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开着车朝着桂苑的方向驶去,封承煜合着眼睑在后座小憩,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车厢里的氛围寂静又平和,似乎刚刚乔语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蓦地,封承煜开了口,低沉的声调乍然响起,不是很突兀,却让林森心里莫名惊了一下:“依你看,这个乔语,整过容吗?”
林森抬眸,从后视镜看过去,却见封承煜一张好看的脸庞隐匿在黑暗中,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他心下免不得暗自揣摩封承煜在想什么,但寻思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老实答道:“看不出来。”
转而又想到什么,林森心头猛地跳了一下,斟酌着问道:“你怀疑她的动机?”
封承煜没有说话,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两年前的事,应该只是碰巧,那时候谁会想着用丁小姐来制衡你呢?”林森想了片刻,最终还是这么说道。
封承煜似是也想到这么一层,俊颜上凝结的冰霜略微消逝,转而换上贯有的淡漠表情。
片刻后他开了口,语气冰冷:“也许有人从三年前就开始打丁冬的主意了呢?”
闻言,林森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封承煜。
仍旧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前方是红灯,林森稳稳停了车,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如果那时候真有人打她的主意,三年前你们俩失联的时候,就该把丁小姐抓来威胁你了,何必刻意安排一个乔语?”
封承煜不答话,削瘦却有型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绿灯亮,林森熟稔地挂挡,起步,顿了顿才又说:“你是太紧张丁小姐了,关心则乱。”
他知道封承煜在担心什么,如今丁冬的身份被公开,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这样做虽然增加了她的曝光率,但也让她变得更加危险。
封承煜在商场上不止有温成国一个敌人,还有很多明里暗里与他结仇的人,表面上不敢动封承煜,背地里说不定已经开始谋划怎么拿丁冬开刀了。
他不能24小时把丁冬带在身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
念及此,封承煜问:“桂苑那边人手安排够吗?”
“已经加了一倍的人手,早些时候吴峰打过电话来,说没有什么意外状况。”林森答道。
桂苑的私密性不比景泰湾,但胜在住户多,有心人不敢轻易下手,饶是如此,封承煜仍然派了几个保镖暗中保护丁冬,这些人都听命于吴峰。
封承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林森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拐角,目光触及倒视镜,微微蹙了蹙眉。
“封总,有辆车跟了我们一路。”
封承煜没有回头,只是微垂着眉眼,斟酌几秒,出言道:“回封宅。”
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但多少能够判断出来者不善。封承煜不想把麻烦带到丁冬那里去。
林森应声,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掉头驶上回封宅的路。
一直到驶进封宅外院大门,那辆紧跟着他们的黑色吉普才掉头离开。
封承煜微微侧眸,吉普车的前照灯在车窗上晃了一下,分外扎眼。他漆黑的眼瞳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戾气,旋即便是一片死寂。
踏进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黎蔓不在客厅,但在张姨通报封承煜回来之后,她立刻就从房里走了出来。
封承煜正在玄关处弯腰换鞋,他站起身,松了松腕表,脸上的表情不辨悲喜。
黎蔓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他,一手扶着楼梯,面上难掩憔悴之色,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缄默下来。
封承煜只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还不睡?”
见他主动说了话,黎蔓顿觉心里委屈无数,这段时间来积攒的怨气突然就化作滚烫的眼泪流出了眼眶。
“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妈没有?!为个外人把我逼成这样,你知道我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黎蔓哽咽出声,语气中含着明显的颤抖。她抓着楼梯扶手的手都开始不住地瑟缩,几乎难以遏制心里的悲愤与委屈。
“我短你吃穿了吗?”封承煜被她吵得烦躁,蹙了蹙眉,伸手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站在大厅里抬眸看着她,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直白与锐利。
黎蔓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站在楼梯口上气不接下气地浑身发抖。
青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眉眼。封承煜走上楼梯,一步步靠近黎蔓,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近在咫尺的时候,黎蔓感受到他身上张扬的怒意和逼人的气势,于是下意识地侧了侧身让他走上来。
她穿着拖鞋,身高只到他的下巴处。她红着眼睛,愤懑的视线透过一片萦绕的烟雾紧紧盯着他,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精心保养的脸上尽是昔日不曾出现过的不甘心。
封承煜垂着眸子睨着她半晌,冰冷的目光回视着她,未燃尽的香烟夹在指缝,猩红的烟头在一片暖色的灯光下徐徐燃烧。
少倾,他突然扯起唇角,极轻极冷地笑了一下。
“我真是不懂,我已经变成了你最想要的样子,为什么你还要掌控我的人生。”
他这么说着,语气中的冰冷与奚落毫不掩饰。
此刻,他们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都不像是母子,更像是一对仇人。
“我都是为了你好!”黎蔓咬着牙,浑身气到发抖,“你从小到大,我帮你做的决定,哪个是错的,哪个害了你了?!”
封承煜就这么看着她,眉宇间有一闪而过的疲倦与烦躁。
“你不是为了我好,你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最合适的决策而已。你从来不会问我想要什么,只会告诉我,什么是最好的,我应当怎么做。我从来生活在你们的臆想之中,只有我必须做的,和不能做的。哪怕我的决定无伤大雅,你也不允许我有自己的私心。我很想问问你,我究竟是你的儿子,还是你贪慕虚荣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