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前辈!”在他昏过去的最后瞬间,看到的场景便是几人在大声呼喊自己。
......
雪过天晴云初霁,窗外几只不知名的颇为耐寒的鸟儿在光秃秃的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只有它们仿佛不知人间冷暖,永远是那么没心没肺。而越是冬日里,越发觉得异常温暖的阳光穿过天幕,穿过枝桠,穿过破败的窗户,照射在他的一袭白衣之上。
他的佩剑,像是最亲密的伙伴,就静静他躺在他的身边,空气中氤氲着安静祥和的气息,还有——燃烧的气味。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淡然地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佩剑,当右手触及到那最为熟悉的触感时,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沉静一笑,古井无波。
“前辈,你醒了。”言简意赅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彩来,甚至听不清分明性别,有些沙哑、有些粗糙。
他把温柔的目光从自己的佩剑移开,转头望过去,那里是一个双目红肿的憔悴妇人,身着素衣,披麻戴孝,怀中抱着个哭泣的婴孩正凄凄地跪在火盆之前,火盆中稀稀拉拉地灼烧着纸钱,火苗很小,但是那跳动的样子却似在嘲弄。空气中有些黑色的飞灰在随处飘荡,带着些火星,想必正是那燃烧气味的来源了。
“彩云殿下不必多礼,我只是路见不平略施薄力而已。”
“前辈怎会识得彩云?”彩云虽然伤心欲绝,仍是强打精神,悄然背过身去,小心地用手拂去眼角晶莹的泪水,方才转身问道。
那神秘剑客施了一礼道:“实不相瞒,我乃西夏国洞虚剑派轩辕尘。”
彩云檀口微张,颇有些吃惊:“原来前辈就是白衣银剑轩辕尘,晚辈彩云失礼了。”
在修炼界,达者为尊,虽然轩辕尘年纪轻轻不过花甲之期,但是实力超凡之甚,连门派内的一众老怪都望尘莫及,当日一人一剑硬撼那妖物的壮举甚至连彩云的父王寒心龙王都望尘莫及,何况彩云这种后起之秀,叫他一声前辈无可厚非。
“早有耳闻寒心龙族一脉的大公主觉醒的乃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双属性龙魂,今日一见果真是非同凡响。”
“前辈过誉了,若不是前辈出手搭救,彩云一家此刻怕是早已在冥界团聚了。还有,前辈昏睡了一夜,这已是次日了。”
轩辕尘心说这小妮子倒是颇为有趣,性格直爽,竟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直接道破。
“如此我也得答谢彩云殿下赐居之恩了。”
“前辈真是说笑了,若不是前辈.....前辈为搭救我孤儿寡母受伤昏迷,若不照料前辈,与我那狠心的弟弟妹妹又有何异?前辈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阿云便可,如今我也担不起什么‘殿下’二字了。”
“说来你也算是个可怜人。”轩辕尘摇摇头,顿了一顿,望见她怀中此时已经不再哭闹的婴孩,只见这娃儿天生异瞳,一目为紫,一目泛着淡淡的赤红,颇为奇特。虽只是刚刚满月,眉宇之间竟有着不同寻常的英气,时不时还会凝神紧盯着自己,颇有些灵气,看得人甚是欢喜,“此子可有姓名?”
“说来可怜,我这孩子只有个小名唤作恪儿,还不曾有正式的名姓,孩子的爹就.......”说到这里,彩云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圈又是一红。
“老夫见这孩子真是心生欢喜。”轩辕尘抚摸着婴儿的脸颊又是微微一笑,转而说道,“你所言的救命之恩已经以赐居之恩相抵,然而我这一生,挚爱唯有剑道一途,手中这柄长剑相伴左右多年极为珍视,我正在发愁你替我保管佩剑的恩情当如何报答,如此想来,老夫就收他做个徒弟,如何?”
本来正在伤心处的彩云一听这话,止住了哽咽,恭敬道:“以前辈高德肯收犬子为徒,彩云自是感激不尽!”
“那老夫斗胆为这孩子取个名字罢。”
“烦请前辈赐名!”
轩辕尘捻着稀疏的胡须,微微笑道:“老夫收徒向来以‘九天云星’几字为辈,九、天二字辈徒弟各有四百之数已满,如此想来,此子便是老夫云字辈大徒弟,此云字也暗合了阿云你的名讳;另,我观此子面相不凡,眉宇间尽是英气,明日必可成为一代英杰,志在脚踏三山五岳,便取‘岳’之一字以激励前行,取名李云岳,阿云你可满意?”
“云岳,云岳,李云岳......好名字!好名字!如此,彩云便代恪儿谢过前辈赐名!”
“还叫前辈?”
“噢......是当改口,彩云替恪儿谢师尊赐名!”彩云也算是这两日来唯一一次欣喜,连连鞠躬道谢。
轩辕尘收获爱徒自然也是欣喜非常,两人都十分高兴之时,门外张大禹带着孩子走了进来,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轩辕尘面前,久久不起。
“这是何人?”
