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求情惊天一跪
胎死腹中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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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嫣深吸口气,大门开启时,她忽然双膝跪地,口中大呼一声:“参见皇上!求皇上开恩,饶恕拙夫!”说罢,头碰于地面,“咚”然作响!
而后,她以膝撑地,往前跪行一步,复又大呼一声:“参见皇上!求皇上开恩,饶恕拙夫!”言毕,她再次磕头,依然“咚咚”有声。
每跪行一步,她必一声高呼,而后磕头一回。如此反复,跪行一百步,高呼一百声,磕头一百次,膝盖磨破了,额头磕破了,血流不止,全然不顾自己将近四个月的身孕。
突然,一股鲜血自身下流淌而出,这是明显的流产先兆!
赵构吃了一惊,想起慕容嫣终究是自己外甥女,刚要开口,旁边的秦相公冷笑一声,道:“真是奇了,磕头居然也能磕出月事来!”
旁边的大臣纷纷暗皱眉,慕容嫣孕肚明显,他人都看出来了,秦相公看不出来?倒是宇文虚中有些看不下去,站出来向皇上启奏:“皇上,碧月帝姬已怀有身孕,如今身下流血,怕是流产征兆,唯恐不测,不如先请太医诊治,以示皇恩浩荡……”
秦相公又是冷冷一笑,道:“你是她什么人,倒是挺会替她着想的!”
宇文虚中瞪了他一眼,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立刻反唇相讥:“我是她什么人无关紧要,但凡是一个人,见到一孕妇这般哀求都不会无动于衷,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如何这般狠毒心肠?”
秦相公脸色铁青,怒火中烧,这宇文虚中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刚毅耿直,朝中求和派诸如秦相公、童相公均被他参过一本,就连完颜洪烈、完颜宗弼、完颜宗翰,当年入侵汴梁时,他现在城楼之上破口大骂,今日你让我难堪,明日,我便要你老命!秦相公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定要将其除掉。到第二年正月,秦相公逮住机会,以宇文虚中叛国投敌之罪名将其压入大牢严刑拷问,宇文虚中不堪其辱,破口大骂,最后咬舌自尽。
话说慕容嫣全然不顾身下流血,就在这寒风凛冽中,咬牙坚持,一路跪行,一路高呼,一路磕头,留下一行血迹,让人触目尽心,众大臣在宇文虚中的领头下,纷纷替她求情。
然而这百米的距离近在咫尺,此刻对她而言仿佛远若天涯,她咬紧牙关,执着无悔,一步一个血印,直至最后跪行到皇上面前,众大臣无不动容,就连秦相公也是呆了一呆。
看到她身后留下的一道道血迹,赵构吃了一惊,道:“朕为何要饶恕于他?”
慕容嫣依然跪地不起,道:“十多年来饱尝人间冷眼,深知无娘疼爱之痛楚。如今,已怀有拙夫骨血,孩子需要父亲,妻子需要丈夫。肯请皇上开恩,让我一家团圆。”说罢,再次磕头,地上,留下一个鸡蛋般大小的血印。
“你还在流血!”赵构大吃一惊。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慕容嫣一次次的恳求着,一次次的磕头,众大臣唏嘘感叹,念及何来往日忠心耿耿,再次纷纷替他求情。
眼见如此,赵构没了主意,长叹一口气,转而问宇文虚中:“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不问秦相公,却来问自己,这其中是有内涵的,宇文虚中自然懂得这官场之道,赵构这番话明着是问他,实则是内心矛盾,可自己若是开口说“放”,又言之不妥,日后追责起来,自己恐怕不好推托,不如将计就计,让所有人参与,这样一来,即便有个万一,皇上也不好责怪谁了。于是谀笑道:“传言碧月帝姬才貌双全,今日一见,这容貌果然秀丽非常,却不知这‘才’又如何?”
秦相公眼珠一转,马上接话道:“不如在场考她一考,出一个对联,若是能答得出下联,便放了太师,若是答不上来,可怨不得别人,任凭皇上发落不迟。”
宇文虚中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你个王八犊子,我出得主意却被你抢了先!也好,若是怪罪起来,那可怨不得我,都是你自找的。
只听赵构大笑:“此计甚妙!”
