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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飘洋

夜已深沉。

伊斯塔睡的很香。他恍惚回到了已经淡忘的回忆里。

“我,唐塔洛斯?瓦尔泰克”唐用小手拍拍自己的胸膛,说话并不利索,像含着口水一般。

“伊斯塔,伊斯塔?琴纳”伊斯塔笑得腼腆,幽蓝如墨的大眼睛水样的清澈。

“你为什么要住到我们家,你没有家了吗?”

“谁说的!我爸爸妈妈对我可好了!”伊斯塔连忙辩解,“妈妈说,到你们家住是遵从约定,男子汉都应该说话算话的!”

“这倒是。这么说你是男子汉喽?那好,我们就是兄弟了,我只和男子汉作兄弟!”唐塔洛斯粉嘟嘟的小脸上一脸严肃,然后疑问道:“是什么约定啊?”

“我到你们家作质子啊,你父亲就是我义父了啦!”

“质子?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妈妈说过一次,我就记住了。什么意思我却是不知道的。”

……

……

一阵剧烈的颠簸打断了伊斯塔的美梦,他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跌落。之前就差点折断的车辕,这次,彻底完成了他的使命,在清脆的断裂声中,正式宣告退休。那马儿有点受惊,拉着只有一只轮子的车厢跑了一段,才力竭而止。伊斯塔疼得眼泪狂飚,脖子上得伤口被这么一折腾再次开裂,身子也被跌得七荤八素,没有不疼的地方了。

忍着疼痛,头晕眼花的伊斯塔把马儿从车套中解放出来,才发现,它已经奄奄一息。脖子摆出了一个诡异的扭曲,已经断了。伊斯塔想骑马前进的计划被搁浅了……

四籁俱静,惟有风声吟呜。

伊斯塔觉得是命运之神在故意对他捉弄,望着四下里黑黢黢的天地,无助而茫然。他挥手擦掉流下的眼泪,告诉自己要坚强。甩一甩头,收拾情怀,把瘦小的身躯紧紧裹在布幔里,迈步蹒跚而去。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在他睡觉的时候,马车已经把他带离湖边,一片黑暗中,再没有了湖水的踪影。伊斯塔埋头直走,他需要寻找一个目标,哪怕只是一丝灯火也好。

伤痛,疲惫,病魔,甚至还有饥饿,厄运女神贝沙芭毫不保留地把她所能给予的“眷顾”,统统压在了这具瘦弱的身躯上,要么接受,要么反抗。伊斯塔努力让自己去选择后者,可是,他又能坚持多久?

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刚到十三岁的孩子!

×××××××××××××××××××××××××××××××××××××××

科林如往常般,天还没亮就起了床。今天就要出港回可西西里了,他得出去到镇上采买点当地的特产。每次出来都有人请求帮忙带东西,科林是个老好人,也就一一答应了。慢慢就成了一种习惯。

月湾镇一共有十个码头,科林所在的十号码头位于最南端,处在镇子这个月牙的下牙尖。从码头到镇中心的“月心”市集可有着不短的距离呢,科林必须早点出发。

拿上装东西的包囊,贴身放好钱袋,科林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悠然地走下搭在船与货台的踏板。天际微泛鱼肚白,晨风湿润清爽,心情也自然的愉悦起来。码头两边是临时堆放货物的仓库,矮矮的几排木房前,是乱七八糟扔着的箱子。科林一路走过去,顺手还收拾几下那些碍路的杂物。

不远处一个蜷曲着的物体引起了科林的注意,晨色朦胧,他并不能看的分明。科林把手中的木板随手堆在一旁的木箱上,快步走过去查看。

这是一个昏迷的孩子,质地厚实的深色布幔简单裹在上身,裤子已经破损的厉害,上面还有斑驳的血迹。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的破碎布条手法粗糙地包扎在脖子上。科林轻轻地把他翻过身来,这孩子拥有着一张极其清秀的脸庞,只是此时他眉头紧皱,嘴角紧呡,一脸难受的表情。“一定受了不小的苦吧,”科林看着,心里委实有点难受,用自己粗糙的手指拨了拨孩子那贴在额头上的黑色碎发,碰触到的却是惊人的灼烫!“烧得可真厉害,唉,可怜的孩子啊!”

