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快了…
在一间只有桌、床、柜的简易小房间里,一名脸型刚毅小伙正对着床头的日历露出着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他左手持着日历,右手拿着红色彩笔,似乎在写记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快了,快了…”
这个男孩叫做凌典,双眉外翘,眼神看似浑浊却夹杂着凌厉,面部轮廓线条紧绷,比较方正,乍看上去,像一匹独狼,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遇见他的人大概都会在心里想到“冷冰冰的,这大概一是一个不爱笑的人”
稍微了解凌典的人,一定会跳起来附和说“什么不爱笑啊?他会笑吗?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事实上,凌典的生活也就是那样的冰冷,或许在他眼里,旁人与手中的日历,彩笔也许也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世界的背景,时间的倒影,会动的轮廓……
挂在凌典床正上方的时钟,正滴答滴答的跳动着
时针精准的指向10的刻度,从窗外昏暗的夜色,不难想到
此时,已是半夜
“滋滋…滋滋…”感受到枕头下的手机振动,凌典眼神恢复一丝焦距,有些急切的一把将手中的日历和彩笔丢在床头柜上,同时从枕头下掏出手机,捧起手里,熟练地解开界面
“凌典,还没睡吧?你下楼来,我做了些饺子,是你最爱吃的芹菜猪肉馅”
发送人:梅姨
凌典似乎有些失望,拿着手机的左手失去力气般的轻轻垂到一边,右手小臂盖住了自己的双眼,就像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突然软弱的双眼
从手机屏幕上的信息看来,会发现,发信人只有两个,其中200多条短信,竟然全是来自这个梅姨的,除了下方孤零零的唯一一条:
“典典,一转眼就18岁啦,成年啦,是个帅小伙了,爸爸妈妈会从京津赶回来为你庆生哦,爸爸妈妈爱你。”
发件人:妈妈
……
……
……
凌典在床上辗转一会,似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披上外套,打开房间的门锁,开门缓缓向楼下走去
餐桌位于厨房门外一米,下了双层的原木折叠楼梯,到餐桌只有五步不到的距离
此时的餐桌上,正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分列于客厅两头的另一边,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此时正左手端着小碗,右手持着汤匙,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
而沙发旁,靠向玄关的那一侧堆积着一包包一箱箱的行李,沙发上,妇女身旁还或多或少的放着一些零碎的东西
凌典只是瞥了一眼,就回过头来,没再多看,径直走到餐桌旁坐着
从这套复式楼的装潢来说,凌典的家境应该不错,家具多以木质,书柜与茶柜颇有古色,一句“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完全能映衬求中独有的陶然韵味
而此时,偌大的房子里却没有一家人相伴于此的其乐融融,回荡在空气中的只有电视主持人的声音,灯光也照不满的客厅里,阴影像匍匐的猎手,分别躲藏聚集在房子的四个角落
凌典刚吃了两口饺子那边传来了一句柔和的女声
“还合口味吧,凌典?”
“嗯,李梅,你做的饺子,一直那么好吃”
之后的空气随着电视转切画面,完全安静了下来……
因为,直呼长辈的名称,在这个国家,往往是一个十分失礼的事情
两句寻常的短短对话竟也因此有些诡异……
不过二人似乎习以为常,之后的十分钟,没有再多交流
“嘶~”凌典吃完饺子把碗里的汤也喝了个干净,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后,起身就准备回到楼上去
“李梅,我先上去休息了”
凌典似乎只是惯例的提上一句,脚步早已习惯性的迈向楼梯
“等会儿,凌典,你先过来一下”李梅面带微笑的看着凌典,向他招了招手
凌典也没做多想,走到了李梅身旁
只见她从身侧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凌典的同时
说到:“明天是你的生日,可惜按照合约上说的,不能陪你共度生日,只能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看着梅姨亲切的目光,那抹亲切且熟悉的微笑,凌典心中顿时有些复杂,眼神一瞬间发生了些变化
愣了一愣,最后却只是收敛眼底的波动,轻轻的点了点头,接过礼物,没有多言,陌然转过身去,径直走向楼梯
李梅看不到他转身后紧咬的嘴唇,和把礼物紧抱于怀中的那种珍重
没有等到那句道别的她却也只能是收回微笑,欲言又止,缓缓回过头去,继续看着电视
毕竟,这孩子,一年以来都是这一个样子,怎么相处都是那样陌生
“诶,有那样一份合约,这样是必然的吧”李梅这样想到
但当她想到朝夕相处一年的她们,今晚过后可能再无相见之日,一时她也有些无所适从,只得起身收拾餐具,去厨房洗碗
除了这些,她还能做什么呢?
