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野狗和其他动物不敢上前,雷公怒也不得走动,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但雷公怒心里清楚僵下去对自己是不利的,火把很快就会燃尽不说,赶往下一个点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正自焦急无策。岭上传来马蹄声,听阵势正是前两天在西荒山上遇到的大将军队伍。
完了完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大将军他是不敢面对的,尚浮已经丢了半条命,自己再一死,师父,幽莲都得跟着遭殃。忙按照幽莲所教的,拇指掐无名指,低头闭眼。
能感觉马群从跟前急踏而过,没有丝毫停留,确定完全过完之后,雷公怒缓缓睁开眼,只见满地是野生动物的尸体,这些动物似乎是被大将军勾去了魂魄。至于大将军为何不勾他的魂魄,多半是他带着雷阵声的辟邪神灯,大将军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因此放了他一马。
香只剩半柱,容不得雷公怒仔细思考,忙加快脚步前进。糟糕,师父路上不可回头,不可停步,自己刚刚被野狗围攻,又躲避大将军,已经停了半柱香。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咬咬牙,坚持往下走去,好在刚下岭来就遇见了小黑狗。
黑狗不远,有一处村庄,村里星星灯火在漫天大雾里分外渺小,雷公怒心中一惊,“咦,不对,我下午五点出发的,现在已经走了六站。一站一个时辰,六个时辰过去,现在应该是黎明时分才对,怎么这村的人还点着灯?”
感觉到异常,雷公怒又开始警惕起来,村里的狗似乎感觉到生人靠近,“旺旺”吠起。村里的鸡也觉得黎明到来,“喔喔”的打鸣。若不是四处透出诡异,这里就是一处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留下娘一个孤苦伶仃的,以后怎么活啊。”村里传来妇人嚎丧的声音,原来是办丧事,难怪通宵的灯火通明。雷公怒笔直走进村庄,只见一处院子里庭放着五副黑漆漆的棺材。院子里站满了人,有劝哭的,有忙着捆绑棺木准备出殡的。
发现了雷公怒的到来,院子立刻安静下来。雷公怒蓬头垢面,赤脚白脸,好生狼狈。冲众人点头,并不停步说话。众人见雷公怒从岭上下来,又见他这身打扮,纷纷把他当成了鬼差,一个老妇人拉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小孩朝雷公怒冲过来,边嚎边叫:“你这恶鬼,还我一家五口的命来,我家逢年过节都烧香祭奠,做了哪样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要将我全家人都带走?”
几个人忙上前将两人拦住,“花花奶奶,使不得,使不得,冲撞了鬼差大人,咋们全村的人都要遭殃。”
老妇跪倒在地嚎哭,“我的儿啊,我的闺女啊,你们是造了什么孽啊,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
一老人带了全村人在路边跪下,“山野居民,不知礼数,鬼差大人莫怪。”
一家五口一夜丧命,甚为凄惨,很显然又是大将军所为。村民们把雷公怒当成了勾魂鬼差,雷公怒也不便解释,只得加快步伐,快速出村。
在村南边的山神庙前,看到了等侯的小黑狗。此时天已明亮,放好东西,雷公怒吹灭了马灯和火把。虽然大雾弥漫,但总算见到了天光,身在光明里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接下来的站点甚是密集,不多远就是一处,虽然蜗行前进,但因为是白天,行驶困难降低了很多。
荒山野岭之地,路人稀少,偶尔有打柴放牧的村民,见了雷公怒的造型也远远避开。过完第十站,已经接近中午,可高山之间仍然雾气弥漫。
正缓慢的走着,前面出现一个满头白发,背着黑色幡布的老人,仔细一看,“这不是师父吗?”心中喜悦,一声师父险先脱口而出。想着不对,师父的真身此刻还在家里躺着,魂魄却在九幽之下。此人必然是山间野物变化成他老人家的身形来迷惑我的,贸然喊话,定会破了不得说话的规矩。
前面的“师父”回过头来,露出慈祥的笑容,“公怒,这一路翻山越岭的,真是难为你了。你饿了吧,我这里有热饭热菜,你边走边吃点。”
雷公怒冲他摇摇手,继续低头走路。
