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非要这么聊天的话,”丁冬收起笑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我想这顿饭我还是不吃了。”
她经过温子画的身边,蓦地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股温柔但不容忽视的力道拉扯住。
她回过头,温子画正一脸专注地看着她,视线沉沉,语气清润:“开个玩笑,抱歉。饭还是要赏脸吃的。”
丁冬又仔细地看了他半晌,直到再也看不见半点调笑的意味,这才走回自己的座位,只是之后便紧抿着唇不再说话。任凭温子画再提起什么话题,她都只是淡淡地“嗯”上两声。
温子画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是自己的唐突吓到了她,忍不住在心内懊悔。
但其实丁冬只是在郁闷,为什么温子画这么快就对自己感了兴趣。要是温成国一开始就这样,她也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力气又是主动吸引注意又是苦肉计投怀送抱的。
人生也太反复无常了。
吃完饭后,温子画执意要送姐弟俩回家。丁冬拗不过他,只能让陈叔先回家。
谁知上车之后他又带着姐弟二人一通乱逛,一直跑到城东的庙会才停了车。
丁冬已经彻底没话说了,坐在后座看着车外面的热闹街道和各种大红灯笼无语凝噎。
温子画下了车,撑着车顶弯腰透过车窗看着她,脸上笑意吟吟:“下来逛逛?”
“温子画。”丁冬正色看着他:“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性格和脾气极度不符?”
原本看他的名字还以为是多么温润如画的一个人,现在接触后才知道,这人活脱脱一个流氓。
“没有。”温子画不以为然,依旧笑眯眯:“我在人前都是很正经的,你是特例。”
懒得去计较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丁冬靠着椅背,抱臂闷闷道:“我要回家。”
“元宵庙会可不是天天有的,你看你弟弟都激动成什么样了,你忍心扫了小孩子的兴?”温子画示意她看看丁小伟。
丁冬一愣,侧眸看了看丁小伟,发现他正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自己,显然很想下车玩玩,但是碍于姐姐的意见,不敢出声。
记忆里,这种地方他们只来过一次,而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丁冬看了看窗外一片被春联和灯笼染红的街道,耳畔不时传来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忍不住心一软,便带着丁小伟下了车。
温子画心情大好,在前面带着路,不时回头冲两人招呼着:“想猜灯谜吗?”
刚过晌午,天色还早,庙会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但是游客已经有很多了,其中甚至不乏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丁冬摇了摇头,视线在一个卖护身符的小摊上凝住。
用红色绸布制成的护身符,面上绣着各种生肖,针脚精美,就这么挂在一根根红线上,底部的流苏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分外惹眼。
丁冬走过去,在其中找到丁小伟的生肖,伸手取下来,抚了抚,随后开口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丁冬身上穿的衣服是名贵品牌,于是狮子大开口:“一百一个!”
“这么贵?!”丁冬被吓到了。
就算做工确实精致,也不至于卖到这个价钱吧。
“美女,这你就不懂了,你看看这布料,摸起来多舒服,这针线活可都是绣娘手工缝制的,价钱自然也就贵。看你穿的衣服也是大牌子,不会舍不得这点小钱的。”老板滔滔不绝,铁了心地要狠宰一顿。
做生意的就得会察言观色,看什么样的人报什么样的价。他料定眼前的美女不认识什么刺绣工艺,所以干脆胡诌起来。
温子画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丁冬有些依依不舍地摩挲着手里的护身符,目光中透出几分探寻。
丁冬翻过护身符,见后面用隶书绣着“诸事大吉”几个字。她又仔细看了看线料的车脚,抬眸,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老板,开口道:“三十,卖不卖?”
温子画见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美女,你跟我开玩笑呢?三十?我进价都得要九十多,小本生意,一个符也就赚个几块钱,哪有你这么砍价的呀?”老板惊愕不已,难以置信地看着丁冬。
丁冬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护身符,喃喃道:“是吗?”
随后她将手里的护身符挂了回去,语气惋惜:“本来还想多买几个的,可惜老板你做生意不够诚心。那算了,我去别家再看看。”
丁冬作势要走,身后的老板却蓦地变了脸色,连忙叫住她:“哎,等会!”
丁冬转过身,嘴角含笑地看着他,语气疑惑:“怎么了,老板?”
老板斟酌一番,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一拍手,一跺脚,对丁冬亮出手掌,十分肉痛地说道:“五十,最低价格了!”
丁冬笑了一声,取下之前自己看上的那个护身符,又翻看了一会,这才对老板说:“这车脚看着可不像手工工艺,倒像是自动化器械做出来的。织布工厂量产,一个上午大概能产几千件这样的东西,成本也就在十几块左右,你开口要一百,是宰客吗,老板?”
她的尾音微微扬起,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澄澈而明亮,那双眼睛毫无杂质。虽然带着笑,可她的语气却一点都没有笑意,只是平平淡淡地讲述着。
但即使是这样平淡的语气,也足以让老板变了脸色。
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这么懂行,他今天算是栽了。
“行行行,三十拿走,说好的,多拿两个!”老板摆摆手,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丁冬满意地笑起来,伸手开始在货架上挑。
温子画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难以置信:他刚刚,是不是见证了苏家大小姐的屠龙刀砍价?
她怎么会对织布工厂的工艺这么了解,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那上面是不是机器绣出来的图案?
温子画正在沉思的时候,就听见丁冬开口叫了自己一声:“温子画,你是属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