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笑着,顺势推开了杨佑和,“是啊,周先生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
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而周宇却误打误撞将迪克邀请了进来。我看到子妍的脸色相当不好,精心捆扎的捧花瞬间掉在地上。今天是她结婚啊,为什么要折腾她期待了这么久的婚礼?!
“新娘子,”迪克快我一步,突然热情地说,“你的捧花掉了…”他弯腰拾起,交到子妍面前,“最美的捧花配最美的新娘。”
子妍低着头,轻声说,“谢谢…”但是她却久久不敢上前接。
我替她接过捧花,干笑着说,“谢谢啊,我来拿吧,我得去修整修整。”
迪克也笑了笑,但他立刻恢复了正经,“恭喜你们…”他看了一眼周宇,又怔怔地看着子妍,“祝你…们幸福!”
我本能地伸手捂住嘴巴,迪克说祝她幸福,嗯,我没听错。一旁的杨佑和也同样的诧异,但看得出,他和我一样,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子妍微抬起头,双眼泛着泪花,此刻,她的内心一定极其挣扎吧。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在她嫁给别人的时候,对她说了一声祝你幸福。
而我们大家,竟然还要误会这个男人是来捣乱的,一时间,歉疚、感激、回忆、无奈,百感交集。
“谢谢…”子妍轻声说。
原来,再缠绵的爱恋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曾经的海誓山盟,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迪克离开子妍,是因为爱她而无法接受她的犯罪行为;迪克回来找子妍,也不过是爱她而放不下她而已。
我能体会到迪克说出这句祝你幸福的时候,他心里是有多么的挣扎和痛苦。
在这之中,只有周宇不知道迪克和子妍之间的关系,所以,他是最开心的。他伸出手与迪克交握,“谢谢,谢谢,一起进去吧。”
不过才短短五分钟时间,除了周宇,我们几个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要此起彼伏,特别是子妍。
大厅里,婚礼进行曲响起,伴随着主持人一句“新人进场”,子妍挽着周宇的胳膊,紧紧拿着捧花,笑容满面地走了进去。
我默默地往后看了一眼,与迪克深沉的眼神对视,我们相视而笑,我相信我们的愿望是一样的,唯有子妍幸福,足矣。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一点,我们在新房里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今天是元旦,新一年的开始,小区里面的每盏路灯都亮着,路灯上还挂着象征吉祥的小灯笼,煞是好看。
我回想起子妍苍白的笑容,她说,元旦结婚多好啊,大家都在为了明天而庆祝,我也想沾点运气,我希望我的后半辈子安宁平安,我希望我和周宇相亲相爱相伴到老。
那时候,我总觉得子妍只是想拿喜庆的日子掩盖心里的悲伤而已,我觉得她心里始终最爱的人,还是迪克。
寂静的小区里,夜风吹来,冷得整个人都精神百倍。大左突然说,“其实…有件事可能苏影你也不知道,是周宇喝醉了酒之后告诉我的,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我也一直没戳破。”
“什么事?”我连忙问,子妍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大左相互搓着手,说话的时候冒出一连串的白气,“那边有家茶室,去那里说吧,好复杂的故事。迪克,听了之后我想你会更加理解子妍一些。”
迪克神情凝重地看着他,杨佑和也诧异地看着我。
到了茶室,一口热茶下肚,身体很快热了起来,我们都迫不及待地等着大左说。
大左默默地叹了口气,说,“十五年前,周宇的老婆在医院剖腹产,大出血,在紧要关头,手术室突然停电了,最后一失两命…这件事,我记得我跟你提到过,苏影。”
“嗯…这跟子妍嫁给周宇有什么关系呢?”
大左笑了笑,缓和着说,“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按理说就算医院停电,手术室也能及时启动备用发电系统维持手术。可是,停电的原因却更加不可思议。是有人被黑道分子追杀,逃进了医院的电房,追打之中破坏了电房的电路,导致医院所有供电停止。而周宇老婆所在的产房手术室,总线路被切断了,启动再多的备用发电系统都无济于事…当时医院给的交待就是这样,而这个被黑社会追杀的人,叫林培良!”
我不自觉地捂住嘴巴,这是我听过的最狗血的事情。林培良,林子妍的父亲,那个锒铛入狱的家伙,那个为了让女儿脱罪而揽下所有罪名的商人。真是应了那句话,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迪克激动起来,“你是说子妍嫁给周宇,是为了还债?!”
大左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他更加赞同的是,“林子妍究竟为了什么嫁给周宇重要吗?重要的是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就行了。”他伸手搭在迪克的肩膀上,“有些事情,放手了就永远放手吧,男人嘛,没什么想不通的。”
大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桌下,杨佑和温暖的大手紧紧抓住我的,仿佛在说,我放手一次就够了,绝不会放手第二次。
大左又说,“我看周宇也经历过内心的挣扎,对他而言,林子妍是他仇人的女儿,如果不是真心因为爱她,也不会照顾她收留她娶她吧…”
迪克双手紧握着茶杯,眼睛被茶水的热气熏得有些泛红,“呵呵,你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由始至终,我只想见一见子妍,见一见周宇而已。今天都见到了,祝福也送到了,够了…”
气氛忽然伤感起来,迪克被热气熏得眼睛泛红的样子极为沧桑,也许,他只是拿热气在掩盖什么吧。
小坐一会儿,我们就各自分开,迪克回酒店,大左回家,而杨佑和,再一次撒娇着将方向盘转向了我那里。
“佑和…”
“嗯?”
“你的建议我认真想过了,谢谢你,但我想我还是不搬去深蓝小区了。”
“为什么?”
“…这个节骨眼,我不想落下话柄。”
杨佑和转头看了我一眼,理解地点点头,“你啊,干嘛总想别人的看法?”
“你妈不是别人!”
“好好好,说不过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无所谓,我就是一贴狗皮膏药,你休想甩掉我。”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谁会把自己比作狗皮膏药啊?”
“我啊,怎么了?狗皮膏药不好吗?!它哪里得罪你了?”
我双手交叉比了一个停止的动作,“打住打住,快点回家吧,好冷。”
“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