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中,宫人提着那琉璃宫灯为那即将落幕的夜色平添了几分景色。
凌云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满是苏瑾瑜的倩影。上次的事情,他们一直未曾好好说过话,却也不似之前那般的争执。
他一直在等她开口解释,而她仿佛迟迟不愿提及,任凭那些宫女将她抹黑,也不过一笑而之。
抬起双臂,衣袖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日拥她入眠时的温度。烦恼拢上心头,不由蹙紧了双眉。
懂得察颜阅色的尚喜,自然是明白此刻凌云在想何人。那大片的秋海棠是最好的见证,虽然能够暂时忘却,一度沉迷于她人美色中,可那颗怦然跳动的心又哪里能够让尘世轻易的抹去了呢。
他福了福身,踏步上前在凌云的身旁轻声道来,“皇上已许久不去关雎殿探望宸妃娘娘了,今日这园中秋海棠开得甚好,不如让奴才采些回来也好让娘娘开心一番?”
凌云踌躇了一会儿,仔细思量尚喜的建议后,便也颔首默许。他的确是想她了,想她那无争的模样,若不是那日的气结,他又怎会几度去了那长信殿呢。
待他来到关雎殿时,已上华灯。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轻轻阖上双眸想着,她正在里面准备了一切待他归来,就如平常百姓家妻子等待丈夫归来一般。
尚喜瞅着凌云的真情流露,便也明白住在这儿的主子将来会是这后宫真正的主子,其他那些妃嫔不过是昙花一现。
苏瑾瑜正在寝殿内捣着秋海棠的花瓣,打算用来染蔻丹。听到嫣儿满脸惊喜的进殿禀告,她便猜出了几分。
今日,她故意让王夫人采那些秋海棠回去,便是想让凌云记起她来,他们两人之间总该是有一人做个让步的。果不其然,她不仅仅知道那王夫人的深浅,更是请了凌云过来。
却也不惊不喜得继续捣弄着石臼,命嫣儿再去取些干净的花瓣过来,丝毫未提及凌云。
“娘娘,你当真不去迎驾吗?”嫣儿有些着急,好不容易盼来了怎么又是这副不在意的样子呢。
苏瑾瑜推开石臼,侧头看了眼嫣儿,细细道来,“他若是真心实意想见我,自是不用我请也会进来。若他不过是偶然经过不愿见我,我此番出去岂不是闹笑话吗?”说完,她也没了兴致继续捣弄花瓣,索性让嫣儿伺候着换了身寝衣。
看着那隆起的小腹,心中甚暖。
做完这一切之后,凌云便也主动入了殿中。看到嫣儿在花瓶前摆弄秋海棠,示意尚喜过去一并儿让她仔细打理那些花。
“皇上吉祥。”嫣儿俯身行礼,眸底闪过一丝惊讶,笑着从尚喜那儿接过了花。
凌云并未说什么,举步就朝着寝殿走去。嫣儿本想尾随上去好知会苏瑾瑜一声,却让尚喜给提先拦下了脚步。
“皇上都进去了,你怎能这般不识相。”
嫣儿回头瞪了他一眼,捧起那些花就甩头走人。
进入寝殿,凌云就看到那放在桌上的石臼,里面是捣成汁的秋海棠,几片花瓣散在地上。
苏瑾瑜正倚着床栏翻阅着书籍,对于凌云的到来她不是不知,而是故意省去那份尴尬。
“你故意让王夫人采花回去,为的不就是让我过来吗?怎么,现在你反倒是一脸的不在乎。”若王夫人不曾提及同苏瑾瑜一处相处过,他便也不会想到这个份上。这个宫里的妃嫔又有几个会从秋海棠身上打主意的,若不是苏瑾瑜的暗示,她王夫人又岂会知道。
事情被凌云识破,苏瑾瑜倒也不推却,抬起下颚就对上他的眸华,轻笑着说道,“黄昏那时就见她传了太医过去,而你接踵而去。她在你面前也是说了不少我的话吧,这秋海棠事小,她腹中的孩子才是大,我说的对不对?”
