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线敌北关是南北两国签订协议的通商关隘,身边繁花似锦的景色变得愈发贫瘠枯燥,马蹄踏着贫瘠的杂草,泥泞干枯的土地,缓缓而行。
“再往前行约摸半日就能到敌北关了。”李常念指着远处说道,几人早已换上了天策军的红袍铁甲,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商队,都是对五人报以最和善的微笑。
“也不知道使团到没到……”季玖心中情绪可谓是翻江倒海,李常念瞥了他一眼,说道“没事,如若这个小郡主真的移情别恋了,我请你喝酒,你付账。”
刘子衿白了他一眼,说道“老李你也是够了,天天这么毒舌小心某天遭雷劈啊。”
“或许真的会遭雷劈也说不定?”李常念歪着头,笑眯眯的看向刘子衿。
“你不会真的打算以命换命吧,之前一直都没有问你,现在倒是真有些好奇。”刘子衿正色问道,四人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他。
“你们都知道我是个孤儿,是宗主把我带回山上的,小时候因为周围环境使然,初到剑雨楼的我可以说是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自私自利,狂躁无度,那些长老并不看好我。剑道一途本就要有一颗真诚沉淀的赤子心,那时的我几乎是满口脏话,嘴要比现在毒上太多了。”李常念说着不由看向林鸿行。
后者点了点头,语气无奈道“那时我也是刚到剑雨楼,第一天就被他活生生给骂哭了。”
几人莞尔,李常念望着前方,继续说道“那是我八岁的时候,尽管我没有一颗真正能修行剑道的心,可我剑道天赋极高,更是被宗主当成了继承人一般的存在。宗主有一次下山走了很久很久,每天我都会站在山口等她回来,过了不知多久她带回了一个小姑娘。她看起来身子骨很孱弱,也没什么剑道天赋,据说是宗主一个故交的女儿。一开始我没什么感觉,只是每日练剑她都会躲得远远的,一脸崇拜的看着我,我也慢慢的习惯了她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她不在老地方笑吟吟的看我练剑时,我去问宗主,才知道她有很严重很严重的病症。”
李常念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每次我闹脾气,她都会哭着跑到我面前安慰我,与其说是她安慰我,倒不如说是我一直在哄她不要哭。直到有一天她同我说,我一定要好好的沉淀心性,因为她不可能永远在我身边。那时的她对我来说,就像是暗室明灯,照亮了年少时我的方向。正是因为有她在,你们才能看见今日的我,而不是一个剑道修行碌碌无为,整天在剑雨楼混日子的李常念。”
季玖小心翼翼的问道“除了以命换命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李常念摇了摇头“她娘亲生她的时候中了仇家的一掌,这一掌彻底摧毁了她的武道根基,五脏六腑同样难逃厄运。只有以仙人境强大的真气灌顶,才有可能救她。”
沉默良久的云凡不由问道“当真不后悔吗?”
李常念抿嘴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后不后悔这个问题是我听过最多的,我的回答向来只有两个字,无悔。”
小溪清澈冷冽,赵舒云拿着水囊仰头喝下一大口,冷的牙齿直打颤。
“小姐啊,你这是干嘛,万一沾染上了胃病,可如何是好?”春花夺过水囊,递给一旁的仆从拿去温热。
赵舒云噘着嘴说道“我听书上说,江湖人士那可都是很不拘小节的,我怕再见到他,他会嫌弃我娇生惯养不带我去游历江湖。”
春花叉着腰,四下无人时她和赵舒云本就形同闺中密友,她伸出略显胖胖的手指戳了戳赵舒云的脑门,语气心疼“我的傻郡主,这世间哪里会有男子舍得抛弃你这么好看的女子?”
赵舒云眉眼有愁绪,这几日她的心情随着使团距离敌北关越来越近,变得愈发焦躁不安,无论表面上如何大度,她心里都希望初到南国那一刻就能看到他的脸。尽管十年未见,可她并不觉得会认不出来他。
她踮起脚尖,眺望南,思念传千里。
陈靖驰作为去年科举大考脱颖而出的状元郎,深得当朝左丞相顾北沙青睐的同时,官居正四品上乃是刑部侍郎,这位从平步青云便跻身朝堂的年轻人,令天下读书人眼羡。
这次他担任使团领队也让平京官场的老狐狸看出了端倪,刑部尚书董叔白垂垂老矣,陈靖驰论能力和抱负都有资格替之,可唯独差在资历上。由他领队前往南国,一来一往资历也就差不多补上了,那么他无疑会成为下一任刑部尚书最好的候选人。
及冠之年的刑部尚书?
这样的成就,无疑会让他成为朝堂上最为璀璨的新星。
说到他的长相朝堂上许多人都对其议论纷纷,因为这么一个看起来就身娇肉贵的读书人,实在看不出来有何令顾丞相青眼相加的理由。
“陈领队,郡主和她的下人已经去接水半天了,要不去催一下?”
跪伏在地上语气毕恭毕敬说话的人是当今龙骧卫统军王佛晓,他看向陈靖驰的眼神不仅尊敬甚至有些敬畏。
“无妨,我们是大胜的哪一方,就让那些南国人等着好了,虽然我对他们毕恭毕敬的脸也很期待,不过不急。”年轻人手中握着一卷书,语气调侃傲慢,一双看似柔和的眸子锋锐如刀,话说的也很刺耳。
“皇叔的意思是要让使团同南国一方好好洽淡,而非是像陈领队这般摆出高高在上的作态。”赵舒云踱步从树林中走出来,言语间同刚才思念心上人的小女子模样相差甚远。
陈靖驰放下书卷,毕恭毕敬行礼道“既然是陛下嘱咐,臣定谨记在心。”
赵舒云不在看他一眼,在春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冰冷的神色瞬间瓦解,憨笑这同春花说道“怎么样,我刚才是不是很霸气?”
后者捧场的应和道“是是是,郡主刚才真是霸气极了!”
浩浩荡荡的使团车队继续前行,赵舒云神色奕奕的拉开帘子,望向前路。
南与北,万万里。
年少时做梦也抵达不到的距离,就在脚下,慢慢拉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