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重新走出空间通道的狄克，眼中再没有了那种没有修炼过的散漫目光，而却变成了一种似乎带着锋芒的锐利。
在狄克的身后，黑衣人骑在黑色双翼飞马之上，缓缓走出了空间通道。
等到黑衣人悠闲的走出空间通道之后，狄克用手一指，狭长的空间通道转眼之间就在空气当中消失了。
这一回独自施法的狄克，没有了刚才模仿黑衣人割裂空间和修复空间时的生涩，而却是一种驾轻就熟的娴熟。看起来在这个空间的几分钟，在黑衣人带他前往的那个异界空间成天上万个小时里，狄克已经熟练的掌握了很多法术和技巧。
一秒之间，四十小时。
狄克原来所在的空间里的一分钟，是另外一个空间的两千四百个小时，也就相当于是一百天。这也就难怪狄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一个生涩的新手，变成一名非常熟练的老手了。
更何况，狄克的恶魔能力，是能够快速模仿和复制对方的所有法术与技巧。
这几乎也就是说，黑衣人只需要展示一次的法术和技巧，狄克马上就可以学会。
走出空间通道之后，黑衣人并没有回头去看关闭空间通道的狄克，却仰着头看向天空的点点星光。
在黑衣人仰头看向天空的动作里，似乎夹杂着一丝不忍离别的感伤。似乎在刚才对狄克所做特训中相处时间里的接触，看上去一直冷冰冰的黑衣人，让他对狄克这个“徒弟”并没有像他表面的那样冷漠。
“谢谢你！”
关闭了空间通道之后的狄克，恭恭敬敬的向着背对着他的黑衣人，鞠了一躬，“无论我能不能救出来百丽儿，无论我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我都非常感谢你！”
端坐在黑色双翼飞马之上的黑衣人，依旧背对着狄克，没有说一句话。
“是你，让我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拥有了可以和任何高手一战的实力。”
“也是你，向我打开了‘力量’这扇我原来连想都不想象的大门，让我拥有了可以捍卫自己尊严与所爱的力量。”
“也和你订下了恶魔契约，拿走了本该属于你的灵魂。”黑衣人看着天空，突然打断了狄克衷心对他感激的话，“如果你能够在温德尔一战之后能够活下来的话，你在以后的生命当中，还要面对无穷无尽的教会追杀。”
“而且，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国王’，和他不知道会给你下达什么样的命令。”
说到这里，黑衣人突然掉转了他的黑色双翼飞马，面对着狄克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脸庞。
“你现在后悔吗？”黑衣人问。
狄克想了想，用力的摇了摇头。
“如果我能够救出百丽儿，还能够活下来，以后因为这个戒指，”狄克抬起左手，看了看黑色戒指之上的红色恶魔徽章，“我和她不能走到一起的时候，我也许会后悔。”
“但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狄克放下了他的左手，抬起他的头，眼中带着感谢和坚定的神色，对黑衣人说，“我绝不会后悔！”
“一个女人，愿意为了我的安危付出一切。”狄克回想起百丽儿的样子，眼中浮起了一层荡漾的泪光，“身为一个男人，我又有什么代价，不能为了保护她而付出的！”
“我对主宰这个世界的神祗发誓：无论是要我的生命，还是要我的灵魂，只要能让我救回百丽儿，让我亲手杀死温德尔、达内尔和韦博斯特。”狄克坚定的看着依旧掩映在黑色兜帽之中的黑衣人说，“我愿意奉上自己的一切！”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您出现了。”狄克长吸了一口气，站在月光之下，傲然的说，“虽然在别人的眼中，你是一个恶魔。但在我的眼中，你就是我的天使！”
“如果我能够在今晚一战当中活下来的话，我以后要面对教会的追杀，也要听命于你所说的国王，但是我仍然不为自己现在的决定的后悔！”
“曾经，我是一个想过安安稳稳生活的小平民。拥有一个小酒馆，娶到我心爱的女孩，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和愿望。”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想法，也要被温德尔这样伪善的贵族给毁灭。连我最心爱的女孩，也要落入到达内尔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少爷手里。”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们是贵族！而我，只是一个平民！”
“不要说我现在拥有了恶魔戒指的力量，就是我原来能够有像云步那样赏金猎人的实力，他温德尔，他达内尔，又敢动我的心爱的女孩一根手指头吗？”
“没有力量的时候，我拿他们没有办法！就是我拎着一把菜刀，冲进蔷薇庄园，也不过是和百丽儿一起死在蔷薇庄园里，根本不会讨回任何属于我们的尊严。”
“现在，”狄克抬起了他的右手，一颗黑色的能量球在他的手上瞬间形成，黑色的能量球内部闪烁着一缕缕的雷光，显示着它拥有的爆炸力量，“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在温德尔、达内尔和韦博斯特的面前，夺回属于我——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人——的尊严！”