“公怒,为师已自地府反回,现在就是来接你回家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不用再辛苦行走了。”
见雷公怒低头不语,雷阵声便过来拽雷公怒的手,“都说任务完成了,你不用再遭这罪,你看你鞋子也丢了,衣服也弄湿了,如果不早点回去,非生一场大病不可。”
雷公怒甩开他的手,目露凶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唉!好一个倔强的孩子。”
雷阵声说不动雷公怒,只得往前走去,化成一只狐狸消失在茫茫白雾里。
“果然有诈。若不是我见机得快,已经上了当。”雷公怒心里暗自惊疑。
又行出去十里荒山,终于将最后两站走完。终点站在一湖边,雷公怒坐在湖堤上,忍着疼痛,把脚底的尖刺和小石子挨个挑出,双脚血肉模糊肿起老高。挑完之后,幽莲背着黄白两幡赶到。
递上一个木盒子说:“里面有饭菜和热姜汤,你先吃点。”雷公怒哆嗦着手接过。
她看了看雷公怒鲜血淋漓的脚掌,将外套扯成布条,给雷公怒包扎起来。知道雷公怒不能说话,她也没做过多言语。
待雷公怒吃完之后,她拿出黄白布,在地上铺开。“等下我叫走时你就走。”
说完在起点处燃起三炷香,“天玄地黄,宇宙洪荒,幽幽冥府,归尘茫茫。青龙启冥,白虎扶丧,朱雀开道,玄武镇场。贫道今日来卜卦,卜问前程道路况。穷山恶水走不走?不走。万道沟壑走不走?不走。荆棘丛林走不走?不走?一马平川走不走?走。”
雷公怒一直听她自问自答,一连三问都不走,最后一马平川叫走,尚未反应过来,被她一棍子敲头上,“走。”
由于没有路,倒着走又比正着走难了许多,好在有幽莲在旁边指路。
“一马平川前程展,归尘漫漫心似箭,黄泉路上无知己,一路朝前莫留恋。”
走完黄布,跨白布。幽莲一边卷起黄布接下一处,一边念道:“自跨白路需留心,沟坎要拖尔真身。”雷公怒记得这个距离确有一道沟,一个后跳,跨了过去,幽莲白了雷公怒一眼,继续引着他超前走。
“大哥,你们在这里呢,我和我哥追了一路,总算找到你们了。”尚浮带着池家一尚字辈青年走了过来。
“嘻嘻,你这个傻子,居然你倒着走路,嘿嘿,好玩,好玩。”尚浮一把将雷公怒抱起,“来,转过身来走。”
幽莲大吃一惊,一棍子敲在他手上,他才松手将雷公怒放下,呜呜哭起来,“姐姐,你打我。”
尚字辈青年忙拉住他,“尚浮,别胡闹,雷真人在救咋们的兄弟呢。”
幽莲见雷公怒停步不走,立即喊道:“阴间道上不停步,需防阴山狂风大,一风吹来七魄惊。”
雷公怒忙缓缓退走。幽莲才对尚浮两人说:“你们来得正好,帮雷大哥卷布,另外不要跟他说话。”
有尚浮兄弟帮忙,幽莲少了卷布这一环节,喊起口号来激情澎湃的,行走速度也加快不少。
黎明时遇到的那个村子已经恢复宁静,五副棺材也已经安葬。村民们见几人动作奇怪,又不敢靠近,远远的驻足观看。
尚浮两兄弟扶起雷公怒翻越山岭,淌过小河,穿越泥潭,黄昏时刻总算回到土地庙前。前方灯火光通明,人声鼎沸。
“来了,来了。黎长寿,你当真要和我们为难?”
一个大嗓门说道:“这是我们黎家堡的地盘,你们不经过允许就在我们的地盘上摆坛作法,万一让黎家的人沾上邪气怎么办?这可是祸及子孙的事情。”
幽莲示意雷公怒放慢脚步,前行观看。
这次是池家一尚字辈青年的声音,“黎长寿,你可别忘了黎长空与咋们池家签订的条约,现在雷真人是在替我们池家办事。”
“呵呵,那我可管不了,池聂氏族长颁下条令,黎家自对池家俯首,至于这几人嘛,既不姓黎,也不姓池,今天从咋们黎家的底盘上过就是不行?”
雷公怒闻言一惊,黎家堡在这次大战中竟然死了好几十人,他们啃不动池家,便将满腔的怒火撒在自己师徒身上,这可不易处理。
尚字辈青年道:“无论如何,雷真人确实是在为我池家办事,哼,你黎家阻挡他们就是害了我们池家几十条性命,今日别说从你们堡前的土地过了。就算是从黎家堡中间过又能怎样?”
黎常寿道:“我黎家堡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看在池聂氏老太君的份上,我们就提一个要求,若是你能答应了,就让他们通过,若是不答应,哈哈,咋们这几百条人命的仇也该算一算了。”
尚字辈青年神情甚是不悦,横着眉毛道:“说说看!”
“这些土地被你们糟蹋过,沾满邪气,咋们是不能要了,不如这样,你们将盟约的第三条改一改,将我们划出去的大荒西山的地盘重新划给我们,我们就将这土地送给你们了,对你们来说也不吃亏。”
尚字辈冷哼一声,“这条约是族长大人他们定下的,我可做不了主。你要是再敢拦路,莫怪我池家对你们不客气。”
黎家另一人说道:“兄弟,你这话就有些不清不楚了,咋们用良田换荒山,已经做了最大让步了,你还待怎样?”
