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恩一早他便把自己锁在书房,他在等一个极其重要的电话,电话里有人向他汇报洛杉矶庭审细况。
他最后一个到达婚礼现场,下车后一路奔走,终于在李米然上场前赶到。
于景恩的黑眸,盯着她,人影在他视线里一步步放大,很近,很近,他才从朦胧中看清,这真的是他的女孩,此刻,她绾上发髻,身穿白纱,手捧玫瑰,亭亭而立红毯之上……等的是他。
他将牵起新娘的手,走过长长的红毯,走向新郎,走入婚姻。
她是新娘,他不是新郎。
李米然侧身站在红毯这端,穿着婚纱,手捧粉玫瑰,直到于景恩走到她面前,她才缓缓抬头。
“哥,吉时到了。”一声“哥”,将她想要的关系推入他的心里。
不知用了多久,她的嘴角才挤出这么一抹笑容,不达眼底的笑,似无力,似刻意,似苦涩,似绝望。
于景恩心底苦笑一声,“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我让你给我时间,你为什么不听?他很想问这句,可话到嘴边,他改口了,说出了带走她的一句话。
这需要无比大的勇气带她逃婚,对于景恩来说,更是如此。无人不知,他顶着天之骄子的名头活了二十多年,他出身于南城豪门,家风严谨,他有一位正怀着孕的妻子,他还有一家刚起步的企业,这样的人,此刻叛逆,简直是把天要翻了。
李米然不能让他这样,只有她能阻止一切。
“你看,新郎离我,不过二十多米。”这么近,几十步的距离,我走过去,便真正意味着从此离开了你,我们之间将隔着两层城墙,我翻不出去,你挤不进来。
转身,她面向远处的新郎,这时,她的手腕一紧。
隔着二十多米,他看见刘以卿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慢慢攒成了拳头。
她听到有人说,“刘以卿未必是良人。”
于景恩压抑着低吼,将这几个字溢出,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
从中国到美国,这几年刘以卿性格转变太多,以至于2014年在美国相见时,于景恩有些恍惚,这真的是那个同寝室的大哥哥吗?那个会顾及所有人感受,照顾好每个人的刘以卿吗?之后发生的事,一件件叠加,导致如今的结果,不让他不怀疑,刘以卿应该是参了一脚的,或许更多。
他怎么能将李米然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她想,红毯不长,可走到这里,用了多久呢?
“二十二年了,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你知道的,我有多想嫁人。这个愿望,跟随我很多年了,具体有多少年了呢?大概,从我爱上你的那刻开始,很早很早。
李米然睨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里有粗劣的痛传来,于景恩强行伸出的大手在她手腕处摩挲,指尖轻触她的肌肤,轻轻柔柔,传递温暖,他怎会听不懂李米然说的“好不容易”是什么意思。
他想说:我又何曾不想娶你。可是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再等等。”
除了等待时间,于景恩没有其他办法,聪明如他,面对命运的安排,同样举步维艰。
等……等他的孩子出生,叫她一声姑姑吗?
李米然没有再等,将他的手一转,伸出自己的左手,挽上他的手臂,她用自己的力量带着男人往前走。
红毯之上,佳人并肩……
她想以一己之力,推波助澜,让所有她爱的人,人生归于平静。
而她自己,内心早已封存喜悲。
她平静开口:“我十二岁的时候没了父亲,失去了家。”
你知道的,我多想有个自己的家,无论山高水远,只要一寓,两人,一生。
于景恩清眉一皱,“最长两年。”一边走,一边用自己的力气将李米然的步伐降缓。
等我两年,米然,只需要两年,我便来找你,从此一生一代一双人,不再争相两处销魂。现在,有太多的事情没有理清,我如今的婚姻,我惹上的官司,我身上的责任……只需要两年,730天。
等我,好不好?等我,等等……
红毯对面的家人,簇在新郎刘以卿两侧,看新娘一步一步走来,他们的笑容一点一点加深,本应温暖的,却让李米然从前胸透到脊背的发凉。
走过半程,李米然突然停了一步,大概是冬日太冷,她吸了吸鼻子,轻唤:“景恩哥。”
于景恩听出她语气里隐隐叹息了一声。
“十年来,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觉得脊背寒凉。”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无论刷牙洗脸,还是看电视看书,我都喜欢你从后面抱着我,是因为我常常觉得孤冷,后背尤甚。”
“等你两年,我怕自己会因寒凉窒息,我怕等不到那一天。”
她只是说出了前面一句,后面两句是望着于景恩的眼睛,念在自己心里,希望念入他心,想他是知道的,都知道的。
其实,景恩哥,我是不希望你的孩子失了父亲,没了家,不要像我一样,无处为家,没有完整的家,日日孤凉。
于家是半个家,美国是半个家,却都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你说是不是?我将有自己的家,该高兴的。
“最短一年,我会处理好一切。”于景恩也将自己逼到了死角。
只叹,少年天真。
米然,我身不由己,不负你,不负她,不负于家,不负国家的培育,不负职业的使命,如今看来,哪一样都无法做到不辜。
几乎是同时,他们各说了一句话。
“如今,我选投靠另一人的温暖。”
“过后,给予你温暖一生。”
缩短的有效时间,于她来说没有区别。而他,始终坚持。
她选择与他人携手,他却许她一生。
人生不过如此,造化弄人,错过,蹉跎,了却一生。
三步之遥,刘以卿伸出了手,迎接他的新娘。
于景恩手臂上突然失了柔弱的压力,那是新娘到达终点的信号。
“景恩哥,谢谢,我到了!”新娘言语不着痕迹,慢慢将手退出他的手臂,伸向新郎。
交触之际,李米然的手被人握住,于景恩已然上前,站在新郎新娘中间,她的手被他拉在身后,她看到于景恩的手指在自己掌心轻颤。
于景恩毫无节奏的颤抖,刺痛了李米然的神经,她狠狠捏了他的手指,让它们在自己面前停摆。
霎时,她的十指被人交叉紧紧牵着,再痛也不想分离。
于景恩的举动让众人皆是一惊,有人变了脸色。
“于景恩。”
“小景。”
“老公。”
这些人那,何必如此。
李米然的手指执拗地反抗,第七次指甲陷入他的肉里,疼,于景恩也没有放开她,只是冷冷笑道:“不是应该由我来做这件事吗?”
新娘的手被他放入新郎的手中,“好好待她,我会一直看着,无论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