹给你们送来茶饭。”
幽莲虽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但性格温柔,说话平和,叫人听来如沐春风。雷、池二人膝盖酸疼,听了她的话精神一振,只觉得再跪他个三天三夜也不是事。
次日,与老槐树村比邻的黎家堡有人去世,雷阵声受邀请前去超度亡魂,打开院门,见二人依旧跪在地上,头发眉毛上沾满露水。但他理也不理,自顾去了。
太阳高照,一群放牛孩子路过。这些孩子昨晚也参与围斗雷、池二人,此刻见面分外眼红。拿着泥土石块朝二人投掷。
池尚浮脸上受了石子一击,勃然大怒,忽地起身,抓住那投掷石子的孩子便打,那群孩子怎经得住池尚浮神力,三拳两脚就被打翻在地。
“奶奶的,今日不折断你们一只手脚,不知道小爷的厉害手段。”说着伸脚踏住一人,便去掰他手腕。
“住手,池弟,咋们现在在求二爷原谅,万不可惹祸上身。”
池尚浮将那小孩扔出去老远,“给小爷滚吧!”
幽莲拿出早饭,递给二人吃。“雷大哥说得对,爷爷见了你们凶煞模样,恨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饶恕你们。池小哥,你这一打,昨夜跪了一夜的功夫又算白费咯。这些都是池家的人,要是出了事情,惹怒池聂氏族长,我和爷爷的家恐怕就保不住啦!”
“哼,平常都是小爷欺负别人的份,怎容得别人如此欺我,小妹你别怕,池聂氏便怎地,当年她将我从家族里除名,又把我丢在路边,这个账我还没找她算呢,她不来便罢,来了我倒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