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这几天仿佛吃了火药,谁点谁倒霉。
先是二妞不小心把滚烫的茶水倒在了他的身上,被罚了一个月的月俸。
然后柳灵儿把文书交给县令大人时,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县令大人新做的衣裳从亮眼蓝变成了瞎眼黑,柳灵儿被罚了一个月的月俸。
接着县令大人出门摔了个狗啃屎,结果地上真的有一坨狗屎,县令大人又治了武壬一个监管不力之罪,罚了他一个月的月俸。
再然后县令大人在艾氏大剧院看广告版《傲慢与偏见》时,钱袋被扒了,他又治了甄英雄和衙门李捕头一个监管不力之罪,罚了他俩一个月的月俸。
再接着因为乌龙,县令大人在老友酒馆的茅房被人误认为是偷窃狂,被打得满头包,他又罚了史佳丽一个月的月俸。
再后来……
几天下来,众人实在受不了了,便哀求乔十去打探情况。
罚俸禄对这些款哥款姐来说完全是小意思,一点也不肉痛。
但最让人心烦的是县令大人的训斥,一训一个时辰起步,连个中场休息都没有,谁顶得住啊?
乔十见众人又一次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便欣然答应帮忙。
“县令大人,您这几天真是红光满面,光彩照人啊。”
乔十在衙门偏厅找到了正在生闷气的县令大人,拿出了一惯好用的马屁伎俩。
“放屁,本官明明就是印堂发黑,衰神附体!”县令大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连拍马屁这招都不灵了,看来事态真的很严重。
乔十顿时打醒了精神,正色说道:“县令大人,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跟我说说,我相信我能为你排忧解难。”
“你还好意思讲!就是因为你搞什么狗屁闪电出租马,才给我把衰神招来,我看你根本就是没吃就饱了撑的!”
县令大人继续没好气地发泄着心中的郁闷,说话也比平日里粗俗了许多。看来他的心情真是郁闷到了极点,连装装文人雅士的力气都不想花了。
“那好吧,都怪我办事不力,我先行告退了。”
乔十也有点恼火了,于是以退为进,果然——
“乔大人,救救我啊!”
县令大人一把抱住了乔十的大腿用力摇晃,那力道,那气势,完全不输给武壬。
“到底有什么事嘛,有话好好说啊,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乔十从未看过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便好言出声安慰:“县令大人,不如我们去老友酒馆喝两杯,边喝边聊?我请客。”
听到有免费的酒喝,县令大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没多久,二人便在老友酒馆里坐定。县令大人喝了一口长岛冰茶后,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坎坷的上半——
不对,是前半生。
“乔大人,我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想当年本官年轻时,那也是一个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俊秀男子。
我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又偏偏有才华,三步成诗,出口成章,十乡八村的姑娘都恨不得嫁给我做夫人,为我生孩子。”
“没错,我的确不信,不过你继续吹,我听着。”
“我没瞎吹,是真的。我所到之处,从来都会有无数美女夹道欢迎。她们排着队,手里拿着鲜花,一边尖叫一边大喊‘撒马撒马,我爱你,撒马撒马,我爱你!’”
县令大人闭上眼,脸上浮现出笑容,看来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中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县令大人,她们叫你什么?”
“她们叫我撒马。对了,这是我的名字,只是大家一直叫我县令大人,撒马这个名字,恐怕现在只有我和我夫人还记得咯。”
县令大人捋捋长胡须,一脸感慨。
乔十对着县令大人竖起大拇指说道:“这真是上天注定你要成为大人,吃官场这碗饭啊,在下佩服。”
“乔大人此话怎讲?本官不甚明白。”县令大人一脸迷惑。
“我给你科普一下。往东走,一直往东,到了大海边再坐船往北走,会到达一个小岛,岛上有个霓虹国,你的名字在他们国家本身就是‘大人’的意思。”
“原来如此,乔大人果然是见多识广,本官以后要向你多多学习。话说回来,你和本官一样,从没出过平安县,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所以说要多看书,少玩游戏。撒马请继续。”
“说到哪里了?对了,无数美女大喊‘撒马撒马,我爱你’。”
“说重点!”
“我从她们的呐喊声中听出了痴情,听出了爱慕,听出了……”
“重点!”
“……非我不嫁。我朝她们挥挥手,不少美女当场晕倒。”
“夏特啊普!你再废话信不信我扁你!”
