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初冬,寒意日甚,我化了个淡妆,披着一件斗篷式的呢子大衣出门了。
这衣服还是前几日跟子妍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今年冬天的最新款,子妍说我穿着特潮,于是狠了狠心买了下来。
本来想着上班时间不宜穿得太另类,这衣服应该没机会穿了,今天倒好,正好穿出去溜溜风。
循着小姨给我的地址,我来到了位于西湖边的一家幽静的会馆。这会馆好熟悉啊,不正是上回出外景拍摄结婚照的时候,杨佑和带我们吃饭休息的会馆么。
我还记得会馆的老板叫胡子,是一个地道的北京人,杨佑和还托他在北京打听子妍的下落。
站在会馆门前,我留意地看了一下招牌——闻风会馆。
“闻风,我还丧胆呢!”咳咳,这么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被我这么一说完全没了意境。
不管,进去再说,走了这么多路,我好渴。
我走上前,却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挡住了,说是保安吧,保安不会穿得这么体面,说是主人吧,主人不该挡着客人的路啊。
其中一个男人说,“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只招待会员。”
我回想一下,上回是杨佑和出示了会员卡,我们才能顺利进去的。什么啊,客人还分级吗?明摆着瞧不起人啊。
但我依然面带微笑,态度谦和地说,“我知道,但我约了人,她们已经在里面了。”看来,小姨的老板娘在国外混得不错,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
“你是苏影苏小姐?”
我一阵诧异,他竟然直接就报了我的名字出来,我点点头,“嗯,是的。”
男子让开道路,弯腰一指,“里面请,她们都在等你呢。”
吼吼,这架势,敢情我今天是来对了,过一把贵宾的瘾也不错。我挺起腰板,大跨步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装修一点都没变,蜿蜒幽静的长廊,中间是荷花池,靠池子的一边还设有美人靠,还真有一派听雨闻风的意境。
这么大的会馆,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小姨在哪里,正当我掏出手机想问一问的时候,小姨站在荷花池对面朝我招手,“小影,这边,快过来。”
远远看去,只见她们两个女人正坐在荷花池边上的木桌上喝茶。我莫名地有些忐忑,拿紧了包包一步一步沿着走廊走去。
坐在小姨对面的女人,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和我妈差不多年纪,可样貌装扮却比小姨还年轻。
她的头发挽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珍珠耳环映衬着她亮白的容颜,要不是微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我还真会以为她是我小姨的小姐妹,我小姨也只比我大了十岁而已。
“阿姨好。”我笑着向她问好。
“诶,你好,快坐吧,这里不好找,辛苦你了。”她邀我坐下,还拿了个茶杯倒了一杯茶给我。
“谢谢…”上好的龙井,清香扑鼻,我轻轻小抿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近距离看她,雍容娴雅,举止大方,谈吐谦和,真正的贵妇人理应如此。
我的对面是一个空位,虽然没人但桌上放着茶杯,想来应该就是她的儿子,可能正巧上洗手间去了。
小姨说,“蔓姐,这个就是我的亲侄女,苏影…这孩子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要不是我硬拉她来,她准是宅在家里上网看电视。”
“小姨…”我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被蔓姨笑话了,我是不太出门,呵呵,所以找个地方都找了好久,让你们久等了。”
蔓姨打量着我,从她愉悦的眼神和上扬的嘴角来看,她对我的印象不错。好吧,我对她的印象也不错,至少比起钟佳杰的母亲,蔓姨实在好相处多了,气质也更胜一筹。
这次见面果然是老朋友叙旧,她们并没有刻意问我什么,而是聊起了以前的事情。
原来,蔓姨的丈夫以前在杭州开了一家投资公司,我小姨是公司的会计。当时公司的规模比较小,时常面临倒闭,很多员工都跳槽走了,但小姨一直坚守着岗位,与公司共同进退。
因此,两人建立了深刻的友谊。蔓姨有腰椎病,每次去老中医那里做推拿治疗都是小姨陪她去的,长此以往,小姨也学会了一两招,经常在工作间隙帮她护理腰椎。
后来,蔓姨的丈夫决定去国外闯一闯,全家移民出国,两人一别就是十年。十年弹指一挥,物是人非,但是,她们之间的友情却十年如一日,牢不可破。
“对了小影,听你小姨说你刚离婚不久,是吗?”终于说到我了,叙旧的同时也顺便相相亲,蔓姨并没有绕弯,而是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她的直截了当并没有令我不快,我反而觉得很自在,离婚又怎么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面不说背后乱说,那才叫人气愤。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嗯,我以为青梅竹马的他会是我一生的依靠,但是他终究抵不住社会上的诱惑,没什么,我现在也挺好的。”
蔓姨有感而发,“是啊,现在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外面的精彩?!不过,男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做生意谈应酬,免不了沾一身酒气。道行高一点的男人,懂得如何处理家里和外面之间的关系,而道行浅的,就会露出马脚。”
蔓姨这一席话,隐约间透露着某种信息,我感觉她的婚姻状况并不好。也对,她丈夫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她保养得再好,都比不过那些雨后春笋般冒头的小尖角来得青春活力。
男人越老越值钱,而女人,越老越贬值,这就是女人的悲哀。
“嗯,蔓姨说得有道理,我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道行浅的男人…不过换个角度来看,我运气也不错,我及早地抛开了这个男人和这段婚姻。”
蔓姨对我的话很是欣赏,“嗯,你很乐观,乐观好啊,不用活得那么累。”
“对,生活嘛,平平淡淡才叫生活,脚踏实地,知足常乐。”我觉得我找到知音了,虽然跟蔓姨是第一次见面,她也比我年长许多岁,但是,跟她聊天,比跟我妈跟小姨聊天还要畅快。她就像一把镊子,夹走了我心坎里的塞子,让我尽情抒发。
我想,如果杨佑和的母亲也像蔓姨这样随和健谈,那我一定能和她相处得很愉快。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想起,“母后,我来了,厕所排队啊,让你们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