尚字辈青年沉吟不答,大荒西山有汉代古墓,池聂氏和黎长空都应该知晓,只是不便说给村民们知道罢了,因此这尚字辈青年恐怕也不知道。而黎家提出用良田换荒山,多半也是冲着古墓里的古董宝藏去的,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
池聂氏不知何时来到,冷声说道:“老身不同意,尚青,他们爱怎样便怎样,只要不动咋们池家人,且由得他去,至于池家阵亡的百来号人,救得活便罢,救不活咋们只管定雷阵声的罪便是。”
雷公怒和幽莲一听此话,心里凉了半截,幽莲道:“聂族长,我和师兄都是在救池家人呐,若是我们回不去,池家阵亡的青少年也就还不了阳了,还往您老三思。”
池聂氏哼了一声,只道:“池家人跟我回去,不可插手外人之事。”说着便带领在场的池家人离开。
黎家人立马朝着幽莲和雷公怒一拥而上。两人正在牵引雷阵声魂魄回归,使不得法术,立马就众人围住狂殴。
雷公怒后退着走,碰到一块石头,眼见就要摔倒。忙双足使劲,身体腾空而起,一个后空翻避过石头,就要落下之际,小腿上挨了重重的一扁担。终于重心不稳,仰天摔倒在泥地里。
幽莲忙跑过来,带着哭腔念道:“顽石横卧平川里,慢步缓行避祸根。”
雷公怒听罢艰难的站起,刚走一步,背上挨了一棍子,紧接着双腿挨了几扁担。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着不摔倒。
“哟,小子,骨头挺硬啊,看你能坚持多久。”黎家堡的年轻人一边奋力打,一边说到。“黎氏家族的东西岂是你们轻易能动的?”
“咔嚓,咔嚓。”雷公怒已经听到了腿骨断裂之声。怒火中烧,但考虑到师父的安全回归,才隐忍着不发。可他越是隐忍,黎家堡的人越是狂妄,这年代在荒山野岭弄死一个外来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三爷,这小子骨头硬得很,都这样了,还在坚持不懈的走呢!”
黎长寿骂了一声,“妈的滚开,没用的东西。”说完飞起一脚踹在雷公怒的背心。雷公怒未曾防备,被这股大力一冲,扑面摔倒。随即口中一甜,吐出一股鲜血。
但雷公怒仍未忘记师父的安危,在泥土里爬行后退。“哟,小子命挺大,你记住,今天弄死你们的不是黎家堡的人,而是老槐树村的池聂氏,不要做了鬼都找不到人报仇。”
“小子,那天我们黎家遭围攻,差点灭族。你们几人却在袖手旁观,对我黎家灾难视之不理,哈哈,可曾想到过你们也有今日?”
说着拿过一把镰刀,照着雷公怒的头就砍下。幽莲奔跑过来将雷公怒护住,“你们不能杀他。”
黎长寿怒吼一声,“滚开,臭丫头片子。”一巴掌将幽莲打翻在地,伸脚踏住。
雷公怒有气无力地说:“你……你们不要动她。”
“哟,还懂怜香惜玉呢?”黎长寿并不因为雷公怒的求情而放弃对幽莲的踩踏。
既然开了口说话,一切就都完了,一切完了之后便没那么多顾虑了。提起残存的力气,一拳打在黎长寿挡部,黎长寿嚎叫着在地上翻滚。变故突起,其他的族人反应过来之后,纷纷涌上。
雷公怒抢过一条扁担,往每个人的要害处攻击。同时引来闪电助威,片刻功夫,黎家人被尽数撂倒。由于雷公怒下了狠手,好几个直接晕死过去。
雷公怒如发疯猛虎,肃杀气大盛,撂倒他们之后并不停手,拿着扁担,对黎长寿又是一阵猛抽,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哀叫连连。
“你们这些家族团伙,都以为外来的人好欺负是吧,你们还我师父性命来。”
黎长寿叫着说:“雷…雷真人怎么了?”
雷公怒怒道:“哼,怎么了,师父为池家起青年请命,只身赶赴幽冥。我们作为他的徒弟,一路护送前行,期间遭受多少妖魔鬼怪阻拦,都未曾失手,不想就要回到家时,毁在你们的手中。哼,你们比那些妖魔鬼怪还要可怕,不打死你,难我心头之恨。”
说完举扁担就打,三五下过去,黎长寿已然晕去。幽莲拉过雷公怒的手,“大哥,停手吧,再打他就死了。”
雷公怒狠狠的说:“这些人害死师父,死有余辜,还有老槐树村的人,为了大荒西山古墓宝藏,不顾信义。可恶之极,此番前去,定要杀得老槐树村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