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煜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云觅听他絮絮叨叨讲述他这前半生的事情。
因为父母的观念不合,所以很早就离婚了。母亲好像并不喜欢他,说他骨子里带着跟父亲一样卑贱的血脉。
厉煜跟母亲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跟父亲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厉煜因此,为之庆幸。
这样就不会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那个一走了之,再也没有音讯的亲生母亲。
厉煜父亲的操控欲很强,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一事无成,根本不像他。厉煜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废物,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
后来?
厉煜浑浑噩噩想起来第一次撒谎,是一张试卷。
只有十八分。
那是他人生历史上,最低的分数。他用了一根红笔,改成了98。
这个小小的举动影响了很多事情。
就比如,他父亲第一次夸他。
厉煜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不过很快被拆穿了。
虚无的东西总像是幻影又或者泡沫,脆弱,满是漏洞。得知真相的父亲破口大骂,从房间里踹到他房间外,口口声声说他丢脸。
但这并没有给厉煜造成多大的影响,因为这才是他的父亲。不过父亲夸奖时的一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骄傲,以及自豪。他喜欢这种感觉,因此努力。
一开始是为了博取大家的赞扬,他爬的位置越高,看的风景越多,想法也就随之改变了。
不想讨好别人,只想对得起自己。
他这些年一直为了成为最完美的自我,付出、牺牲,回报自然也有。
他拥有了地位、权势、金钱。
厉煜不觉得他有丝毫的问题,并且,看到人们浑浑噩噩就觉得分外可笑。
他们碌碌无为,他们无所事事,唯有自己最为独特。看透了世间的真理,成为了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人。
“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厉煜说到这儿,冷笑了一声:“事实证明,我是对的。自从我完完全全接管了我的意识,我的灵魂,只供我支配后。我就变得很强大,别人都在夸我不是吗?”
“你当初不也是这样才喜欢我的吗?”
“追在我身后,说我很厉害,说我什么都会。”
云觅滴酒未沾,很是清醒。她吃完最后一粒爆米花,说道:“因为当时我没见过世面。”
“真可笑,你现在的世面不都是我帮你见识到的?”厉煜嗤之以鼻。
对于原主来说,这种情况可能真的不会出现。可现在此云觅非彼云觅,至于真正的原主到哪里去了,她不知道,系统也不知道。就姑且当她已经死了吧。
原主确实很爱厉煜,冲昏了脑袋,中了邪一样的喜欢。
所以看到钟怡跟厉煜躺在一起,唯唯诺诺的她才会撕破了伪装的面具。
“很抱歉。”
云觅只能这么说。
没有原主,那确实是厉煜的一大损失。
“我哪里不好?”厉煜问她:“你也看到了,纪嘉泽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你怎么就瞎了眼想要跟他厮混。”
云觅沉默了两秒:“你喝醉酒之后会有记忆吗?”
“不知道。”
厉煜晃了晃脑袋,还想要接着喝被云觅一把手摁下来。
“你的确很好,我说过很多次了。”云觅摸起来一旁的花生,剥了两颗放在他的手里:“可是你对我不好。”
“我给你的钱不够多?”
云觅摇摇头:“女人的想要的,跟你不一样。女人的感情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是靠爱。”
“坦白说,你可能并不喜欢我,也不喜欢钟怡。”
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反派,云觅觉得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可是结合实际,总能分析个七七八八。
厉煜不答话,眼神朦胧。
“你只是喜欢被我跟钟怡所迷恋的感觉,知道我跟纪嘉泽有一腿,你觉得我背叛了你。所以深受打击。之前也是,因为察觉到我身边可能会有其他的异性,所以想要跟我重新复婚。”
“原因也很简单,你害怕你不如别人。这可能不叫自恋,叫自卑。”
“就跟你那张18的试卷一样,你可能享受的并不是父亲的夸奖,而是记住了你父亲的责备。虽然你嘴上这么说。”
“确实,在警局的时候你没有去找钟怡质问,一来是因为我的证据太明确了,而且这份背叛你有点儿承担不起。二来……”
云觅捧着脸,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其实你打心底里从来没有信过谁,所以才会平静的接受。”
“或者说,其实你早就知道钟怡在骗你了对不对?”
云觅说到这儿,弯着唇角笑:“但是你没有制止她,可不就是因为想要看钟怡挖空心思留在你身边。看着别人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为了讨好你,感觉是不是特别爽。是不是好像被人珍重了?是不是觉得心底有很大一块儿的漏洞被填满了?”
云觅顿了顿,歪着脑袋:“厉煜,你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得到吗?”
“为什么你身边没有朋友?”
云觅一句句的发问,厉煜眸子怔了怔,像是快被锤爆的气球,摇摇欲坠的支撑。
“你没有说实话吧。厉煜。”
“其实你心里很明白,你并不优秀,对吗?”
厉煜攥紧了酒瓶,咬着牙:“你别说了。”
“你为什么害怕回家呢?”云觅继续问:“我跟你结婚两年,我从来没有去过厉家,也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父母。为什么?”
“我他妈让你别说了!”
厉煜咣的把酒瓶在桌角磕碎,破裂的啤酒瓶渣四分五裂,惊动了服务员来这儿收拾。
云觅摸着钱包掏出来一百块钱,笑道:“麻烦你们了。他喝醉了。”
“没事儿没事儿。”
“走。回家。”
云觅过去一把搀扶住厉煜,眼尾扬着。
她开着车,厉煜在后座像是很难受,仰着头不停地拽着领带。她看了一眼,从置物袋里摸出来一瓶水朝后座丢过去:“醒醒酒。”
厉煜被砸了也没有吭声,他好像陷进了自己的梦魇里,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