“轩辕前辈您不认得我了?我是当年陪大龙去王大夫医馆中疗伤的张大禹啊,当年就是萧遥萧大夫救了大龙,如今想来,一晃已是二十多载过去了。”
“萧大夫?李大龙身边那个孩子?”轩辕尘眉头一皱,萧遥他不认得,逍遥他却是熟悉得很。说起来二十多年前,他们几人秉承五国正道之意志,押送当时还困在金坛当中的妖物前往极北之地时,路途当中经过这个村子之时,天心子确实也在这儿救了一个孩子,莫非就是彩云的丈夫李大龙?!
“快请起,快请起,何必行此大礼?”轩辕尘赶忙上前想把他搀起来。
“轩辕前辈您先听我说完,不让我说完今日我便不起来。我没什么本事,但是我知道萧大夫是高人,而您就是当时跟在萧大夫身边的那位持剑的也一定是高人,昨日您和那几个恶人,不,恶龙......”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有些歉意地看了彩云一眼,这才接着说,“搏斗之时,我看得出您的本领之强,我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也只有大龙这么一个好兄弟,当年大龙受高人指点,如今的孩子一出世便有您这样的名师,而我其实也受了萧大夫指示,萧大夫临别前曾教导我‘生子当教,宁成凡物,不成祸端’,这孩子的娘亲走得早,我给他拉扯到这么大,心里寻思着我又没什么本事,怕是教不好这个孩子。况且我刚刚在门外也都听到了,如今您收了云岳世侄为徒,小禹与云岳乃是结义兄弟,不如把我家小禹也一并收了吧,晚辈一定感激不尽,来世为您做牛做马,以命相保。”
说完这一席话,张大禹恭敬地俯下身,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不是我不愿,只是修炼一途不光要看机缘,也要有天赋,李云岳这孩子天生异象未来势必不凡。只是你家这个孩子......”轩辕尘皱了皱眉,但是忽然眼前一亮,“咦,等等,此子似乎也有些机缘?双目若星,眸光如电,骨骼精奇,双臂修长,十指有力,此乃练剑之奇才啊!”
“这么说来,前辈您是答应了?”张大禹直起腰来,眼神之中满是兴奋之色。
“也罢,今日我就收你这小兄弟俩二人为徒,赐云字给你这小娃,此后名唤张云禹,如何?”
“多谢轩辕前辈,多谢轩辕前辈,小禹,还不过来叩谢你师傅!”
那少年也不怯生,信步走上前来,好奇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白衣的剑客,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才作了一揖道:“徒儿小禹,拜见师尊。”
轩辕尘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淡然,禁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我一日之间收了两个徒弟皆是天资卓越之才,吾心甚悦啊!”
“那应当恭喜轩辕前辈了!”张大禹自然也是满脸喜色。
“前辈,彩云有一事不解。”
“但说无妨。”
“老张大哥烦请带着小禹暂避。”彩云出声道,张大禹不知何意,想来也是修炼界一途的事宜,自己也听不明白,于是只得带着小禹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阿云,如今我是云岳的师傅,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我不必那么客套。”
“礼数不可少,况且晚辈实力低微,怎敢和前辈相提并论。”
“你有何事,现在可以直说。”
“前辈实力深厚,当年甚至单枪匹马力敌那妖物,昨日与我寒心龙族那几个家门败类一战,怎么会脱力昏迷,更何来昏迷之前的赌这一说呢?”
轩辕尘逐渐收起了脸上淡淡的笑容,空气陷入了沉默当中,异常的安静。
“前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彩云毕竟出身名门,对这些细节自然看得透彻。
轩辕尘神色慢慢严肃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竟流露出了几分恐惧和自责,对着彩云说道:“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了。因为,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妖物,他没死。”
“什么?”彩云瞳孔一缩,二十多年前那场轰动大陆的浩劫,她虽然身在北梁也是知晓那妖物的恐怖,毕竟那妖物最早就是从北梁出世的。
“大概半年多以前,天心子,九玄真人我等六人布置的六元伏灵大阵临界期满,怎知我们当中却出了一个叛徒.....”
“叛徒?当年那件事我也略有耳闻,前往极北之地的皆是正道门派中的领军人物,除了您,天心子前辈,九玄真人,据说还有玉轩寺恩熙大师,游仙派竹仙子前辈和罗汉教怒目罗汉,这些人当中怎么会生出叛徒?”
“可能所有人都会是你这个反应,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竹仙子受那妖物蛊惑,暗中破坏阵法,恰逢六元俱开之日,那妖物破关而出,竹仙子也是被利用了,浑身精血被吸尽当场暴毙而亡,而我们几人受到大阵反噬,身受重伤,修为大跌,我在这把随身多年的佩剑掩护之下才得以冲出阵法,这几月寻了一处清净之地疗伤调息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至于他们四人时至今日仍是生死不明......”
彩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美眸当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忧色,喃喃自语道:“这世道怕是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