“现在，就是我真的打不过温德尔的恶魔戒指，我也能够自爆自己的能量，将温德尔和他的蔷薇庄园，整个夷为平地！”
狄克的右手一翻，刚才闪烁着巨大爆炸能量的黑色能量球，在他的手上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狄克又一次抬起头，看向了不动声色的黑衣人。
“在这样的时候，我又怎么可能会对赐予我力量的神祗，说：我后悔了！”
黑衣人看着狄克眼中，那饱含着泪光之后的坚定目光，第一次对狄克认可的点了点头。
“国王说的对：仇恨！不过是一颗卑微的种子，虽然弱小，但只要给予恰当的浇灌，就能开出一朵灿烂的复仇之花！”
黑衣人对着狄克，又一次感慨的说出他对狄克曾经说过的话。
“哪怕，这朵复仇之花的灿烂之美，是用我这样普通平民的生命与灵魂浇灌出来的，”狄克看着黑衣人，坚定的接口说，“我们也会在所不惜，甘心前往！”
黑衣人轻声叹了一口气，仰头又看向了天空的星光。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黑衣人看着天空的星光说，“今晚，也许就是你生命当中的最后一个夜晚，你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这片天空之上的璀璨星光了！”
狄克低下头，仔细的想了一下，仰起头看向黑衣人，笑嘻嘻的说，“有，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三个！恶魔先生你能不能帮我实现这三个愿望！”
“说！”
黑衣人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中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可是在狄克听起来，却是那样的温暖和亲切。
“第一个，我想要知道恶魔先生您的名字？”狄克眨眨眼睛，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哪怕是到了地狱，我也不想就这样不明白的对别人，哦，是别的灵魂说，我得到了一个恶魔的帮助，但是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系尔！”
狄克想要讨要恶魔名字的恭维话还没有说完，黑衣人就回答了一声。
狄克用力的点点头，满意的轻声念叨了一下黑衣人的名字，眼睛中充满了感恩的崇敬，似乎要把这个名字永远的珍藏在自己的心中。
“第二个问题。”狄克竖起两根手指，接着说道，“这个稍微有点长，听了那么多关于天使和恶魔的游吟诗，也听了不少教会里的故事，后来我莫名之中萌生了一个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恶魔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想的对不对？”
端坐在黑色双翼飞马之上的恶魔系尔，没有说话，等待着狄克的下文。
“这是一个我想出来的故事，”狄克咂咂嘴，回想了一下，开始说道，“曾经有一座神山，山上住着一个神明，山下有着一个村落。每年，山下的村落都会祭祀神山之上的神明，祈求神明对村落的关照和恩典。”
狄克故事的开端，让掩盖在黑色兜帽之中的恶魔系尔，微微扬了一下他的兜帽。狄克的故事，无疑是用寓言的方式，描述了现在神圣大陆之上的人族。
“后来村落里出现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非常非常的普通，普通的就像那句话：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他来。”
随着自己编织的故事，狄克的眼中也慢慢浮起了一层思索的神色，就像恶魔系尔也为他的寓言故事提高了注意力一样。
“他总是想登上神山，去问山上的神明：在他生命当中，会不会有像天上的星辰那样灿烂的光芒。哪怕，这样的光芒，就好像流星划过时，只有短短的一瞬！”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他这样的问题。村子里的人，不会知道年轻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神山之上的神明似乎知道，可是他从来不在人间现身，年轻人也没有办法问出他的问题。”
“于是，年轻人就想要登上神山，想要问问山上的神明：他的生命当中，会不会有那样璀璨的一刻。”
“哪怕，只是如流星般，那样短短的一瞬！”
“也会让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绝不普通，自己的生命，拥有那份属于他的独特意义！”
“村落里的酋长告诉他，从来没有人登上过神山，也从来没有人敢问神明这样的问题。村子里，也没有人知道上山的路。虽然在酋长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想要问过山上的神明，可他还是留在村子，从未想过登上神山去问山上的神明。”
“于是，年轻人迟疑了、徘徊了、迷茫了。”
“日子，就这样在年轻人一天天迟疑、迷茫和徘徊之中度过了。”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到后来，年轻人终于忍耐不住了，他知道如果再这样的等待下去，他的疑问就将永远的消耗在时间的流动之中。”
