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很浓,直直地照下来,柳泠安靠在船边,不由眯了眯眼睛。
她与柳疏狂之间尚还有段距离,船上空间很大,二人一路沉默着,没人开口说话。
白元船速度很快,柳泠安探出半边脑袋向下望——这种在天上的感觉可不是乘坐飞机能比的,因为纸船到不了飞机那样的高度,坐在这上面只能见着地面上的行人与高楼一闪而逝的残影。
她望了会,觉得眼睛有些不舒适,随即放弃再去看下方景物。
按理说身在高空,飞行速度又这般快,该有大风拂过才是,可柳泠安连半点柔风也未感觉到。
应当是纸船上刻着一些避风阵法,柳泠安想着,没想到这个纸船看上去颤巍巍,晃晃悠悠的,实际上却还不赖。
柳疏狂坐在离她十米开外的地方,闭着眼,眉眼精致,若画笔描绘。
柳泠安在船上坐了日半,有些无聊,有心想要打坐修炼,但想想那些灵力光点对自己的排斥,柳泠安便不愿了。
还是等将寂夜接回柳家后再说,不然即使她修炼,也提不起太大的劲。
远处山峦青葱,层层叠叠,伸入柔软的云层中,直指天际。
岭村距灵云城几千里,不知何时能到,但看这纸船速度,应当用不了十天时间。
想到能见到寂夜,柳泠安心情好了一些,连自己天赋奇差之事也暂时抛到了一边。
她见到寂夜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儿砸,妈妈来接你回家了!”不妥不妥,原主才十二岁,这话也说的太奇怪了。
“终于找到你了,我是你妹妹啊,跟我回去吧。”寂夜与金梦露同岁,也是十四,现在还很乖巧软萌,对无上世界抱有无限的期待与热爱,简单点来说也就是还是一朵小白花,自己装作他妹妹应该可行,而且以柳疏狂的性子估计都懒得搭理她,她也不会被拆穿,装作寂夜的妹妹还可以同他更亲近一些。
倒也不是想着抱主角大腿,柳泠安只是喜欢寂夜。
将寂夜带回柳家后,她就去收集许多有助于提高修为的东西,全部全部都给他。
在他修炼时,她也去闭关修炼,尽力避开死劫,期望能早日到达凝珠期,参加瞻云选拔,离开下位面。然后她就去带寂夜找属于他的机缘,若是寂夜想,她也可以把寂夜送回印落秘境。
虽说在原文中,器灵族的太上长老对寂夜好只是在利用他,但柳泠安觉得事实并不是这样。
《无上》是一篇报社文,柳泠安在将此书看过一遍后就已经确认了,可由于它不同于许多主角三观不正的小说,柳泠安便又刷了一遍,刷完后,柳泠安还是觉得器灵族很特别,她认为她还可以再看一遍。于是她最终将这本书看了十多遍。
看了十来遍,不说对整篇小说有多确切的见解,柳泠安自认有些不合理的地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天骄之战,寂夜因被体内的奇鬼暂时控制,杀了许多人族和神兽族的天才,遭遇两族追杀,是器灵族长老打着让他去秘境炼器的名义,将他带回印落秘境藏了起来。
寂夜在秘境里待了二十多年,这是寂夜人生中最轻松惬意的二十年。秘境里的器灵和精若都对他很好,他许久不曾沾染笑意的脸也逐渐平和起来,不再如从前一般冷漠。
若不是那次器灵族长老负伤归来,柳泠安觉得,寂夜或许并不会离开印落秘境,更加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一个人或许可以伪装,但在将要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时,一定会将那层用来迷惑他人的皮撕开来。
器灵族长老听见族中小辈说寂夜撕碎秘境出口去往外界后,满脸通红,嘴巴哆嗦了半天,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忘了说,奇鬼是无上世界所有生物共同的敌人,它们以占领这个世界为目标,残害了许多天骄。众人之所以迫切地想要突破至化羽境,是因为只有灵力境界达到化羽,才能够完全封印奇鬼所撕裂的空间裂缝。
柳泠安想到书中寂夜突破至化羽境,将整个无上世界毁灭,用来给他陪葬的场景,心中酸涩不已。
不同于用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小说,对它评头论足,她将要见到的,是存在于小说中的,此刻却活生生的寂夜。甚至,若是将寂夜带回柳家的计划出了哪怕一点偏差,她应当就能看见小说里寂夜携着芷兰剑血洗灵云城的场景。
仿佛是为了照应柳泠安的心情,有闪电划过她的头顶,雷声连绵。
夏雨说来就来,倏忽便乌云漫天。
待有雨点落到柳泠安脸上时,她才注意到已经变天了。
柳泠安回过神来,刚想同柳疏狂说话,却感觉自己在不断朝下坠去,一时间心跳如擂。
柳泠安转过头,柳疏狂依旧是一张漠然的脸,看不出情绪。
没过多久,二人便落到了地上。
柳泠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惊讶地发现她们竟在一座城镇中,方才她在船上只望着远处,不知道白元船下方是何情景。
柳疏狂右手执伞,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柳泠安学他,也从储物袋中取出把纸伞撑着。她满头雾水地跟着,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落在城中,柳泠安开口问道:“为什么停下了,纸船出什么问题了吗?”
雨势愈发大了,柳疏狂举步生风,踩进浅浅的水坑里,带起了一片水雾。
柳泠安慢跑着跟上柳疏狂的脚步,所幸雨水虽来得急躁,却没有掺杂着狂风,她也不觉得冷,只是布鞋沾了些污渍。
就在柳泠安以为柳疏狂不会理她时,他开口说话了。
“跟上,去找马车。”
柳疏狂无视了她的问题,在前面带路,柳泠安不懂,马车的速度与纸船相比简直天壤之别,柳疏狂却要舍船寻车,但她对上柳疏狂就有些发怵,也没再问。
城内墙壁上刻着浮雕,楼阁高峙,昂然傲立,不过比起灵云城内的建筑来,却仿若被腰斩了一般,甚至有些住所的砖瓦还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大雨如注,街上人影渐无,柳泠安皱眉,不知为何她不太喜欢这里。
跟着柳疏狂走了十来分钟,马车没看到,白裙倒是沾了一身泥,柳泠安觉得柳疏狂有些不靠谱。
她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来过这里?”
柳疏狂沉默了几秒,而后回道:“没有。”
没有你还走这么快!我还以为你知道路呢!
衣裙紧贴着肌肤,柳泠安感受着那股凉意,竟加快了步伐,伸手拽住柳疏狂。
柳疏狂脚步一顿。
柳泠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有点怂地松开了他的衣衫。
不过,说起来,为何他身上这样干爽,竟像是半点雨水也没溅到?
等柳疏狂转过身来看她时,柳泠安这才发现,不止他身上衣衫,就连脚上那双绣着锦云的黑布靴也干干净净。
见柳疏狂冷漠地看着她,全身气息似乎更冷了一些,柳泠安干笑了一声,道:“要不我们去客栈看看有没有吧,没有就打听一下驿站在哪好了。”
柳疏狂没说话,也没有转身走开,看样子倒是同意了。
柳泠安舒了一口气,跟着他乱走也不是办法,虽然不知道柳疏狂为何不继续使用纸船了,但是他要坐马车那便坐马车吧,也比步行要快得多。总之早些到,她也更有把握将寂夜带回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