科林决定把购物的计划推迟。

××××××××××××××××××××××

伊斯塔又做梦了,好多好多,可是却没有一个是清晰的。纷来沓至的都是些混乱的支离破碎的片断,模糊而诡异。这种梦作起来好累,伊斯塔醒来的时候疲惫得无以复加。一睁眼,他见到了一张爬满皱纹却黝黑健朗的脸,那人对他笑了笑,然后开始说话。那别扭的语调,伊斯塔完全听不明白,于是只好笑笑回应。老人高兴地摸摸他的额头,继续说着。

伊斯塔享受着这种发乎内心的关爱,在老人念叨的话语声中,又一次陷入晕睡。梦依旧破碎,依旧的累……

七天后,芽月十三日下午。

杰罗姆坐在自己这间装修豪华舒适的舱室里无聊地打着瞌睡,对于这次的月湾交易会,他还算比较满意。那个叫苏伦的人鱼小妞不但给自己争得了不少的面子,同时还换来了数目不小的金币。另外两个虽然没捞到钱,但能靠这两件礼物搭上迦南公国的两位伯爵,对长远来说,好处更是显而易见的。再加上签的那几单贸易合同,更是锦上添花的好事。真可谓收获颇丰,不虚此行了。

他起身打开窗户,迎着海风伸展了一下身体,滚圆的腹部突兀的耸动着。他可不想再睡着了,这几天天天睡觉,脑袋都疼了。

杰罗姆的舱室位于“温妮号”的二层,从窗口往外张望,船头甲板上的一切都一览无余。杰克他们几个水手正聚在一起,无聊的喝酒打屁。这些杰罗姆早已经习以为常,倒是船头那个在风中孤立的瘦小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黑色的头发?单从这一点,杰罗姆就敢打保票的说,之前他在自己的船上从没见过这个人。

“罗尼,罗尼?”杰罗姆叫着门外的侍从,“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你过来看看,船头站的那个孩子是什么人?”

“哦,”被叫作罗尼的那位急急忙忙跑来,一脸的猥琐,“啊,他呀,听说是科林那个老东西捡来的,都昏迷好多天了,今天大概是第一天醒,出来透风的吧?”

“科林捡来的?怎么也没人给我说一声!什么人都往船上带,这是我的船还是他的船?他奶奶的,去,把科林叫来!”杰罗姆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万一带上船来的是个凶悍劫匪怎么办?——虽然这个黑发的孩子并不像——但,有一就有二,这就是隐患。看来有必要整饬一下这帮下人了。

科林忐忑地走进老板的舱室,身后跟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罗尼。

“科林,你也是干了三十几年的老水手了吧,怎么做事还是这么没规矩呢?”杰罗姆厌恶地看着搓着糙手的老人,喝问道。也不等科林解释,继续问道,“别的你也不用说了,他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呃……不清楚,我没问,他也没说。”科林结巴着,顺便简单说了下“捡”孩子的经过。

杰罗姆听完,沉吟了一会,“那怎么处理你呢?解雇还是什么别的?你有什么建议,说说。”话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冷的出奇。

科林没想到老板如此在意这件事情,他有点后悔了,可是,如果当时不救那孩子,难道就能安心么?“老板,只要您你解雇我,其他的,我都接受!”

杰罗姆想了想,一个念头在脑中出现。“这样吧,半年的工钱,罚你半年的工钱好了,你看,我并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老板!不过,你得把那个孩子交给我,我需要找人把他看管起来。我可不想再有什么别的闪失!罗尼,这件事你安排一下。还有,让船上人都知道,再有科林这样得事情发生,一律解雇!”说罢,他挥手打发两人出去。

“一个男童奴隶现在市价是多少金币来着?他奶奶的,我杰罗姆的船可不是白坐的,就当是你的船票钱吧!”杰罗姆已经不再生气了,这一下,他不但省了一份半年的工钱,还能凭空多一笔外快,谁会和金灿灿的金币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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