在沙发上,躺着一张雇佣合约,从能看到的部分上这样写着:
2、不能让凌典称呼自己如:阿姨等具有亲戚关系的称谓,在一年的合同期内,必须互相以姓名相称
3、不能与凌典过多接触,除非必要,不能与他交流
……
此时两人都没功夫注意到的电视机里,正转播着紧急简讯:
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东临路,柳莹巷的133号民房前,现在是晚10点零8分,警方接到一起特殊案件,现场十米内已经完全封死,从镜头可以看到,不常出动的特警大队正从133号居民楼里反复进出,此次事件甚至惊动了地区市长。
你们看,就在此时,熊市长已经到达现场,似乎正在和警方询问讨论案件详情
如同女记者所报道的那般,此时现场十分嘈杂,看起来就不那么简单
在她看来,这次突发事件,临时直播的现场,如果把握住机会,定然会成为她美好未来的敲门砖,她敏锐的观察着现场,指挥着镜头导向
画面切转到记者身旁一层又一层的围观人群,其中一名瘫坐在地上的男人,满脸惊恐的流着大汗,无力的双腿让三个壮汉都没法把他扶起身来,只能又把他缓缓放回原地
这名女记者的职业技能显然不错,第一时间就带着摄制组跑到了这位涉案男子跟前
“请问这位先生,您是不是了解民房内的具体情况?”
男子面色苍白,似乎不愿回答记者的话
在记者喂过矿泉水一阵安抚之后,他才断断续续吐出一句:
“是…是…是…是我第一个发现,就是我让我朋友报的案,实…实…实在是太嘿人咧!我手机都拿不完咧,你看我现在手…手都是抖嘚”
这大哥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好像还没有恢复冷静,这样的回答,明显没有提到记者想要的东西
一边握住男子的手,一边柔声追问到:“没有事,没有事的,大哥您放心,警察都到了,这里很安全,你能不能说说你看到了些什么?”
男子面容偏离了镜头,从他的侧脸也不难看出他的惶恐与无助
他求助般的双手握紧了女记者
“娃儿,好多娃儿,好多血!不知道有多少,太…实在是太惨了!尸体都发臭咧!”
画面在此时突然大幅度的转向
“喂,快走,不准拍,猎鹰,把她们的设备都没收了,赶快追查是哪个台的……”
画面刹那随之转黑,电视荧幕上瞬时无缝跳出一条广告
这段突然的转播,显然只会沉寂在这个夜色之中,不会被太多人知晓
回到楼上房间的凌典,反锁房门,趴在床上,隐约听见窗外传来呜呀呜呀的警鸣声,有些烦躁的把脑袋埋进枕头,转脸看着枕头旁的小礼盒,面无表情的发着呆
日历上红笔圈出的日子,失去灯光,不再那样鲜艳
原本期待的明天,好像也不再那么重要…
第二天凌晨,还未到6点
穿着睡衣的凌典正俯身在二楼扶手上,直直看着楼下那个沙发的位置,此时,已是空空荡荡
明媚的阳光透过侧面的窗户,泼洒进屋内
却只是又显得凌典所在的位置,阴影又浓郁了几分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靠在那
这栋原本就空寂的房屋,似乎又萧索了几分
良久……
才下楼,坐在餐桌前,那里,只是静静的摆放着一碗手工饺子
他注视了一会,却没有吃
凌典轻轻闭上双眼,让空气中细微的震动声,悄悄传到传达耳边
起身随着感觉,走向厨房
原来是厨房的排烟机,正在吞咽着屋里为数不多的热空气
关上电源
侧身从厨房看向客厅的大门
凌典的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天还未亮,李梅正在轻手轻脚将行李搬到门口,还不忘对门口司机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面色复杂的转过头来,那每天擦拭的高脚杯,每周都要搭着梯子扫灰的书柜,甚至是那个小巧而古典的老式收音机,看见它都会想起一个个漫长的夜晚
好好地把这里看过一遍,目光不自觉的瞟向凌典房门好几次后
她轻轻穿过客厅走回厨房,讲究的熬汤,配酱料,煮上一碗朴素无比的饺子
这时候等在外面的司机表情不耐的疯狂向她招手,她急忙对着司机点头,把饺子端在餐桌上,覆上一层保鲜膜后,向着大门走去
此时她那努力放轻脚步,蹒跚着,有些发福的身影,从背后看上去是那般滑稽……
也是啊
梅姨她,每次事一多,催得着急就会忘记事情,忘记关机排烟机什么的……
凌典喃喃自语
餐桌旁的凌典,撕开保鲜膜,用勺子舀上一口水饺,又露出了他那难看的笑容,大概是因为碗里的水饺此时只是微微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