“于是，年轻人，上路了。”
“在村落里无数怀疑的目光里，在村落里无数好意的劝说里，年轻人踏上那一条要解开他心中疑问的道路。”
“在神山之上，他遇到了风雨，遇到了冰霜，也遇到了虎豹，更曾经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自己，不止一次的想到过放弃。”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放弃，他还是执著的走向山顶。”
“哪怕，此刻的他，已经伤痕累累，遍体鳞伤。”
“哪怕，此刻的他，心中已经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伤痛。”
“他还是执著的要走上山顶，要去询问山顶的神明：他的生命当中，有没有那璀璨的一刻！”
“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当年轻人终于爬上了山顶，看到了居住在山顶的神明之时，他却没有再问出自己的问题。”
“因为在等待他上来神明的笑容里，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当他决定走向神山，执著的要去询问神山之上的神明时，他生命当中那最璀璨的一刻，便已经开始放射出最耀眼的光芒！”
“而山上的神明，不过是，比他早一点来到山顶的，和他一样的，凡人！”
“看着面带笑容迎接他的神明，年轻人放声大笑，他的笑声从高高的神山之上响起，传遍了神山的四周，也传到了山脚的村落里。”
“村落里的酋长，拿出最尊贵的笔墨，在祭祀的名单上又添上了一个神的名字。”
久久。
沉默。
系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久久的沉默。
“谁人不曾有过梦想？谁人不想自己与众不同？谁人不想自己的生命当中释放出璀璨明亮的耀眼光芒？”
系尔仰头看向天空的星光，继续感慨的说，“我现在有几分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和恶魔交易灵魂，却毫不后悔了。”
“感谢您的理解！”狄克衷心的说，“是您，让我的生命，从此不再普通！”
系尔又是轻叹了一声，算是对狄克的回答。
“系尔先生，”狄克看着恶魔，眼睛在月光下分外的明亮，轻声的问道，“我想知道，居住在天空之上的天使，和居住在深渊之下的恶魔，是不是我这个游吟诗故事里的‘神明’？”
这一次狄克的话语，让系尔笼罩在黑色长袍之下的身躯，不由得一震。
“如果有一天，你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依靠我给你恶魔戒指之中的力量，超越圣阶，步入神阶，”系尔想了好一会之后，才缓缓的说道，他的声音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有些涩涩的嘶哑，似乎被狄克的话触动了什么，“如果有那样一天的话，你将会得出自己的结论！”
狄克的眼睛扫过笼罩在黑色长袍当中的恶魔系尔，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在步入神阶之后，踏入恶魔之地、地狱之界的话，”系尔掩盖在深深兜帽之下的头颅，向着狄克扬了一下，“我将摘下今天的兜帽，亲自为你引路！”
“那时，我将感到无上的荣幸！”狄克以贵族礼，恭敬的对系尔说道。
“这是我对你今天这个游吟诗，所表现出来最诚挚的尊敬！”系尔坐在马上，也恭敬的对着狄克回礼。
“为了这个故事，你今晚，”抬起头来的恶魔系尔，对狄克坚决的说，“要活下来。”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狄克恭敬的回答，“同时又不辱使命！”
“现在，来说出你最后的一个愿望吧！”系尔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我希望能帮你达成最后的愿望。”
狄克的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马上，我就会用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强大力量，前去战斗！”
“明天，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将面对宗教裁判所对我的追杀！”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将不会再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再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在我临行之前，我能不能，再做一回普通人的梦想？”
“曾经，我非常羡慕在天空翱翔的飞鸟，它们能够依靠自己的翅膀，飞向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今晚，能不能把你的双翼飞马借给我一会儿，让我再做最后一回普通人，让我实现一回自己曾经非常普通的梦想——”
“在天空，自由的翱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