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令人来不及遐想时,又该拿什么去沉着面对。
苏瑾瑜在嫣儿的伺候下特意换上了一套较大的衣裙,她知道,今日这一去是免不了下跪磕头的,无奈腹中的孩子最近让她放心不下,生怕会对他有些许的影响。
凌云就在殿外静候着,他始终相信她的清白,脸上并未露出过多的担心,反倒是多了几分心疼,看着她这般被人指责,心里总是有些不悦的。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长廊,走过宫道,路虽长远,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如此。苏瑾瑜侧头凝了眼凌云,稍稍收了收紧握的五指,他们已经很久再在一起漫步了,久违的一次,竟是在这般情况下,让她苦笑不已。
凌云的耳畔传来一阵笑声,不由放缓了身下的步履,亦是侧过头去迎上苏瑾瑜的眸华,笑着道,“笑什么?”
“两次进宫都是你牵着我,仿佛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哪怕是天大的危险我都不再害怕了。小时候,我说过是信你的,现在该我问你了,你真的相信我吗?”
苏瑾瑜举起他们两人相牵的手,这个答案她无需过问就是可以知道的,却怎么也说服不了那颗心,傻傻得想一而再的从他口中听到属于彼此的承诺。
他信她,正如她信他那般。
凌云抬手就捏了下苏瑾瑜的脸颊,打趣着笑她是在杞人忧天。既然是没有做过的事情,那又何必担心呢。
她总希望他们两人脚下的那条路能够走到天荒地老,但,现实却是如此的短暂。
锦绣宫,已然有着不少的妃嫔坐在殿内等候着他们的到来,显然这是太妃方才安排好的,为得就是好让众人有个见证,是死是活,也不让人觉得是冤枉了。
星奴经过几位太医的诊治,已经解去了体内的毒素,幸好不是什么奇毒,不然那腹中的胎儿是绝对保不住的。
在几个宫女齐齐伺候下,躺在贵妃椅上的星奴被搁在屏风后,仍是由太医照看着。
紧接着,一声嘹亮的通报声将她们从各自的思绪中扯了回来,纷纷抬起眸华看向殿门,想要看看一朝宠妃是如何陷害妃嫔的。
苏瑾瑜倒也不显得有丝毫的心绪,在凌云的陪伴下,理直气壮地踏入殿内,恭敬的同太妃请了安。
“臣妾参见太妃娘娘,娘娘吉祥。”说完,苏瑾瑜掀起裙幅就跪了下来。她知道,即便此时不跪,待会儿也是要跪下来的,何况太妃又岂会轻易的放过她呢。
“今个儿这事发生在后宫,还请皇上无需多言,一切交由哀家便是。”太妃没哟理会苏瑾瑜的请安,直接将话挑明,要凌云待会儿不可插手。她知道,依他对苏瑾瑜的疼爱,又哪里舍得她受诸多的苦难。
凌云抿紧了双唇,只好颔首允许。
膝盖烙得生疼,许久不曾下跪过的她,都快要忘了当初的艰辛。长翘的眼睫快速的扑扇了几下,轻抬下颚,将眸光落定于太妃的神色上。
太妃站起身看了眼屏风后处的星奴,随即冷眼相向苏瑾瑜,大声的质问着,“哀家问你,容华今日是否有送炖品到你的关雎殿,而你又将其转赠予容华?”
话到这里,太妃心里始终是有个结,星奴早些时候就跟苏瑾瑜闹得很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起了兴子送炖品过去呢。
星奴在想些什么,她不会不知道,就是想不透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苏瑾瑜轻轻颔首,“臣妾知道太妃娘娘想问什么,那炖品是容华送来亦是臣妾让宫女拿回去的,可这毒不是臣妾下的。当时,锦绣宫的宫女就在现场,臣妾是当着她的面打开炖品的,若当真是下了毒,岂不是显得臣妾很愚蠢。”
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即便是她想下毒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局面,落人话柄。更何况,星奴怀着身孕,哪怕她再怨恨她,也不会去谋害凌云的孩子。
话才方落,那名宫女就在几名侍卫的押解下被送入殿内。宫女脸颊两侧满是掌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似是刚受了刑罚过来的。
太妃对苏瑾瑜的话不做回应,话锋一转就指向了宫女身上,“今日,可是你负责送炖品过去的,你可有看见宸妃下毒呢?”
宫女因着害怕,不断的耸动着双肩,连话都是断断续续说着,“是,是奴婢。那时,宸妃娘娘身旁的宫女不许奴婢靠近,所以,所以奴婢没有看清。只是,奴婢看得出宸妃娘娘本就不愿喝那盅炖品,却还打开来看,实在,实在有些多此一举。”声音越发的小声,随着她那记沉闷的磕头声气,才勉强将话说了完全。
太妃满意的扫了眼坐在旁侧的妃嫔,吩咐侍卫将宫女带了出去。
“宸妃,你也听到了宫人是怎么说的。你的宫女不许她靠近,所以没看清楚。就是这一句没看清楚,也许凑巧给了你下毒的机会,哀家再问你一次,这毒是不是你下的,抑或说是你的宫女下的呢?”