“乔大人,我这么优秀的男子,本可以像你一样处处留情,但我偏偏有一颗痴情的心。正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一心只爱青梅竹马的杜家小姐。”
“我哪有处处留情,别拉我下水。杜家小姐——继续。”
“我们两家是世交,她父母喜欢紫色,便给她取名杜紫。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紫薇花开得特别鲜艳,从此我便叫她紫薇。
那一年我才六岁,她那对甜甜的酒窝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对她一见钟情。当时我就发誓,此生一定要娶她为妻。”
“哇靠,六岁?没想到县令大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乔十暗道。
“慢慢地年岁大了,在双方父母默许的前提下,我们二人的关系便如未婚夫妻一般,只是两家没有正式订亲。
两家父母都觉得我们肯定会成亲,何必拘泥于一些繁文缛节。我与紫薇约定,我金榜高中之日,便是我们二人洞房花烛之时。”
“县令大人,你们这里的人真够欧喷的,连长辈都这么开明。”
“乔大人,你怎么又在说胡话了,别总打断我。
于是我为了早日迎娶紫薇回家,每日苦读,读到头悬梁锥刺股,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每当我累到无法继续时,便拿出紫薇的画像仔细端详,看到她那对甜甜的酒窝,我就会满血复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所有的努力,都在一个元宵花灯夜彻底地付诸东流。”
“花灯夜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何时,艾行礼坐到了旁边,并且掏出小本记笔记,为下个剧本寻找灵感。
“那天我在家苦读圣贤书,读着读着居然睡着了。
可能因为太困,以头悬梁的姿势打瞌睡竟觉得很舒服。伴随着头发拉扯的疼痛,我睡得特别香甜,结果就这样错过了和紫薇的约定时间。
等我赶到醉仙楼时,人家饭馆都打烊了,紫薇早已离开。
第二天我亲自登门谢罪,哪知道她家下人说小姐不想再见我了。
我想着她是女孩子家,未免有些小心眼,于是我决定过一段时间等她气消了,再登门道歉。
可是哪知道,一个月后,却传来了……传来了……呜呜呜……”
说到伤心处,县令大人居然哭出声来。
“传来了什么,你想急死我吗?”
乔十恨不得抽他两耳光,打掉他的眼泪和鼻涕。
“谢谢。”
县令大人接过艾行礼递过来的手帕,擦干眼泪继续说道:“传来了紫薇已经偷偷出嫁的消息。”
“瓦特?”
乔十和艾行礼都被这突然反转的剧情惊到了,异口同声大呼。
“她嫁给谁了?是她移情别恋还是有人挖你墙角?她嫁的人帅气吗?她如今在平安县吗?她现在离婚了吗?……”
艾行礼办报纸办得久了,血液里已经有了八卦记者的本能。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天塌了下来,我奔在街上狂喊——
‘紫薇,紫薇,我们说过,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怎可以就这样弃我而去?
我们曾经一起看雪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这一切对你来说难道都没有意义吗?
我们说过要红尘作伴,潇潇洒洒,你怎能说话不算话啊!
天啊,我快窒息了,谁来救救我!’”
轰——
只见乔十和艾行礼被县令大人的这番话雷了一个外焦里嫩,头顶冒烟。
县令大人淡定地看着二人的爆炸头继续说道:“当时我爹娘也很生气,心中很不忿,煮熟了的儿媳怎么说飞就飞掉了,于是他们就跑去杜家理论。
没想到的是,杜家老爷和夫人自知理亏,怕我们找上门算账,在紫薇出嫁的当晚,他们便连夜搬家,没人知道他们搬去了何处。
我爹娘本想骂骂人,出口怨气,可看到事已至此,也只能不甘心地回家。”
“这事肯定不简单,不可能因为爽约就甩人,有内情。”
“对,我也这么觉得,可能早就在外面有人了,趁机拜拜。”
“没错,你看县令大人颜值分低得可怜,是我也要考虑一下。”
“对啊,你说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岁月杀猪刀在他身上的效果这么明显呢?”
……
“我还在这儿呢,当我死了吗?”
咆哮完的县令大人,一口干了一杯马天尼,继续说道:“后来我一直很颓废,彻底放弃了考功名。有一次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我知道了紫薇转投他人怀抱的原因。”
“什么原因?”
乔十突然觉得有点小激动。
“那次元宵灯会,因为我迟到,害紫薇一直苦等,结果不幸遭到登徒子调戏。好在她被一位公子相救,于是她决定以身相许,报答对方。”
“啊,这么随意吗?赶明儿我也去醉仙楼守株待兔试试,说不定也有美女对我以身相许。”
啪——
“艾公子,打得好,乔大人刚才还说他不会处处留情,一句话就暴露了本性。小二,再来一壶血腥玛丽。”
“县令大人,我说请客你也不要趁火打劫啊,我怀里的铜板没几个了。等下付不了酒钱,史小姐扣下你洗酒壶,我可不管。”
“千金散尽还复来嘛,乔大人,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太计较。不像爱情,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知道了事情真相之后,我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于是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然而,上天并没有停止和我开残忍的玩笑,平静的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
“什么残忍的玩笑?”
不知何时,贾文豪也加入了吃瓜队伍,一脸好奇。
“小二,再来一壶长岛冰茶。”县令大人高喊。
“乔大人,你别掐县令大人的脖子啊,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冷静啊!”
“别掐了,我说我说。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了放榜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