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些大商人们,那些士绅们,包括那些耆老们,他们在交易所赚了大钱,大家当然也都磨牙,都会议论。不过,他们这些人,本来都很有钱,和姑臧城的普通百姓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赚再多,大家也只是想想而已。
可是廖三不一样。
廖三是什么人?一个开酒肆的而已!人家我们都得喊句大官人喊声员外,你廖三是什么人?一个开酒肆的,就算有点小钱,我们谁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但是如今,连廖三都能在这个交易所里挣钱了,还一挣就是几十万钱,你凭什么?难道这交易所,真的是黄金聚宝盆?
更多人的想法,则更是简单而直接:既然连廖三都行,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连廖三都能挣钱,我们比他聪明,比他更像人,比他见识广,我们当然也能挣钱!
至于说刺史大人不许钱少的人去玩,那还不简单,我们去借钱嘛,实在是借不到,那我们几家人凑钱就好了,多简单呐。
于是乎没几天,这交易所突然多了很多开户的人,而且一调查,全部都是小额投资者,用后世的话,那就是一堆散户。
而这些人里,反应快,筹钱及时的人,入市就早,而他们运气也都不错,赶上了好时候,大米和麦子还在按照惯性上涨,他们的钱还在增加。
这下子,人们的情绪更加沸腾了!看,先期凑钱进去的人都赚钱了吧?我们还等什么?好了不要犹豫了,麻利点进去吧!
等到段业得到消息时,已经有过千的普通百姓入场交易了,而原本还比较宽敞的交易所,看起来却已经像菜市场一样,有些喧嚣了。
现在大户们当然还在二楼,散户们却都在一楼,而且,这个年代也没啥隔音设备,彼此的叫嚷,喊话,喊价,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一些大户皱着眉头,冷眼看着下面那些疯狂的“泥腿子”们,不时发出冷笑,他们认为,这种有钱人才能玩的游戏,你们来搀和什么。
可是很快,这些小散们,有些人,按照亲戚,朋友,街坊这些关系,自动形成了同盟,有些人则是推举德高望重的人来管理他们的钱,集体操作,总之,他们都晓得团结力量大的道理,很快就自动抱团。
这下子,有些人才见识到他们的力量,这些人的钱凑在一起,其实也不少了,更可怕的是,他们人多,他们集体抬价时候,虽然从金钱来算,和上面的一个两个大户,其实实力差不多,但是他们人多,这么多人集体拉升,在气势上无疑大占上风。
更何况如今姑臧也已经没人敢太小看这些老百姓了,他们不会忘记,现在刺史大人是怎么成为刺史的。
如此几天,市场真正进入了沸腾状态,全姑臧城的人,都在谈论大米,谈论麦子,谈论期货,谈论一夜暴富的肯定性。以至于连卖菜的人都在谈论这些事情。
直到这个时候段业才晓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把兼管交易所的柳生叫过来,狠狠痛骂了一顿,言词之激励,出乎在场人的意料。
要知道,段业对下属,从来是很温和的,跟随他最早的段平和刘国都可以证明,段业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自己的下属,别说发火了,连稍微重点的话都没有说过。这种对人的尊重,也是段业深得属下信赖的重要原因。
柳生有些紧张的抹着额头的汗,段业似乎气还没消,道:“我说了几次?嗯?说了不能让那些普通老百姓入市,这个游戏,他们根本玩不起!一赔钱,那就是倾家荡产,多少人都会衣食无着!你们不明白吗?柳生,你不明白吗?你怎么会到了全城几乎都卷入了才告诉我呢?”
柳生看段业虽然语气不好,可是脸色多少缓和了些,道:“大人,这……这都是卑职的错,卑职的确疏忽大意了,您要怎么处罚,卑职都认,不过现在,每个时辰都还有几十人去交易所开户,而且按照规定,我们的确没有理由不让他们去办业务,之前进场的人,都赚了不少钱,现在不让新的人进去,恐怕……恐怕也很棘手啊!”
“处罚!处罚你就能挽回事情吗?”段业又咆哮了起来,“你知道不知道,这种交易所就是投机,如今连卖菜的人都想去买期货,这说明见顶的时候就要到了!随时都可能暴跌!到时候就是灾难的开始!“
“虽然这样!”柳生大声说道,“卑职还是要说,现在已经不能够直接阻止他们了,那会引起马上的骚乱!挡人财路,那些老百姓可不会管那么多,肯定要闹事,现在是堵不如疏!”