即便没有仔细打听,苏瑾瑜也能知道王夫人传太医所谓何事,不过是受了些风难受而已,依她的脾性又哪里会放过半丝能够博取圣恩的机会。
凌云蹙紧了双眉,苏瑾瑜的话是他断然没有想到的,脸色微妙。
苏瑾瑜抿了抿唇,见他不说话,复开口说来,“你可是要问我,为何今日于亭内不用步辇送她回宫害她龙胎险些受损?若是秋海棠事,我便认了,的确是我故意让她做的。”
“看着那一室的秋海棠,我便知道哪怕是刻意冷落你,这心里也不曾真正放下过你。丫头,来到这殿外时,就想着在这儿总会有一人彻夜等待着我,哪怕明知我不回来,都会像傻瓜一样傻傻得等到天亮。”凌云凝望着苏瑾瑜,步步朝她走去。即便她说着这些会令他恼火的话语,可入了他耳却是那般的好听,半点气都生不起来。
他知道,她有在吃醋,可更多的是在怨他,怪他。
这些话听得苏瑾瑜有些酸涩,她不争得别过头去,不让凌云瞧见她眸中的泪水。这些日子,她都习惯了彻夜躺在床上等他归来,可每次醒来床榻外侧都是冷冷的,隔日就听宫人说他去了谁的宫殿,但就是狠不下心不去做这些傻事。
她不知道凌云是否真的有知道,可那些话却是实实在在说进了她的心里,如何能不落泪不感伤呢。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
“我本无意伤害她腹中胎儿,只是她太过目中无人,便略施小计惩罚她一下。你若是要怪,那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的。”枕着他的臂弯,苏瑾瑜阖眸淡淡得说了句。
凌云收了收抱着她的力道,鼻音浓重的应了声。这些事,只要苏瑾瑜不愿说,他也是绝对不会去勉强她的。
清晨时分,凌云上朝离开后,苏瑾瑜便也醒了过来。人家孕妇都是极为嗜睡的,而她却偏偏清醒得很,醒来了便再也无法入睡。
一个时辰过后,数名宫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瓶,上面是那开得甚是妙哉的秋海棠。
榻上的苏瑾瑜见状,有些惊诧得唤来了嫣儿,好好的,怎就让这些放入了寝殿内呢。
自打她怀孕这些日子以来,她基本是断了那香料、花卉摆设。明知其中缘由的嫣儿,怎又犯起了糊涂。
“把这些都拿出去,我闻不得这些。”苏瑾瑜微微蹙眉,很是担心得说道。
嫣儿福了福身,就让寝殿内的宫女退了出去,这才缓缓道来,“是皇上的意思,说是只有娘娘才配得起这些花,就命人采了些过来,晚上过来时要同娘娘赏花。”
赏花,就摆在着寝殿内的秋海棠吗?苏瑾瑜觉得好笑,这要是赏,也该到御花园中去赏,这采撷下来的花哪里比得上土生土养的好。
“都撤了吧,晚上我自会同皇上交代。”伸手揉了揉眉心,起身对嫣儿吩咐了几句。
看着宫女再次鱼贯而入,有些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口,再次唤过领头的宫女,“把这些花送去长乐殿和重华殿那儿,若是皇上问起来就说是给送到了重华殿。”
昨日,是李沐韵送她的花,令她能够重新摆脱那些阴影。如今,又怎能将她忘记了呢,她们之间到底是礼尚往来的。
嫣儿收拾好一切之后,就过来替苏瑾瑜更衣梳洗,“今早就听宫人说起,昨晚王夫人被皇上狠狠指责了一顿,因为擅自采了那秋海棠,如今想起来,昨日娘娘是故意的对不对?就是不知,她怎会愚蠢到在那些花上动起了脑筋呢。”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那些藏于心底的气愤也一消而散,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时也许会上去串几句,好让这个下场再过严厉一点。
苏瑾瑜穿好衣服,回过头就瞪了眼嫣儿,“何时你才不会这般幸灾乐祸,昨日她会这么做自然是我的提点。若不是她之前目中无人,我又怎会这般戏弄她,不过,她到底是缺了几个心眼。”说着,她便思索起来,经此一事王夫人又是否会多长个心眼呢。
嫣儿垂下螓首吐了吐舌,快速替苏瑾瑜打理好,寻了个借口就退出了寝殿。今日,苏瑾瑜并不打算外出,故而也省去了替她绾发的程序。
她已然数十日不曾去重华殿请过安,正是借了凌云的禁足令,让她好生的偷了一把懒。
午膳过后,关雎殿便来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也是苏瑾瑜甚久未曾见到过的沈清蓉。
苏瑾瑜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可人的女子,打心底里感慨,她同叶辰轩之间的有缘无分。那道宫墙,阻断了太多男女之间美好的情感。
“见过宸妃娘娘。”沈清蓉毕恭毕敬得对着苏瑾瑜福身行礼。
苏瑾瑜笑着让嫣儿去扶她起身,且又交代了宫人去准备些可口的糕点,打算去后殿的院子里同沈清蓉叙旧情。
突然间的,她的到来总是让苏瑾瑜感到些许的不解。
“是表哥让臣妾过来的,说是自打从关雎殿离开后,时常放心不下娘娘的病情,便差了臣妾替娘娘送些药过来。”沈清蓉见四下无人,开门见山的将来意说了明白,也好让苏瑾瑜能够放下心来。
是叶辰轩拜托她前来送药的,苏瑾瑜有些尴尬得笑了笑,他可真是多心了,纵使凌云下了命令让他离开关雎殿,可也从未说过要将这间药庐给夷为平地,他在时的那些药草至今保存得好好,要安胎她自个儿就能煎着来吃,倒也不必再让沈清蓉为此走上一遭了。
“替我谢谢他,这些日子来身子骨是好了许多,下次大可不必再如此了。”从沈清蓉手中接过药瓶,好似重如千斤。
沈清蓉颔首一笑,眸华恬淡的望着苏瑾瑜,“娘娘,表哥还说,若是哪儿不舒服了就可宣张太医诊脉,他医术高超,定能使娘娘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