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很快拿来了两根树枝,林落雁接过来,将其中一根贴在它的一条腿上,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来,将它的腿紧紧地与树枝绑在了一起。接着,她又同样处理了它的另一条腿。整个救治过程中,那黑狼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顺,竟似很通人性。
当一切妥当后,林落雁站起身来对轿夫说:“把它抬着,到了山脚下给它找个农家,付些钱,让他们好生养着它,直到它的伤痊愈了为止。”
轿夫应着,将那黑狼合力抬进了轿中。
这时铃儿拉着林落雁说道:“小姐,你把轿子给它坐,你坐什么?离山脚还有一段路呢。”
林落雁淡淡一笑道:“没事的,走不动了就跟它一起坐轿好了。”
“那怎么行!它那么凶,我可不放心!”铃儿夸张地喊起来。
“没事的,我看它挺通人性的。常说狼最懂得感恩,我救了它,它应该不会伤害我。”林落雁拍了拍铃儿的头笑道。不知为何,她一点也不怕它,似乎读懂了它的眸光一般,她就是知道它不会伤害她。
天色渐渐地有些暗了,原本蔚蓝的天空突然飘过了一片乌云,顿时秋风四起,吹得铃儿抓紧了领口。
前面的轿夫抬头看了看天,回头对铃儿说道:“大概要下雷阵雨了。”
铃儿想了一下道:“快到山脚那不是有个小亭子,咱们快点走,赶到那里躲躲雨。”她说着扶住林落雁的手,对她道:“小姐,你还是上轿去吧,别管那只狼了。”
林落雁摇头:“慧光大师说过万物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们既已救了它又如何能弃之不顾?”
“可是你怎么可以和一匹狼同坐一个轿子!”铃儿忙说。
林落雁微微一笑道:“不妨的,我不怕它!”她说着不顾铃儿的阻拦,上了轿去。
黑狼的身体很大,趴在那里便占了轿子一大半的空间。见林落雁进来,它略微动了动,很通人性地将身体蜷缩起来,好让坐着的她有个放脚的地方。
林落雁朝它微微笑着,轻抚了抚它身上光滑油亮的毛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对吗?今日我帮了你,只希望以后你能尽量不伤害人好吗?”
黑狼将两只耳朵微微地往脑后贴着,口中发出了轻轻的“呜呜”声,仿佛是在回答她的话,一扫之前的冷傲,看着她的眸光变得温柔了许多。
四个轿夫加紧了脚步,往山下赶去,刚赶到小亭子那,便轰隆一声响,一个惊雷炸在头顶,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铃儿连忙把林落雁从轿中扶出来,跑进亭中,一边拍打着小姐裙衫上沾着的水珠一边说道:“真是奇怪,这秋天怎么还会有雷雨!”
林落雁倒是并不在意,她将手伸出亭外,接着那豆大的雨滴,悠悠道:“下点雨,这林中的颜色会更加好看!”
铃儿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件长衫来,披在小姐的身上道:“你还说什么好看,难道不知一场秋雨一场凉吗,小心着凉了。”
林落雁微微一笑,悠悠吟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铃儿一边帮她扣上长衫的扣子,一边唠叨:“小姐你就知道吟诗,既然知道天气晚来秋,为何不把扣子给扣起来呢?”
四个轿夫听了丫鬟如老妈子般絮絮叨叨地话,不禁相视一笑。相府的人谁不知道,他们家小姐的这个丫鬟虽然年纪小嘴却最是碎,甚至有时连小姐也敢数落几句。也就是小姐脾气好,不跟她计较罢了。
秋天的这场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说话间便不知不觉地停了。铃儿刚想扶着小姐上轿继续赶路,却被林落雁轻轻地推开了。
她仰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对铃儿说:“我不坐轿了,走一会吧,这山中的味道真好。”
铃儿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路有些犹豫:“只是雨后这路有些泥泞,怕是会脏了小姐的鞋啊。”
林落雁朝她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答道:“有你帮我洗不是?”说完便轻轻提起裙摆,迈着轻快的步伐当先小跑而去。
“小姐,你真当我是老妈子拉!”铃儿不甘地叫着,随即追了上去,嘴上还在说,“小姐,小心摔跤,我可不想再帮你洗满是泥土的脏衣服!”
四个轿夫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抬起轿子跟着主子往山脚走去。
刚才的雷雨虽然大,但下的时间却短,山路之上并不算太泥泞。林落雁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地走着,心中犹如有一只自由的小鸟在飞。雨后的山林,火红的枫叶更加鲜艳,红得娇艳欲滴。
看着这火红的枫叶,林落雁的心头涌上一阵甜蜜。认识他就是在这西山,在那火红的枫树下。
当时她刚刚在灵泉寺上完香出来,就在门口的那颗大枫树下看见了他,他正坐在树下专心地看着一本书,身边走来走去的人们仿佛都与他无关似的。就那么一眼,她的心便怦怦然动了。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应考的书生,借住在灵泉寺内。再后来,他考中了探花,成了她父亲的门生。然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拿出自己书中夹着的一片枫叶送给了她……
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山脚,轿夫们停住轿子对林落雁说:“小姐,前面看到有农户。”
林落雁点点头,将身子探进轿中抚着黑狼的头说:“我们要分道扬镳了,希望你的伤很快就会痊愈!”说完她对轿夫嘱咐道:“你们一定要嘱咐那户人家,绝不可伤害它,等它的伤好了,就将他放了。”
几个轿夫应着伸手进轿中,将黑狼抬出来,往那农户家走去。
林落雁目送着他们离开,在他们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农家院墙的一刹那,她看见那黑狼回过头来,用一双闪着绿光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在述说着它的感激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