“疏导?”段业哼了一声,“你有办法?你倒是说说看。”
“卑职的确有个想法。”柳生坚定地说道,“起码现在,得先救急,至于治本之策,卑职只有草案,这还得仔细研究。”
之后的几天,刺史府连续发文,首先,之前的交易规定,改成逢五个交易日,要休息两个交易日,把时间拉开。
其次,把交易额度的限制,从五十万钱,提高到一百万钱,当然,之前已经注册的,依然有效,但是他们这些人一旦退出后想再进来,就得按照100万钱的标准进。
其三,对所有交易实行保证金和逐日结算制度,不许透支,亏损强制平仓。
其四,段业亲自表态,交易所将不只是交易这些产品,还有门槛低,风险低,更适合老百姓的投资产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刺史府将在中间间隔的两天,连续举办风险提示讲座,其中有几场,段业要亲自出席,给广大老百姓讲讲投资的风险,让大家不要盲目的大干快上。
……
姑臧这边,全民忙着赚钱,而桓玄这头,他却面临着生死存亡的考验!
虽然自己封锁了消息,但是对手苻宝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呢,她当然很快就让谣言开始发酵,毕竟,在自己的军队里,怎么也不可能保证对方的奸细一个没有。
只是这么一来,队伍里,就人心惶惶,原本高涨的士气,由于计划受挫,已经开始低落,如今他们听说荆州方面遭遇敌袭,就更是心中没底了。
苻宝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如今桓玄的战船大部分都被焚毁,他只能登陆作战,苻宝趁机率军前进下寨,她的想法很明确,就是趁着现在,和桓玄决战,最好能够一战定胜负!
苻宝大营里,一身戎装的秋儿看起来英姿飒爽,不过相比起苻宝来,她也注定是陪衬,苻宝一穿上银色的铠甲,就显出了那股不让须眉的豪气,这是秋儿怎么也比不上的,大概是由于面相问题,秋儿一笑,就显得妩媚,但是这和身上的铠甲短剑比起来,就有强烈的反差。
“公主。”秋儿说道,“您别说,这段业的办法,还真是好使啊,这一次我们看起来又能渡过难关了呢。”
苻宝抚摸着自己腰间的剑穗,淡淡说道:“是吗?你这么认为的?”
“那是啊,您看,这段业连我们具体怎么做,都在信里写好了,还替我们想好了桓玄可能的反应,以及针对他的反应的应对之策,都做到这份上了,当然是归功于他啊,怎么公主,您看起来似乎还很忧虑?”
“是啊,我很忧虑。”苻宝回过头来,“你看,连你都认为,这事情,段业帮了大忙,那当然是段业的功劳了,问题就在于,他又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怎么回报他呢?你以为他是白帮的吗?就算他自己本来想白帮忙,我们也不能不还,因为人情是绝对不能欠的。”
“呃……”秋儿这么一想,还真的是这样,段业这事情,从私下来说,是帮了苻宝的忙解了围,从公事来说,是为大秦帝国又立了功,献策击退了晋国的入侵,从私事来说需要回报,从公事角度需要恩赏,这可都是麻烦事了。
别的不说,如今段业是凉州刺史,虽然还没转正实授,但是人家都牢牢把凉州大权攥在手里了,还干的风风火火,颇有政绩,凉州上下对段业都很是拥护,那苻宝自己不过管着益州,拿什么感谢人家呢?
突然,秋儿看着苻宝那玲珑的身段,和眉宇间的英气,以及之前苻宝在无人时候的一些奇怪的表情和很多传言,秋儿突然想起了一个过去自己根本不信的可能。
可是这个时候,秋儿发现,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这个事情是可能的,那么一切不合理的地方,一切的动机,就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再说了,段业不还送给了苻宝一块镜子吗?这镜子现在秋儿也知道,那可是价值连城贵得很呐!一个青年男子,送给一个未婚女子镜子,这可是意味深长呐。
苻宝看见秋儿神色诡异,不由问道:“秋儿,你满脸欢喜的,到底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