慕容嫣含泪跪谢,心里却道:昏君不昏,是这秦相公混账!我丈夫大功之臣,你却以游戏决定他人命运,我虽不杀你,今后你必不得好死。
赵构略一沉吟,出了上联: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要说这对对子,慕容嫣与何来平日里常以此玩乐消遣,这对子看起来难,掌握了规律也便不难了。她先叩谢过秦相公,忍着剧痛斟酌再三,对出了下联: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
赵构哈哈一笑,点头称妙。一关已过,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慕容嫣皆能对答如流。每完成一次对联,便朝皇上磕头跪拜一回,而后高呼一声:“求皇上开恩,饶恕拙夫。”
她的一片诚心终于打动赵构,感慨此女如此痴情,心道:纳她为妾定然召来非议,也是有悖道德伦理,若强留宫中,她定然以死殉情,再者,也让众大臣以为朕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想到此,他便下了圣旨,免其无罪,但罢免官职,贬为庶民。
慕容嫣谢过皇上,出得皇宫,赶紧同张琴将何来接回,未免夜长梦多,当夜决定返回陈家庄。果如她所料,秦相公表面上出了一个馊主意,似乎也有意放何来一马,但这全仰仗于众大臣的一致求情。等慕容嫣刚出应天府没走多远,果然皇上后悔了,派出三千骑兵追赶,他何来贬为庶民可自由来去,但慕容嫣是皇上侄女,必须留下。
宋军三千骑兵快马加鞭一路追赶,终于在距应天府五十里处的刘家寺将慕容嫣等人拦截。领头的是四壁守备呼延竹青,手一挥,一声大喝,宋军一拥而上,将马车团团围住。
“大胆!碧月帝姬也敢拦阻,快些闪开,不然尔等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儿媳身子极度虚弱,如今狗皇帝出尔反尔,张琴勃然大怒,不顾生死跳下马车指着呼延竹青一通大骂。
呼延竹青被骂得体无完肤,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正犹豫不决时,张琴双臂一拦,厉声喝道:“再若往前,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嫣儿莫怕,凡事有娘在!”
慕容嫣生怕婆婆有闪失,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的下车,将婆婆拉至身后护着,冲着呼延竹青淡淡说道:“有事冲我一人来,休要伤我家人。呼延守备,金军南下攻宋,你不去守卫京城,却出动兵马围堵我一妇道人家,是何道理?”
呼延竹青道:“皇上有旨,碧月帝姬因流产致身子虚弱,需要护送回京城好生调理。其他人等不得拦阻,若有违抗,军法从事!”
“呼延守备!”慕容嫣冷冷说道,“我虽无力抵抗三千宋兵,但若杀你,也非难事!你若动我家人,我必让你血溅当场!”
呼延竹青心里“咯噔”一下,见她目光凛冽,当下也不敢放肆,平复下心情,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你还是随我回京复命为好!”
慕容嫣摇头冷笑:“若是说不呢?”
呼延竹青不甘心,再三劝阻:“皇上十分担忧,你若回到皇上身边,荣华富贵必然享之不尽,何苦跟着何来吃苦受罪?如今局势不太平,还是宫中太平些!”
慕容嫣撇嘴冷笑道:“不劳呼延守备费心。这既然是妾身选择,自当无怨无悔。请告诉皇上,何来是妾身丈夫,为夫舍弃富贵荣华有又何妨?”
“那何来不是写了休书么?如今他与你已无瓜葛。”呼延竹青冷冷一笑。
何来跌跌撞撞的从马车里下来,虽然自己浑身是伤,但终究是男人,当自己的女人有危难之时,若不挺身而出,那还算是男人么?他将慕容嫣和张琴拉到身后保护,打了一个哈哈,道:“呼延守备,你此计甚拙!说我写休书,你且拿来,拿不出少在这里放屁!莫说平日我不会写休书,就算是千刀万剐,这休书我也不写!前世今生来世,慕容嫣皆是我妻子,你若是想娶她,靠边站!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不怕死的就上前试试!”
慕容嫣听后,嫣然一笑,脸色惨白的倚靠在他肩膀,将柔若无骨的玉手塞进丈夫的掌心。何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她那张如花的俏脸,注视着呼延竹青,目光里充满杀意,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我的女人,你动她一下试试!”
呼延竹青冷笑道:“富贵荣华你不要,真是愚蠢至极!”
慕容嫣道:“我只要何郎,荣华富贵与我何干?”
