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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丧父

我原想说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也无妨,但我妈既然打电话来了,我也准备跟她交代离婚的事。我按下通话键接起来,“喂,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我问得很顺溜,因为我妈打给我无非就是问问身体好不好,工作好不好。可是,电话那头却没有传来预料中的问题,我妈沙哑急促又慌张的声音传来,“小影…你跟季莫快去学校接一下小南,然后都回来,你爸…你爸快不行了…”

什么?!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身体本能地站起来,“妈,你说什么?爸怎么了?”杨佑和被我吓了一跳。

“你爸夜班回来被车子撞了撞…小影啊,你跟季莫快回来,在仁德医院…晚了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电话里,我妈哭得撕心裂肺。

“好好…我们马上回来…”

爸,你要等我啊…眼泪,几乎是冲出我的眼眶,我的父亲,我的大树,他快不行了。我迈开步子冲出家门,举起手朝对面的防盗门不停地敲,“季莫,季莫,快开门,我找你有事,季莫~~”

此时,我什么都顾不上了,顾不上身后的杨佑和是否会吃醋,也顾不上季莫身边的于萌萌是否会多心,我只知道,我的父亲正等着我回去。

季莫开了门,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说,“影影,这么晚了,什么事这么急?”

他的身后,是顶着大肚子的于萌萌,几日不见,她的肚子大了许多。

“季莫…”眼泪夺眶而出,我哭着说,“我爸被车撞了,我爸被车撞了…”我急得说不清话,只是喊着这一句。

季莫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不是事情严重,我是不会这么慌张的。他转身进屋拿了车钥匙,又立刻冲出来,“走,快回去!”

“老公!”于萌萌一把拉住他,像捍卫自己的领土一样死命抓着,“老公,这么晚了你别出去,你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吗?”

“萌萌,苏影的爸被车撞了,我一定得去!”

“为什么啊,她的爸爸跟你有什么关系!”于萌萌看了我一眼,她并不会像以前一样讽刺我,但是,她也非常不情愿让季莫跟我走,“老公,你现在关心的应该是我们母子,而不是外人。”

我急了,她说得都对,我的父亲是跟季莫没有一点关系,可是,他老人家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了,他一直视季莫为儿子,他还在等着我们。

我走到于萌萌面前,恳求着说,“于萌萌,我爸出了车祸快不行了,我求求你让季莫跟我回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吧。”

于萌萌一撇头,“苏影姐,你这不是为难我们么,我…”

季莫打断她,“萌萌,你别说了,我一定要去!”

她怒了,指着季莫,扯破了嗓门大吼,“季莫,你今晚要是敢跨出这里一步,你就别回来!”

季莫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坚定地说,“苏影,我们走!”

他干脆不理会于萌萌的阻拦,此时,我非常感谢他的理解,也对于萌萌深感抱歉。

我们转身走向电梯,杨佑和正站在家门口怔怔地看着我。我以为他也要阻拦,正想开口说什么,他抢先一步说,“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在家等你回来。”他谈吐间还有重重的酒味。

我郑重地点点头,然后跟季莫一起走了。

半夜一点钟,终于到了仁德医院。我、季莫、苏南,三个人在走廊上狂奔,安静的医院里就我们的脚步声,爸,我们回来了,你要等我们啊…

“孩子们来了。”一直朝外张望的舅舅推开围堵着的亲戚们,让出一条道,“季莫,赶紧赶紧,你老丈人一直在等你…”

亲戚们散开,病房里顿时鸦雀无声,死寂一样的气氛。

我呆呆地走到病床前,看到面如土色的父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爸…我们回来了…”

父亲慢慢睁开眼睛,颤抖的手朝季莫伸去,季莫倒是不含糊,连忙握住我爸的手就叫道,“爸…”他依旧叫我爸为爸。

“季莫…跟小影好好过下去…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影和小南…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季莫的眼泪也刷一下流了下来,“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影影的,还有小南,还有妈,这个家我会扛起来…”

爸笑了笑,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累了,他等我们等累了…

妈说,爸他平时爱干净。于是,我端了一盆干净的水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渍,还买了一顶帽子,遮住那血肉模糊的脑袋。

爸,您真帅,在女儿心目中,您比刘德华还帅!

妈说,爸平时没什么喜好,就是喜欢抽抽烟。于是,我买了一包中华和一个打火机放在他西装口袋里。

爸,贪嘴了就自己拿,就在口袋里,可是不要抽太多哦~

妈说,爸是为了还买房子的债,才多接了一些私活,白天在厂里做完12小时,晚上换地方接着做4小时。

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爸,这债是女儿欠下的呀…我似乎听到爸语重心长的声音,小影,你的债不就是爸的债么…

妈说,爸最担心的就是我,小南在学校他倒放心,我在城里,做什么都要花钱,工作压力肯定很大,不然也不会忙到几个月都不回来。

我又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爸,对不起,是女儿不孝啊…工作一直有,可这时间,挤挤总是有的,我不回来是在逃避离婚的事,我不敢跟你们说。

还记得上回妈打电话给我说,你爸很想你们…爸,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我为什么不回来啊...

只一夜,妈的两鬓就多了许多白发。妹妹苏南一直抱着妈,两人相依着,我妈哭哭说说。

我和季莫跪在父亲床前,送他最后一程。季莫,感谢你在我爸临终前给了他一个承诺,让他能安心地去。

爸,您最后还是不知道女儿离婚的事,这样也好,至少您能放心,不过,女儿保证,一定会活得好好的,让小南完成学业,让妈安心生活,以后这个家,女儿会扛。

至于杨佑和,我早已忘了给他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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