太妃来回走着,时不时的在苏瑾瑜的面前晃动着。这宫女的话虽说没有提到重点上,却是这个恰到好处的份上,给了众人无限的想象。
那毒,是可以苏瑾瑜下的,也是可以由那名宫女下的。
苏瑾瑜冷笑了一声,“那臣妾也再同太妃娘娘说一遍,这毒不是臣妾下的,更不会是臣妾宫中任何一人所下的。正如那名宫女所说,臣妾是多此一举,关雎殿与锦绣宫相隔较远,又为何不会是这名宫女所下呢。太妃娘娘既要彻查此事,也不好将这个罪名直接安在臣妾头上,而忘了去调查其他人。”
这么大的一个屎盆子要扣在她头上,说什么也是不会点头答应的。更何况,做没做过,她心里清楚得很,哪怕太妃说破了嘴,她也不会低头应个是的。
说完心底里的这些话,苏瑾瑜特意侧眸看向那道屏风,此时星奴在里面应该是要偷笑了吧。算计了这么多次,也终于有一次得逞了,险些就要将她打入地狱了。
太妃见苏瑾瑜准备要转移嫌疑对象,不疾不徐的命人再去宣召另一位宫人,说是能够证明苏瑾瑜下毒的原因。
这期间,苏瑾瑜仍是跪在地上,因着裙幅的宽大,甚少有人察觉到她的偷懒,有时会趁着太妃的不注意放松下。而两侧的妃嫔在凌云的面亲又哪里敢放肆,即便是看了去,也不敢吱个声。
迄今为止,她们之间还未分出胜负。一个穷追猛打,一个金蝉脱壳。
当另一名宫女被带到时,苏瑾瑜好奇得打量了她几眼,对于这个不相熟的宫女,倒是起了几分好奇,究竟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此事于她有干系。
瞬间,苏瑾瑜又借此看了看太妃,见她一脸自信的样子,不禁眉心微拢。
“告诉在场的人,你都听到了什么。”太妃转身就坐在了位置上,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慢慢饮用了起来,仿佛很是惬意。
宫女磕了磕头,这才敢将话一一道来,“奴婢是长乐殿的人,前些日子宸妃娘娘探视昭仪娘娘,那日奴婢正要前去奉茶,不小心听见宸妃娘娘说嫉妒容华娘娘有了身孕,而她还是现在的模样,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长乐殿的人,当苏瑾瑜听到这句话时,就有些愣怔。难道,李沐韵的身边也被安插了不少的眼线,眼前这个宫女,她深信若没有半点权益关系,又有谁不要命得赶站出来呢。
那日,那番话不过是她为了逃开李沐韵追问而说的,哪里会是真的嫉妒呢。她没想到,太妃为了打压她,竟连这些小细节都不肯放过,可真是用心良苦,筹谋已久。
太妃放下茶盏,看了眼那些妃嫔,神色有着说不出的悲切,“就因为嫉妒,所以你就狠下心来伤害哀家的孙儿,这可是皇上的儿子,你怎么狠得下心呢?”佯装着痛心的模样,声声质问着苏瑾瑜。
“哀家知道,你在记恨容华两度怀上皇上的子嗣,而独宠后宫的你一直无所出。你怕容华会取代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所以就想杀了她的孩子,对不对?早前吴美人和王夫人的事情,可又是你下的毒手?”
太妃趁着苏瑾瑜毫无反驳之意时,继续冲她说着,句句将矛盾推向最高峰,借此让众人对她产生误会。
一番沉寂,苏瑾瑜侧过头看向凌云,她想知道在如今这样的局面下,他会保持怎样的心境来看待呢。
他说过的,会始终相信她。那么,他是否会相信那些宫女所说的话呢。嫉妒,她若是当真嫉妒,就不会单单下这么轻的药了,还让人有机可趁来反咬几口。
想到这儿,苏瑾瑜莫名的笑了出来,这些事情在外人看来倒也合乎情理,可光用一个嫉妒来说她谋害,似乎太过单薄、太过荒唐。
双手轻轻的抚上小腹,心里清楚,能够洗脱这条‘嫉妒’罪名的唯有将身怀龙嗣的消息公布,但她不想草率得做这个决定,至少眼前的道路还没有彻底的封死。
“太妃娘娘说嫉妒,那本宫想问在座的各位美人,你们心里可曾嫉妒过本宫,正如太妃所言本宫独宠六宫,你们可曾打心底对本宫恨之入骨呢?是女人,总免不了会嫉妒,可光凭这些话来定罪,似乎太牵强了,人证物证都没有的情况下,要如何来判定这罪呢?”苏瑾瑜胸有成竹得看向在场的妃嫔,谁心里没有那些小九九呢。
话抛到了妃嫔们身上,她们哪里敢在太妃和凌云面前造次,吓得惊惶失措得跪在地上连话都不敢说了。
这时,左侧的那道屏风缓缓移开,星奴在几名宫女的搀扶下,虚弱得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犹如白蜡一般,丝毫没有血气,就连那步子也虚浮的很,若不是宫女撑着她,她早已摔落在地上。
她的那双眸子饱含着无数的痛楚,泪水似乎马上就要破眶而出。
“姐姐,妹妹不知是哪儿做错了,要你如此对待妹妹。。”才说了几句话,星奴就有些坚持不住了,“当初,你为了我怀不上孩子故意将杜松香料送我,如今我有了身孕你又下毒,这个孩子,他将来可是唤你一声‘母妃’的,为何如此狠心啊,他还那么小……”
说着说着,星奴痛哭流泪,哀痛的看着苏瑾瑜。