呼延竹青道:“纵然尔等武功再高,若是一拥而上,想必尔等也无法全身而退!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为好!”
何来道:“乱军之中固然难保性命,但我等只想回家,并无伤人之意。若是你咄咄相逼,只好鱼死网破,怕你也难过今日!”
呼延竹青道:“三千骑兵还降服不了你们四人?我却不信!”
何来道:“再说一句小心你的狗命!”
一时之间,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忽闻这时,探子快马来报,神色慌张:“前方发现金军!”
听说金军杀到,呼延竹青脸色大变,调转方向,撇下慕容嫣,率领骑兵匆忙返回京城。一家人暗松一口气,真要是打起来,对方人数众多,能否冲出去还真不好说。正张罗着上马车,忽然慕容嫣腹中一阵剧痛难忍,一股鲜血又从身下流出。张琴大吃一惊,何来更是慌了手脚,此时前方烟尘滚滚,金军先锋眨眼间便来到刘家寺,忽而瞥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停靠路边,哇哇叫嚷着冲了过来。
何来只好硬着头皮抱拳道:“只是赶路,若有得罪军爷之处,还请包涵。”
金军冷冷一瞥,将他推下马车,掀开门帘,见到慕容嫣,顿时两眼放光狂笑不止,甚至有些金兵毛手毛脚的伸过来欲加调戏。
“放肆!”张琴勃然大怒,抢先出手发难。慕容嫣见状,一把拉住婆婆,此时此刻,一旦动起手来,一家人便全都交待在这里了。
金兵见到一个孕妇,先是贼笑,继而看到她身下一大摊血迹,便明白了七八分。慕容嫣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跪倒在一个金兵头领面前,此刻,腹中犹如翻江倒海,,鲜血狂涌,她瞬间脸色惨。
“你可是身有不适?”金兵头领问道。
若在平时,慕容嫣挥剑便将这干人等斩杀,但此刻,胎死腹中,丈夫在狱中遭到毒打,两人身体极度虚弱,若动起手来,绝无胜算。她跪地不起,忍着剧痛,咬牙道:“求头领放我家人一条生路,民女感激不尽……”话未说完,终究是失血过多,身体前后一阵摇晃,栽倒在地。
“嫣儿!”
“娘子!”
“姐姐!”
家人慌了神,七手八脚将她扶起,慕容嫣声息渐弱,断断续续道:“孩子……孩子……没了……”
看到慕容嫣的面容时,金兵头领忽而大叫一声:“滚开!”话音未落,一脚踢开何来,一脚踢开张琴,俯身凝视道:“你可是赵福金女儿慕容嫣?”
何来大吃一惊,心道不好,暗中蓄力准备擒拿这金军头领以便突围,口中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与你有何关系?”
那头领不答话,盯着奄奄一息的慕容嫣突然哈哈一笑,笑着笑着逐渐变成哭声,最后泣不成声,何来彻底惊呆了,这老家伙莫不是脑子有病?
“女儿,我终于找到你了!”那头领仰天大笑,继而大哭,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吩咐手下抬着慕容嫣回营,将何来、张琴和慕容红一并带回军营,让随行御医好生医治慕容嫣。孩子虽然没了,可大人终究保住了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可是何来?”见到慕容嫣脱离危险,那头领一把揪住何来,厉声质问。
“正是。”事到如今,已无隐瞒必要,何来点头称是,作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是你杀了达穆尔罕还是小女杀的?”那头领又问。
何来答道:“我杀的,与我娘子无关!”
那头领又问:“完颜达又是谁杀的,是你还是小女?”
何来拍拍胸脯,道:“也是我,所有一切都是我,与她人无关!要报仇尽管冲我来,我一人承担!”
那头领忽道:“你可知我是谁?”
何来摇摇头,管你是什么人,一旦打起来,你不是活人便是死人。那头领哈哈一笑,道:“我乃金国王爷完颜宗弼,此番南下实为寻觅小女。”
“你是说慕容嫣是你女儿?”何来愣住了。
完颜宗弼点点头,道:“赵福金中途生下一女被慕容天山抢夺,取名慕容嫣,都知她是赵福金之女,而我,才是她的身生父亲!”
接着,他长叹一声,随着他娓娓道来,何来眼前渐渐浮现出十九年前那个凄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